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沙丘6:圣殿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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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们倾向于变成敌人中最糟糕的那部分人。

——贝尼·杰瑟里特箴言

又是水的影像!

我们正在把这颗该死的行星变成沙漠,我却见到了水的影像!

欧德雷翟坐在工作室里,在早晨惯常的嘈杂声包围中,感觉到了海之子浮在水面上,并随着波浪起伏。波浪是血的颜色。她的海之子期待着流血的时刻。

她知道这些影像的源头:很早以前,圣母尚未支配她的人生,伽穆海边那漂亮的家,她的童年。尽管眼下有那么多烦恼,她还是没能忍住微笑。爸爸准备的牡蛎。她仍然喜欢这道菜。

在海中漂浮是她对童年最深的记忆。漂浮能让她感觉到自我。海浪的起伏,望不到边的地平线,在这个水世界蜿蜒的界限外还有奇怪的新世界。海浪、地平线、新世界,到处都有危险,她漂浮在危险的边缘,并没有沉沦。所有的这一切都表明了她就是海之子。

在那里,爸爸显得更平静。西比亚妈妈也更快乐,脸迎着风,黑发飘扬。那里的时光辐射出平衡。一种古老的语言,甚至比欧德雷翟所拥有的、最古老的其他记忆还要古老,说着让人舒心的话语。“这是我的地方,我的培养液。我是海之子。”

她健康的心智来自那些时光。在陌生的海洋里保持平衡的能力。在面对突发的巨浪时保持最深处的你自己。

早在圣母来接走她们“隐藏的厄崔迪血脉”之前,西比亚妈妈就给了欧德雷翟这个能力。西比亚妈妈,虽然只是个养母,却教会了欧德雷翟要爱自己。

在贝尼·杰瑟里特社会里,任何形式的爱都会受到质疑。因此,这成了欧德雷翟最深的秘密。

从根本上说,我对自己很满意。我不在乎独自待着。但在经历了香料之痛,灌入了其他记忆之后,圣母都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自一人了。

西比亚妈妈,是的,还有爸爸,作为贝尼·杰瑟里特委派的监护人,在她那些躲藏的年月里,给她种下了强大的力量。连圣母们都无法与之抗衡,只是加强了那种力量。

监理曾尝试抹除欧德雷翟体内对“亲近的渴望”,但最后还是失败了,或者说不是很确定她们是否成功了,一直有所怀疑。后来,她们派她去了败臼一,一个有意仿造了萨鲁撒·塞康达斯最糟之处的地方,一颗能不断对人进行考验的行星。从某些方面来说,那地方比沙丘星更糟糕:高耸的悬崖,干枯的峡谷,炙热的风和冰冷的风,太少的水分和太多的水分。姐妹会把它看作是一个试炼之地,以考验那些注定要前往沙丘星的人。但是,这一切都没能触及欧德雷翟体内的秘密核心。海之子依然完好如初。

现在,海之子对我发出了警告。

是预知力发出的警告吗?

她一直具备这方面的天赋,小小的悸动预示着姐妹会即将面临危险。厄崔迪基因提醒了它们的降临。是对圣殿的威胁吗?不……她无法触及的悸动告诉她,是别的东西。同等重要的东西。

兰帕达斯?她的天赋没有明示。

育种圣母曾尝试将这危险的预知能力从厄崔迪的血脉中清除,但效果有限。“我们无法承受再出现一个魁萨茨·哈德拉克!”她们知道大圣母体内也存在着这种天缘,不过欧德雷翟已逝的前任塔拉扎仍建议“谨慎地利用她的天赋”。塔拉扎要求欧德雷翟只能用预知力来警告贝尼·杰瑟里特即将面临的威胁。

欧德雷翟同意了。在某些不由自主的时刻,她瞥见过威胁。仅是瞥见。现在,她却开始做梦。

那是个逼真的、反复出现的梦境,梦中所有的感觉都和她头脑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致。她走在一根横跨峡谷的绳索上,有人(她不敢回头看是谁)从她身后赶来,手里拿着斧子,要砍断绳索。她感觉光着的脚底踩在了粗糙的纤维上。凛冽的寒风在呼啸,风中有烧焦的味道。她知道拿斧子的人已经很近了!

