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头目把这个年轻尼姑带进王宫。
秋家姐妹仔细打量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尼姑,她的头顶秃秃的,泛着青光。
“你从哪里来?”秋千鸿问。
“我是中原五台山的尼姑,要去西天取经。”她不紧不慢地回答。
尹福坐在一边,心里非常难爱。这个于小玉兰为了救女儿国的百姓,竟然剪去了一头美丽的秀发。
于小玉兰瞟了尹福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说,哼,我又不找男人,要这头秀发又有何用?自古以来,女人饰美多是为了取悦于男人。
于小玉兰又说:“国王可知道中原流传的唐僧取经的故事?我就是新的唐僧,叫清僧,也去西天取经。我可没有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保驾,我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
秋千鹄问:“你到哪个西天取经?”
“当然是印度国喽,我途中每经过一个国家,国王都要为我修庙,你们女儿国也是如此。”
秋千鹄问:“我国要是不修庙呢?”
“那可了不得,天打五雷轰,睡觉做恶梦,如来派天狗咬你,观音派红孩抓你……”于小玉兰眉心皱皮一个疙瘩,绘声绘色地说。
秋千鸿说:“魔高一尺,佛高一丈,天下佛徒甚多,我们还是顺应潮流吧。”
秋千鹄还有些疑惑,问道:“你说你是尼姑,要到西天取经,但是何以证明呢?”
“我有五台山住持慈悲大师的文书。”尹福不禁暗暗发笑,一抬头,于小玉兰瞪了他一眼。
尹福频频点头:“好书法,文笔飘逸,文章秀美,还真是慈悲大师的使者。”
秋千鹄道:“也好,就从修建王宫的木料中移过一些建一座寺庵。”
于小玉兰道:“西天路途迢迢,寺庙须在三天内建成,待时我还要举办落成仪式。”
秋千鹄道:“只好昼夜建造。”
秋千鹄道:“你自称是僧人,你可会瑜珈功?”
“瑜珈功?”于小玉兰一怔,转而说道:“我们不练这个。”
“那你会功夫?”
“会打坐功,又叫睡莲功。”
“给我们表演一下。”
“表演?嘿嘿,那你这王宫里的地毯可就遭殃了。”说着,于小玉兰从椅上溜下来,朝地上盘腿一坐,两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辞。
尹福见了,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秋家姐妹紧张地盯着于小玉兰。
一会儿,于小玉兰站了起来,只见她打坐之处,地毯皆烂,地上出现半尺深的一个小坑。
秋家姐妹看怔了。
于小玉兰指着尹福说:“你们这个宰相怎么这么老?我们中原的宰相多是年轻有为。东周时期有个叫甘罗的宰相才十一岁,三国时期东吴有个大都督叫周瑜,才十三岁。”
秋千鸿笑道:“我们引进贤才,不分年岁大小,这位尹宰相是你们中原人。”
“怪不得我见他一脸珠黄呢,原来是中原人。”于小玉兰问尹福:“你是哪个旮旯的人?”
“直隶府人,翻过太行山就是你们五台山,从太行山顶上能看到你们的庙门,弄不好你们庙里的香炉都瞧得见。”尹福回答得干干脆脆。
“噢,连庙门都瞧得见,真成了千里眼、顺风耳了。”
秋家姐妹不敢怠慢造庙这件事,吩咐三百女奴日夜施工,三天后果然建起一个小巧玲珑的尼姑庵。秋千鸿想给小庵起个名字,就去问于小玉兰的法号,于小玉兰自称法号“莺晓”,于是尼姑庵便取名为“莺晓庵。”
莺晓庵建成这天,秋家姐妹在庵中举行隆重庄严的建成庆典,女儿国中大大小小的匪徒头目云聚而来。于小玉兰庄重地点燃了一支香,插于香炉之上,然后率领众人跪拜在佛像之前。
秋家姐妹与众匪徒正在磕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噗通”、“噗通”先后倒下了,只有于小玉兰和尹福两人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原来这是一支熏香,由于于小玉兰和尹福二人口中含了却香丸,因此没有熏倒。于小玉兰道:“还不快去敲钟?”
