陆宇又回到了家中，大家围坐在茶几面前，爷爷坐在正中央喝着茶水收看春晚，表弟表妹捧着手机坐在一角沉迷游戏毫不关心电视，其余的大人们磕着瓜子对最近的时事评头论足。陆宇像是第一人称坐在弟弟妹妹边上，又像是第三人称俯视着整张画面，直到家人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切渐渐模糊……
不觉间脸上已经湿润，但是陆宇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即使这是梦，那也是看一眼少一眼的场景了。
在郑老爷子的客房度过新世界以来最安稳舒适的一晚之后，陆宇被他拉着上了送郑琳回市区的车。
陆宇正愁怎么进入沪海呢，可能是冥冥之中家人们保佑着他吧，缺什么就来什么。
终于还是要回归了社会啊，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郑老爷子不仅热情好说话不多问，还没啥复杂的社交圈子，可是一想到这偌大的现代城市，他就有点发怵。陆宇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能和他相依为命的这只只有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二哈。
虽然这个人工智能话挺多的，但是是真正的可靠伙伴。
那种被发现真实身份都是逃不了一顿切片的伙伴。
陆宇百感交集，从郑老的车子里抬起头望向窗外高楼鳞次栉比的沪海城区。
那是一堵接天的巨墙，哪怕那只是远郊。
而远处，中心区的高楼甚至从这宏伟的巨墙上冒了出来
新元十世纪的楼是真的高，那种雄伟在陆宇眼睛里就像是古人第一次看到通天塔一样壮观。直入云天不再是夸张的形容词，而且密集。飞速发展的材料学能让高楼大规模地、廉价地放置在地上，成为城市普通的基石。
让楼都高耸起来的另一个原因是人工智能。第五千元初爆发的智械危机并不是一味的制造混乱，在奴役地球的时间里，智能们颁布了《迁移法令》，将人类的生活圈定在了有限的几座大型城市里，剩下的所有自然环境都被设立为禁区进行监控保护。智能们这么做或许是为了限制人类，又或许是真的为了保护环境。
不过保护环境倒是确实做到了的，这一百年间，人类对地球的影响降至了冰点，她真正作为一个生态保护区而存在着。污染大幅降低，野外的植被占领了无人问津的城市，动物重新在自然环境获得了野性。
智能们的真正目的随着他们的毁灭而被掩埋，但是这一百年的改变所产生的既得利益者，同时也是新的规则制定者，他们的利益却很需要靠保护环境这个借口来维护。
他们将智械从人们手中掠夺的绝大多数财富占为己有，限制房源和地球表面的使用区域，哄抬房价和各种生存成本。可笑的是，收到通知进行公投的民众仅限于革命结束后仍居住在地球的居民们，也就是说，决定地球利益的权力全部掌握在百年革命后地球上的既得利益者们身上。
于是百年动乱里被强制迁移到远方的人们再也没有了地球籍贯和资产，而新环境下的既得利益者们重新将地球上绝大部分资源牢牢把控在手中。虽然如今政权几经更替，禁区降级成了生态保护区，城市外部新的同心圆区域被开放，分割拍卖给地产开发商。但是被“生态保护”着的地球，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星球表面积被《地球生态保护条例》圈为原生态保护区。吸血鬼们趴在普通人的身上继续吞噬着人们的劳动成果，房价仍旧然居高不下，普通人工作数十年只够在郊区买一套合适的房屋。
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叹息之壁般的城市边缘，不同的大楼由于分属不同的承包商，有各自的风格、布局、高度。而楼外环绕的道路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将现代化的人类圈养在牢笼之内。
陆宇猛地晃了晃头，悬浮车已经进入了关口大厅内部。整个大厅就是一个将外部混乱车流整流，并且进行危险品扫描的隘口，它的穹顶铺满了透明建材，外界的高楼在仰视的视角下异常高大雄伟，直达天际。设计者大概是为了在此排队缓慢通过的人们能一睹人类建筑的壮丽吧。很明显，在陆宇心里他们达到了目的。
“哈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也心潮澎湃了好一会儿呢。”郑老将驾驶座旋转了180度正对着后排的陆宇，“咱们生活在里面的人没出城倒没觉得怎么样，因为周围都是这么高的建筑。”
陆宇预感不妙，怕是这个老学者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果不其然！
“小陆啊，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教育怎么样，从你一个学生的角度来看，教育公平实行的怎么样？”
“啊？这个嘛，这个，我觉得还挺合理的，学生们得到了很大程度公平公正的教育资源分配机会，平民和富家子弟都可以站在相同的平台同台竞技，至少在公共资源分配上做的很好。”二哈真的是小天使，陆宇真的万幸有这个充当新手小助手的人工智能，不然伪装早就被戳破了。
郑老先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回答的倒是中规中矩，那你对修灵学生这一块的看法呢？你在哪个学校就读来着？有没有修灵的同学？”