每踏出一步都面临着危险,每踏出一步都消耗了她全部的能量。一步!再一步!绳索在摇晃,她朝两侧伸开了双臂,竭力保持着平衡。

如果我坠落了,姐妹会也会一起坠落!

贝尼·杰瑟里特将终结于绳索下的深谷中。和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姐妹会总有一天也会消亡。连圣母都无法拒绝承认这一点。

但不是这里。不是坠落于断绳之下。我们不能让绳索被砍断。我必须在挥斧者到来之前越过山谷。“必须!必须!”

梦总是结束于此处。在卧房内醒来时,她自己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战栗。没有出汗。即使在梦魇中挣扎,贝尼·杰瑟里特的控制力也不允许她有过激的反应。

身体不需要出汗?还是身体无法出汗?

坐在工作室里回味着梦境,欧德雷翟明白脆弱绳索的意象代表了深刻的现实:我正带领着姐妹会行走在钢丝上。海之子感觉到了厄运的逼近,并预示了血水的景象。它不是简单的警告。它是个噩兆。她想站起来高呼:“小鸡们,快躲进草丛里!快跑!快跑!”

这会吓坏那些监察员的!

大圣母的职责要求她必须隐藏自己的恐惧,要表现出除了手头的工作,其他事都无关紧要的样子。必须避免恐惧!决定的重要性还在其次,关键是她需要表现出平静的态度。

她的有些小鸡已经跑了,跑到了未知世界,或在其他记忆中分享生命。剩下的在圣殿里的小鸡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跑。当我们被发现的时候。届时,她们的行为将由那个时刻的需要来决定。重要的是她们接受过的超凡训练。那才是她们最有效的准备。

每个新的贝尼·杰瑟里特细胞,不管最终它会去向何方,都跟圣殿一样做好了最终的准备:彻底的毁灭,而不是投降。呼啸之火将吞没珍贵的肉体和文件。征服者只会得到一片毫无意义的废墟:灰烬里点缀着零星的残垣。

有些圣殿的姐妹可能会逃走。但是,在受到攻击时逃离——太没出息了!

关键人物都分享了其他记忆。做好了准备。但大圣母还没这么做。为了士气!

逃到哪里,谁能成功出逃,谁会被抓?这些是关键的问题。什阿娜在新沙漠的边缘等待着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沙虫,要是她们抓住了她呢?什阿娜加上沙虫:一种强大的宗教力量,尊母可能知道该如何加以利用。要是尊母抓住了艾达荷的死灵或是特格的死灵呢?无论是哪种情况出现,我们再也没有藏身之所了。

要是?要是?

她内心的焦虑在呼喊:“应该在抓到艾达荷的时候就杀了他!我们就不应该制造特格的死灵。”

她的顾问团成员、高级助理和几位监察员跟她有同等的疑虑。但她们都保留了意见。她们无法对这两个死灵百分百放心,甚至在破解了那艘无舰,让它对呼啸之火丧失防御力之后都未能改变心意。

特格在英勇牺牲前的最后时刻,看到了看不到的东西吗(包括无舰)?他怎么知道要去沙丘星的沙漠跟我们会合?

如果特格能做到,那么邓肯·艾达荷,凭借可怕的天分,再加上他累积了无数代的厄崔迪(以及未知的)基因,可能也会获得这个能力。

我自己动手吧!

突然间,她有所感悟。她第一次意识到,塔玛拉尼和贝隆达在看着她们的大圣母时,心中的恐惧和欧德雷翟看着两个死灵时是一样的。

仅仅是知道这是可行的——人类可以察觉到无舰和其他类似的隐身罩——就会对她们的宇宙造成失衡。它肯定会让尊母加速行动。宇宙里游荡着无数的艾达荷后代。他总是在抱怨自己不是“姐妹会该死的种马”,但还是帮了她们很多次。