尹福飞也似扑到钟楼内,敲响大钟,钟声雄壮、高亢。
这是进攻的信号。埋伏在附近的索娜部属和女儿国中的女奴们立即行动起来,与匪徒们激战,一时间杀声震天,黄尘滚滚。尹福回到佛殿,只见于小玉兰手握一柄宝剑,已将秋家姐妹及匪徒头目全部刺死。
尹福道:“只可惜没与她们比武。”
于小玉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比武?这两个女人都是西域凶残的女贼,早死一日,西域不知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两个人冲出寺庙,与索娜的人会到一起,奋力击杀匪徒。
秋家姐妹一死,匪徒们如树倒猢猕散,多数匪徒被杀死,只有少数匪徒骑马四散而逃。
女儿国沸腾了。
狂欢达到了沸点,国人欢呼着尹福和于小玉兰的名字,并把他们高高抛到空中。
索娜被选为新的国王,女儿国人在寺庙后面修建了一座珠玛墓园,珠玛的尸骨不知散失何处,只有她的一颗人头一直保存在一位老妇人的毛毡之下,那颗人头埋在一个精致的瓦罐之中,已成为骷髅。老妇人献出瓦罐,人们将它埋于墓园之中。
一个女人献出保存多年的假发套,那是十年前她用宝石跟一个土耳其商人交换的,这女人把假发套送给了于小玉兰。于小玉兰嫣然一笑,接过了假发套。
数日后,尹福和于小玉兰在山西的一个岔口分手,尹福望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问道:“你到哪儿去?”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她诡秘地一笑,消失在皎洁的月色中。
尹福望着神秘莫测的月亮,心中升腾起一种崇高的敬意。他想起那匹白马和那个坐在路中专心致志绣花的小姑娘。
他又想起莺晓庵中的一炷香,香烟袅袅。
“人生拼的不仅仅是功力,有时也要斗智谋,智谋也是一种功力。一句话闷死英雄好汉,一个小心计有时能横扫千军如卷席。”尹福这样想道。
尹福进入河南地界,一路打听皇家行列的下落,终于听说皇家行列已到了开封府。
皇家行列是十月初二到开封的,由洛阳县周南驿出发,计程四百五十里,沿途共历九天。开封行宫已预备好几个月,比西安行宫还华丽宽敞,颇有内廷气象。但皇上一见到奉命从京城赶到开封的庆王奕劻,却又眼泪涟涟。
“宫里怎么样?”光绪问奕劻。
“宫里倒还安静,自和约一画押,各国使臣的态度都改过了,銮驾到京,不但洋兵早已撤退,各国使臣还会约齐了来接驾。”奕劻小心地说着,不时用眼睛瞟着光绪。
光绪又问:“这次到底赔了多少东西?”
“赔款四亿五千万两,三十九年付清,加上每年摊还的利息,共讲九亿八千二百二十三万八千一百五十两,索款最多的是俄国,一亿三千零三十七万一千一百五十两,其次是德国,九千多万两。法国得了七千多万两,英国得了五千多万两,日本和美国各得了三千万两,意大利得了两千多万两,比利时得了八百多万两。此外,各省还要赔款……”
“唉,赔这么多。”光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意大利还不高兴呢,一肚子牢骚,还想兴风作浪。这还不说,还削平了天津大沽及京、沽间的一切炮台;天津城外二十里以内,不准咱中国军队驻扎;北京和山海关之间十二处要地由洋兵驻扎。”
“真是岂有此理!”光绪气得用手击桌。
“皇上,您先息怒,还有呢。北京设特殊的使馆区,占地一百二十亩,华人不准居住在内,各国使馆可以自设军队,多则四百名,少则一百名。条约还规定惩办赞助义和团的官吏;惩治和禁止各地反洋社团;停止四十五城的文武官秘考;禁止咱中国两年从国外购进军火;还废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设为外务部,班列于户、吏等六部之上。”奕劻看光绪气得全身乱抖,不再往下说了。
光绪慢慢平缓下来,又问:“崇绮到底是怎么死的?”
奕劻说:“太后临离京时,荣禄、徐桐、崇绮留京应付,崇绮和荣禄逃往保定,后来崇绮听说他的福晋在北京被洋兵驱至天坛院内,次第轮奸,便自缢死了。八国联军进北京那阵儿,公开抢劫三天,颐和园的珍宝古玩,联军用骆驼队运了几个月,强运到天津的租界,俄军还抢劫了中南海的仪銮殿,能搬动的宝物,他们全搬走,搬不动的则全部砸毁。有个俄军军官回国时,带走咱中国的宝物竟有十大箱。传教士也乘机大发横财,那个叫樊国梁的法国主教,闯进户部尚书立山家中,一次就抢走一万两白银的财物。有个美国传教士丁韪良,在沙滩粮店抢了两万多斤粮食。法军把老百姓撵进死胡同,用机关枪扫射。联军还将抢到的妇女,不分老少贵贱,全赶到东单裱褙胡同,任联军官兵轮奸作乐。”
“真是罪孽!”光绪听着听着,又动了气。他在屋内来回踱步,脑门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
“咱们的神机营、虎神营呢,洋人的炮一响,比兔子跑得还快!”
光绪脸色苍白,颓废地坐在椅子上。
这时,李莲英悄悄溜了进来,朝光绪请了安,说道:“老佛爷有懿旨!”
“又是什么?”光绪不耐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