“我在格致中学就读，修灵班倒是有不过我不认识里面的同学。”格致中学？什么啊，那不是二十二世纪的时候中心广场边上那个市重点吗，一个中学留存了数千年还经历了百年动乱巍然不倒？陆宇有些凌乱了，不过他还是只能照着二哈的稿子念。
“格致啊，不错不错，那可是千年名校。”老郑摸了摸自己下吧眯着眼睛，嘴角肉眼可见的往上扬。然后接着发出各个角度的灵魂拷问。郑老的死亡拷问真的是难为陆宇了，他连对修灵的概念都停留在一个很粗浅的理解层面，只知道这是类似于异能一样的存在，能让修灵的人发挥出超乎常人的实力。不过想来这几千年来的科技发展总归有开发人类肉身的方法，基因优化作为一种科学的手段更能被陆宇的内心所接受。
郑老带着陆宇走到停车场，一路上都在问他对教育的一些看法，问得陆宇满头包，因为二哈的“新手指南”上对教育这一块没有什么介绍，陆宇只能全程读二哈的台词。炫耀完自己的悬浮车之后，自称是个文化人教育家的郑老又开始了对陆宇在教育方面的发问。
天见可怜，陆宇在悬浮车上都没好好感受悬浮车的先进和未来城市的那种从宏观到微观的全方位科技美感，反倒被郑老的问题轰炸和机器人般的复述折磨的神志不清，就连到了二哈口中的地址都没反应过来。
“后会有期，我名片塞你包里了，我去送琳琳回学校，你这个对我胃口的小伙子要是有空可以找我聊聊天或者来我的陋室玩哈哈哈，希望我这个问题多的老头子不会让你厌烦。”郑老朗爽的话音刚落，这辆价值不菲的悬浮车就迅速拔高，汇入了天空中的金属洪流，向着城市的另一端飞去。
陆宇在下车点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长舒一口气。“天哪这简直就是刑讯逼供，我都紧张的不晕车了。”
从郑老的连珠炮下逃出生天之后，陆宇慢慢迈开步伐准备启程，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他就像在峡谷的边缘，巨大的狭缝向下变窄，向上变宽，天空在头上竖直延伸。就像是倒悬的湛蓝河流，白色的棉花在天上流淌。
陆宇所在的地方是地表之上五十米，称为“五十米步道层”。
这种步道层就是空中走廊，地球最先统一在大城市对高层建筑要求步道层存在，其五十米，一百米步道层是顺应地球大量高层建筑的产物。
高层建筑林立的时代，人们在一栋高楼的高层要去往另一栋高楼的高层极为不便。人们需要下楼、走地面或者地下到另一栋楼的楼下之后再上楼，这一复杂的过程可为难了一众懒人，又因无法强制要求所有楼房高层都互通，步道层这个点子应运而生。
它规定所有高层建筑在离地五十米和一百米要预留一个十米到二十米宽的稳定载重步道。再由道路局将所有步道整合连接成为一个复杂的步道网络，分担交通压力，分摊立体交通网络下车点的重担，同时又为商户提供了更多的铺面，增长了他们的生存空间。所有的这一切让陆宇仿佛置身于一个3d立体的魔幻世界之中，迷失了自我。
陆宇以前去过山城游玩，那里的立体交通网络给了他深刻的印象，而这座来自未来的城市就像重庆的超豪华升级版，立体复杂度简直超乎想象。
“别感慨了别感慨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正式融入这个社会的第一步了，我给你安排的身份是一个十年前旅游事故的失踪人员，他也叫陆宇，而且特征库已经全部被我修改了。”二哈活泼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耳麦里，陆宇怀疑迟早有一天他左耳听力要在二哈的精心照顾下比右耳低上一档，“他们的网络技术是真的发达，我一开始都蒙了，还好我作为人工智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哈哈要是换个旧时代技术专家给你恐怕现在他连电脑都不会用。好了废话不多说，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个新的陆宇了，不过还有一些手续是要你亲自办理的，先让我们去警察局登记一下。”
这叫废话不多说？
二哈废话多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陆宇都隐隐想关掉这个喜欢强调自己废话不多说的二货人格了。
他在二哈的引导下走进了警察局。然后把办人口管理的警察姐姐震得不轻，可能人家也是第一次受理这种失踪十年又自己找回来的奇怪事件。
“我去请示一下领导，请您先去我们技术科做一下比对。”漂亮的女警给了陆宇一张鉴定表，“沿走廊进去就是了。”说着，她从座椅上起身，拿着陆宇填完的信息核对表离开了工位。
不得不说新时代的身份检测比二十一世纪高明快捷了许多，陆宇被提取了一些血液然后做了一个全身扫描就结束了，加上数据库比对时间不过十分钟，他就回到了接待大厅的等候座上，此时那位为他申请的女警还没有回来。
陆宇心想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怎么打个报告要这么久？他接了一杯温水就在座位上不断地抿着，内心略微有些焦躁不安。
好在这些都是他的过度担心罢了，那名警察不久就回来了，还带来了通过文件。
好吧，瞎操心了，一切都是心虚作祟，老实的他不太适应这种操作，陆宇在离去的时候苦笑着摇摇头。
同时他也幸庆自己没先一步吐槽二哈的不靠谱，到时候打脸被嘲讽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不过你也是真的神通广大。”陆宇低声地嘀咕道，也不知道二哈有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