我始终感觉他这么做是为了他自己。可能他就是这么想的。

委员会怀疑,特格展现出的这种天赋,可能存在于任何一个厄崔迪家族的直系后代中。

那么多的年月都去哪儿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但姐妹会仍处于不安定的状态。欧德雷翟注意到早晨已过半了。中枢那熟悉的声音和气味包裹着她。外面的走廊上有人在走动。公共食堂内煮着鸡肉和白菜。一切都正常。

什么是正常?在工作时间却淹没在水景里,正常吗?海之子忘不了伽穆,忘不了那里的气味;那里的微风拂动海草,清新的空气让每一口呼吸都饱含氧气,还有那些她身边的人,他们说话和走路的样子是那样自由。海上的对话以一种她未能察觉的方式深植于她内心。甚至连日常的小会话都有深意,就像是海洋深处的洋流在朗诵。

欧德雷翟感觉自己必须让身体躺在儿时的海洋里。她需要再次掌握那种力量,她知道它在哪里,她需要再次沐浴于她于纯真年代已熟知的养分里。

脸朝下埋在咸水里,尽可能长时间地屏住呼吸,漂浮在海浪冲刷的时光里,所有的烦恼都被洗净了。这才是最本质的压力管理。她全身都放松了。

我漂浮,故我在。

海之子预警,海之子抚慰。她亟须抚慰,尽管从未承认过。

昨晚,欧德雷翟在工作室的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凹陷的脸颊和耷拉的嘴角让她震惊:年纪和责任,再加上疲倦,丰满的嘴唇已经变薄,脸上曾经柔和的线条也历经了风霜。只有全蓝的眼睛依然如炬,挺拔的身材依旧有力。

冲动之下,欧德雷翟拍下了一个按钮,眼睛盯着桌子上升起的投影:停泊在圣殿地面航天站上的无舰,那艘由神秘的机器堆砌而成的庞然大物,与时空保持着隔离。在半休眠的年月里,它把着陆平台压出了一大片下陷区,看上去就像卡在了那地方似的。处于怠速的引擎,刚好够它在预知搜索者面前隐藏自己庞大的身躯,特别是那些宇航公会的宇航员,他们可是会迫不及待地出卖贝尼·杰瑟里特。

为什么她要调出这个画面呢?

因为三个幽禁在那里的人——斯凯特尔,最后一位在世的特莱拉尊主;默贝拉和邓肯·艾达荷,被欲望纠缠的一对,他们无法挣脱相互之间的羁绊,就如同无舰将他们困住了一样。

不简单,统统都不简单。

大多数贝尼·杰瑟里特的重大决定背后都有异常复杂的原因。无舰和它体内的凡人只能笼统地说是一项尝试。耗费不菲。能源的耗费不菲,即使处于怠速模式也一样。

在耗费面前,计量仪的量程都窄得有些吝啬,足以说明能源危机的降临。那是贝尔的担忧之一。甚至在她最客观的时候,你都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已经到底了,没地方再砍了!”每一位贝尼·杰瑟里特都知道会计们警惕的眼睛在盯着她们,算计着她们消耗的能量。

贝隆达闯进了工作室,左胳膊下夹着卷利读联晶纸卷轴。她走路的样子仿佛和地板有仇,跺着脚像是在说:“看啊,吃我一脚!再吃一脚!”地板仅仅因为在她脚下就成了一种罪过。

欧德雷翟注意到了贝尔眼中的神色,心突然抽紧了。贝隆达将利读联晶纸甩在了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兰帕达斯!”贝隆达说道,语气中含着悲愤。

欧德雷翟无须打开卷轴。海之子的血水已成为现实。

“有幸存者吗?”她有些紧张。

“没有。”贝隆达倒在了欧德雷翟桌子旁她的犬椅里。

塔玛拉尼也走了进来,坐在了贝隆达身后。两人都流露出受打击的神情。

没有幸存者。

欧德雷翟允许自己体内发出了一阵战栗,从她的胸口一直散发到了脚趾。她不在乎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失态。这间工作室见识过姐妹们更糟的行为。

“谁报告的?”欧德雷翟问道。

贝隆达说道:“报告来自我们在宇联商会的间谍,它上面有特殊的标记。毫无疑问是拉比提供了消息。”

欧德雷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瞥了眼同伴们身后那扇宽阔的拱形窗,看到了轻柔的雪花在飞舞。是的,这个消息值得冬天展示它的威力。

圣殿的姐妹们不喜欢突然就坠入冬季,然而她们的处境迫使气象人让温度猛降。没有时间去平缓地入冬,对生长的作物也没有展现仁慈。每个晚上都会降温三到四摄氏度。整个过程要在一周内结束,将一切都置于冗长的寒冷之下。

寒冷,匹配着来自兰帕达斯的消息。

天气变化其中的一个结果就是起雾。她能看到,随着阵雪的结束,雾在逐渐弥漫。非常令人疑惑的天气。雾气在凝结点液化,然后又在潮湿的地面升华,如同薄纱般笼罩着无叶的果园,像是一团毒气。

没有一个幸存者?

贝隆达将头从一边摇向另一边,以回应欧德雷翟询问的眼神。

兰帕达斯——姐妹会行星网络中的明珠,上面有她们最珍贵的学院,也成了一团毫无生机的灰烬和熔毁的金属。霸撒埃利夫·伯兹马利和他亲手挑选的卫队。都死了?

“都死了。”贝隆达说道。

伯兹马利,老霸撒特格最喜爱的学生,死了,死得毫无价值。兰帕达斯——伟大的图书馆、优秀的教师、一流的学生……都死了。

“连卢西拉也……”欧德雷翟问道。圣母卢西拉,兰帕达斯的副统领,曾受命一旦见到危险的迹象就须逃离,并通过其他记忆的存储带走尽量多注定要死去的人。

“间谍说她们都死了。”贝隆达坚持道。

它给剩下的贝尼·杰瑟里特传递了一个冰冷的信号:“你或许就是下一个!”

什么样的人类社会能冷酷到犯下这种暴行?欧德雷翟不知道。她想象着尊母在基地内的早餐会上讨论着这个消息:“我们又摧毁了一颗贝尼·杰瑟里特的行星。她们说死了一百亿人。这个月已经有六颗行星了,不是吗?麻烦递一下奶油,可以吗,亲爱的?”

欧德雷翟的目光因恐惧而变得几乎呆滞。她拿起了报告,迅速浏览了起来。来自拉比,确认无疑。她放下了它,看着她的顾问们。

贝隆达上了年纪,体态丰满,脸色红润。这位门泰特档案员还戴上了老花镜,也顾不上这一行为暴露了她的年龄。她咧着嘴,露出了牙齿,没有说什么。她看到了欧德雷翟对报告的反应。她心底可能会再次争辩说需要以牙还牙。对于一个以天生刻薄而闻名的人来说,这个想法再自然不过了。她需要进入门泰特模式才会变得有分析力。

贝尔的反应也没什么错,欧德雷翟想着。但是,她不会喜欢我的想法。我必须小心选择现在该说的话。以免过早地暴露我的计划。

“以暴制暴有其局限性,”欧德雷翟说道,“我们必须谨慎从事。”

就得这么说!这会堵上贝尔的爆发。

塔玛拉尼在椅子上稍稍挪动了身子。欧德雷翟看着这位年纪更老的女人。塔玛,戴着耐心的面具,表现镇静。雪白的头发覆盖在瘦长的脸颊上:年长与智慧的象征。

然而,透过塔玛的面具,欧德雷翟看到了极端的不安,表明她厌恶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贝尔丰满的身材让人感觉柔软,塔玛拉尼与她相反,骨架突出,显得刚毅。她依然注重身材,肌肉也达到了协调的最高级。然而,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她放弃了,已将自己抽离于生命之外。虽然她仍然在观察,但内心已开始了最后的撤退。塔玛拉尼广为人知的智慧已成了某种小聪明,多数时候都凭借过去的经验,而不是对当下的观察。

我们必须做好替换她的准备。什阿娜可能是合适的人选。什阿娜对我们有危险,但她有很大的潜力。而且,什阿娜在沙丘星上流过血。

欧德雷翟注视着塔玛拉尼稀疏的眉毛。它们挂在眼睑上的样子就像是隐藏着紊乱。是的,安排什阿娜替代塔玛拉尼。

塔玛知道她们面临着棘手的局面,她应该会同意这个决定。欧德雷翟知道,在宣布决定的时候,只须让塔玛的注意力集中到她们所面临的巨大困境上就行了。

我会想她的,该死的!

你无法理解历史,除非你理解了领袖是如何来顺应历史洪流的。每一位领袖都需要有外人的配合才能永续他的统治。检视我的一生:我是个领袖,也是个外人。不要以为我只是创造了一个教会国家。那是我作为领袖的工作,而且我只是复制了历史上的先例。我同时期的野蛮艺术展现了我是个什么样的外人。最喜爱的诗:英雄史诗。最受欢迎的戏剧主题:英雄主义。舞蹈:广遭遗弃。遭到剥夺之后的人民用这些刺激来填补空缺。我剥夺了他们什么?选择在历史中成为何种角色的权利。

——雷托二世(暴君)

维舍尔翻译

我要死了!卢西拉想着。

求你们了,亲爱的姐妹们,不要让我现在死去,我必须将头脑里那些珍贵的责任传递出去。

姐妹们!

贝尼·杰瑟里特很少会表现出家庭观念,但它依然是存在的。从基因上来说,她们之间都有联系。而且,因为其他记忆的存在,她们通常知道联系在哪里。因此,她们并不需要一些特别的称呼,像是“二表哥”或是“大姨妈”。她们看着彼此之间的联系,就像是织工看着织布。她们知道经纬线是如何纺成织布的。织布,一个比家庭更合适的词。正是贝尼·杰瑟里特这块大织布组成了姐妹会,古远的家庭概念则提供了它的经纬线。

现在,卢西拉只想把姐妹们当成家人。她的家庭需要她携带的东西。

我真是个笨蛋,怎么会想到来伽穆避难!

但是,她受损的无舰已无法前行。尊母的残忍实在是令人发指!这背后喻示的仇恨也让她恐惧。

兰帕达斯周围的逃生路线上布满了死亡陷阱。折叠空间的边界上散落着小型的球状无殿,每座无殿都配备了力场投影仪和触发式激光枪。当激光触发,击中球状无殿内的霍尔茨曼发生器时,产生的链式反应会释放出原子能。闯进陷阱区,致命的爆炸就会无声地向你袭来。昂贵,但是有效!足够多的爆炸甚至能将宇航公会的巨舰变成虚空中的废铁。她船上的防御系统识别到了陷阱,但已经太晚了。好在,她猜自己的运气还算可以。

当她从这幢孤独的伽穆村屋的二楼窗户往外看时,却感觉不到运气。窗户开着,午后的微风带来的肯定是油的味道,远处有火光和浑浊的黑烟。哈克南家族在这颗星球上留下了油腻的印记,如此之深,难以消除。

她在此处的接头人是个退休的苏克医生,但是,她知道他的身份远不止于此。这是个隐藏得很深的秘密,贝尼·杰瑟里特中只有有限的几位姐妹知道。它属于一个特殊的分类:甚至在我们自己人之间,也不会谈论这些秘密,因为这么做会伤害我们。我们不会在分享的生命中将这些秘密从一个姐妹传递到另一个姐妹,因为没有路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我们才敢去了解这些秘密。一次,因为欧德雷翟的半遮半掩的评论,激起了卢西拉的好奇心。

“你知道伽穆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嗯……那里有一个团体,他们通过只吃圣洁的食物来维系族群的存在。一个由从未被同化过的移民带来的传统。自我封闭,禁止跟外族通婚等之类的事情。当然,他们会引发些猜忌:耳语、谣言。有助于他们更为隔离。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

卢西拉知道有个古老的社会能完美地符合这个描述。她有些好奇。她印象中的那个团体应该在第二次跨空间移民之后不久就消亡了。对档案的彻底查询更加深了她的好奇。生活方式,流言中对宗教仪式的描绘——尤其是烛台——保持特殊的圣日,严禁在这些日子里工作。而且,他们不只存在于伽穆!

一天早晨,趁着不常有的空闲,卢西拉走进了工作室来验证她的“投射推断”,一种不如门泰特的结论可靠,但比纯猜测要更进一步的东西。

“我感觉你有新的任务要派给我。”

“我看到你花了不少时间在档案里。”

“只是觉得在当下这么做有意义。”

“看出什么联系了?”

“一个推断。”那个伽穆上的秘密团体——他们是犹太人,是吗?

“你可能会需要掌握些特别的信息,因为我们将派给你一个新的任务。”轻描淡写。

没等欧德雷翟开口邀请,卢西拉就坐进了贝隆达的犬椅里。

欧德雷翟拿起尖笔,在一张一次性纸上写了些东西,并以摄像眼看不到的方式把它递给了卢西拉。

卢西拉明白她的意思,她弯腰俯向纸条,用脑袋遮挡住了它。

“你的推断是正确的。你必须以死来捍卫这个秘密。这是换取他们合作的代价,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卢西拉撕碎了纸条。

欧德雷翟用眼睛和手掌的生物信息打开了身后墙上的一个柜子。她拿出了一小片利读联晶,并递给了卢西拉。它是温暖的,卢西拉却感觉到了寒意。什么秘密隐藏得这么深?欧德雷翟从工作台底下拉出了安全罩,并把它转到正确的位置。

卢西拉颤抖着手将晶纸放入容器,并将安全罩拉近盖住了自己的头。她头脑中立即出现了信息,一段口语,带有异常古老的口音,一字一顿地便于听者能够听清:“引起了你们注意的那些人被称为犹太人。在很多个世代以前,他们就做出了防御性的决定。有一个办法可以躲避不断重现的大屠杀,那就是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太空旅行让它不但成为现实,而且还变得有吸引力。他们躲藏在无数的行星上而且有些行星上可能只有他们存在。那是他们自己的大离散。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放弃了从历次逃生中养成的古老习俗。古老的宗教仍然存在,只是有些改变。在你这个时代,一个来自古代的拉比可能依然可以在犹太家庭的安息日烛台后面找到合适的位置。他们对于自己的身份严格保密,你可能会跟一个犹太人工作一辈子却不会起疑。他们称之为‘完全隐身’,而且他们知道这么做的危险。”

卢西拉没有犹豫就接受了这句话。埋藏如此之深的秘密,会被其他任何怀疑其存在的人视为威胁。“否则他们为什么要保密,嗯?回答我!”

晶纸仍在向她的意识倾吐着秘密:“在面临被发现的威胁时,他们有一个标准的回应,‘我们追寻我们源起时的教义。它让我们再生,带给我们以前最美好的东西’。”

卢西拉知道这种回应的用意。世上总有“疯狂的复兴主义者”。它保证能浇灭绝大多数的好奇心。“他们?哦,只是一帮子复兴主义者而已。”

“但是,这个掩盖体系并没有在我们这里获得成功(晶纸继续着)。我们有保存完好的犹太历史,还有大量的其他记忆告诉了我们,他们需要保密的原因。我们没有去惊扰这个现状,直到我,科林战役期间和之后的大圣母(真的是很古老了!),看到了我们姐妹会需要一个秘密组织,一个能对我们的请求做出回应的团体。”

卢西拉不禁感到一阵疑惑。请求?

很久之前的大圣母预料到了疑惑。“偶尔,我们会提出些他们无法拒绝的要求。但是,他们也会对我们提出要求。”

卢西拉沉浸在了这个地下社团的神秘之中。它隐藏得比绝密更深。她在档案查询时提出的简单问题多数都遭到了忽视:“犹太人?那是什么?哦,是的——古老的部落。自己去查吧。我们没时间去做无聊的宗教研究。”

晶纸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透露:“犹太人认为我们在某些方面学了他们,对此他们有时得意,有时又沮丧。我们的繁殖由女性的血统来控制配对模式,这被视为是犹太人的方式。只有当你的母亲是犹太人时,你才能是个犹太人。”

晶纸开始做出结语:“永世不忘大屠杀。保守这个秘密事关我们最高的荣誉。”

卢西拉从头上摘下了安全罩。

“你是执行兰帕达斯上某个棘手任务的合适人选。”欧德雷翟说道,并把晶纸放回了隐藏处。

都过去了。看欧德雷翟的“棘手任务”把我搞成什么样了!

从伽穆农家小楼的高处望出去,卢西拉注意到有辆大货运车开进了场地。她下方立刻喧闹起来。工人从各个方向拥来,手拿着一罐罐的蔬菜在车前会合。她闻到了西葫芦断茎发出的刺鼻气味。

卢西拉没有从窗口挪开。她的东道主给她提供了本地的衣着——一件土灰色的旧长袍,还用浅蓝色的头巾盖住了她的金发。关键是不要做任何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事。她看到过其他女人驻足观察农田里的工作。因此,她在此处的出现,可能也会被视作只是出于好奇。

那是辆巨大的车子,它的悬架拼力支撑着铰接的车斗,斗里的货物已堆成了小山一般。司机站在车头透明的驾驶室里,双手放在了操纵杆上,眼睛瞪着正前方。他的双腿叉得很开,身子倚靠着斜支的支撑网,左侧臀部贴住了油门。他是个大个子男人,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深深的皱纹,头发也有几缕花白。他的身体是机器的延伸——引导着身后那庞然大物的动作。他经过卢西拉时,朝她瞥了一眼,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她下方建筑物围成的宽敞的装载区上。

和他的机器合二为一了,她想着,说明人类可以适应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卢西拉感觉这想法里有一种无奈。如果你过分地适应于某种东西,其他方面的能力就会萎缩。我们所做的限制了我们自己。

她将自己想象成了某种大机器的操作员,跟那个货车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大货车重重地从她身边经过,离开了场地,它的司机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已经看过她一次了,为什么还要再看一次呢?

她觉得东道主对于躲藏地的选择十分明智。人烟稀少的区域,附近只有值得信任的工人,他们在经过此地时都不会有什么好奇心。繁重的工作消磨了好奇心。在她刚被带到此地时,她就注意到了这地方的特点。那时已是傍晚,人们正往家里走去。你能通过放工时的景象来衡量一个地区的人口密度。早早上床,意味着你处于一个密度较小的区域。要是夜生活丰富的话,人们不会这么早休息,因为周遭其他人的活动也会让你的意识不安分。

是什么引发我进入了内省的状态?

在姐妹会第一次撤退时,尊母的杀戮尚未进入白热化,卢西拉很难让自己相信“外面有人在追捕我们,想把我们都杀光”。

大屠杀!那天早晨,拉比在离开“去看看我能为你做什么”之前,用了这个词来形容。

她知道拉比从久远且苦涩的记忆中选择了这个词。大屠杀之后,她在伽穆上最初的经历,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受困于周遭无法控制的环境是什么感觉。

我也是个逃犯。

姐妹会现在的情形和她们在暴君治下的遭遇有些类似。但是,神帝显然(现在看来)没打算根除贝尼·杰瑟里特,只是想统治它。他显然做到了!

那个该死的拉比去哪儿了?

他是个高大、热情的男人,戴着老式的眼镜。宽阔的脸庞被太阳晒成了棕色。尽管他的嗓音和动作都能证明他的年纪不小,脸上却没几道皱纹。眼镜让人的目光无法不集中到他的双眼,而他眼里的目光正热情地注视着她。

“尊母,”在她向他解释自己的困境时,他说(就在楼上这间光秃秃的屋子里),“哦,老天!这不好办。”

卢西拉料到了这个回应,而且她还看出他其实已经知道了。

“有个宇航公会的宇航员在帮她们搜索你,”他说道,“据说他是艾德雷克家族的人,很厉害的。”

“我有赛欧娜之血,他看不到我的。”

“也看不到我,或是我们的人,同样的原因。我们犹太人必须做出必要的调整,你懂的。”

“这位艾德雷克只是在装装样子,”她说道,“他能做的有限。”

“但是,她们把他带来了。恐怕我们没有办法能把你安全地送离这个星球。”

“那我们该怎么办?”

“慢慢想办法吧。我的人民并非完全无用,你明白吗?”

她听出了真诚和关心。他还安静地说起了如何抗拒尊母的性诱惑:“表现得低调些,不要引起她们的兴趣。”

“我要去联络几个人。”他说。

她竟然觉得宽慰。落入医生的手里之后,通常会发生些不近人情甚至是残酷的事情。然而,她现在认识到,苏克其实对你的需求很敏感,他们富有同情心且懂得关爱。(当然,在紧急情况下,这一切都会被抛弃在一旁。)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在独自死亡课程中学到的咒语。

如果我要死了,我必须超越自身的恐惧,我必须在宁静中离去。

这起到了点作用,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发颤。拉比离开得太久了。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信错他了吗?

随着越来越不祥的感觉,卢西拉迫使自己运用起贝尼·杰瑟里特的归真术,重新审视她与拉比的会面。她的监理称它为“因缺乏经验而自然表现出的纯真,这种状态经常被误解为无知”。所有的事情开始返璞归真。它与门泰特的表现类似。信息在没有任何先见的情况下被重新输入。“你是面镜子,照着宇宙。镜中像就是你所有的经验。你的感官感应着镜中像。猜想由此产生。即便是错的猜想也很重要。因为在极端情况下,多于一个的错误也能产生可靠的决定。”

“我们是你忠实的仆人。”拉比说过。

这话绝对会让圣母产生警觉。

突然间,欧德雷翟的晶纸提出的解释显得不再充分。一切总是和利益相关。她认为,这种说法虽然有些愤世嫉俗,却非常实在。那些想把它从人类行为中清除出去的尝试,总是会失败于过程中的动荡。不同的社会制度只是改变了计量利益的刻度而已。庞大的官僚体系——刻度就是权力。

卢西拉提醒自己,利益的表现总是相同的。看看这位拉比的大农场!符合苏克的退休养老之所吗?她看到过这地方都有什么:仆人、富丽堂皇的厅堂。肯定还有更多。不管在什么制度下,利益的表现形式总是一致的:精美的饮食、美丽的爱人、豪华的旅行、辉煌的假日装饰。

当你对这种事见得足够多时,甚至会觉得无聊。

她知道自己的思绪变得很不安,但无力去阻止。

生存。一个体系最基本的需求永远是生存。我威胁到了拉比和他人民的生存。

他讨好过她。永远要小心那些讨好我们的人,他们只不过是在讨好我们手中的权力。多么惬意啊,大群的仆人伺候在旁,焦急地等待着我们的召唤。显得那么精心。

尊母的错误。

是什么耽搁了拉比?

他是在算计圣母卢西拉能卖多少钱吗?

楼下的一扇门被使劲摔上了,震动了她脚下的地板。她听到了楼梯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这些人是多么原始啊。楼梯!卢西拉在门被打开时转过了身。拉比走了进来,夹带着浓郁的美琅脂气味。他站在门口观察着她的情绪。

“请原谅我这么晚才来,夫人。我被宇航公会的宇航员艾德雷克召去盘查了。”

这解释了香料的气味。宇航员永远都浸泡在美琅脂橘色的气体中,他们的形象通常在蒸汽里模糊不清。卢西拉能想象宇航员那小小的楔形嘴巴和丑陋的鼻翼。嘴巴和鼻子在宇航员那张巨大的、有着搏动太阳穴的脸庞上显得渺小。她能感受拉比的内心该有多么紧张,同时听着宇航员发出的如歌唱般的啼叫声,以及被实时翻译成的冷冰冰的加拉赫语声。

“他想要什么?”

“你。”

“他知不知道……”

“他肯定不知道,但是,我敢说他在怀疑我们。话说回来,他怀疑所有的人。”

“他们跟踪你了吗?”

“没必要。他们随时都能找到我。”

“我们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说得太快,声音也太大了。

“亲爱的夫人……”他往前走了三步,她看到了他前额和鼻子上的汗珠。恐惧。她能闻到。

“说吧,想说什么?”

“尊母行为背后的经济观——我们觉得很有意思。”

他的话应验了她的恐惧。我就知道!他出卖我了!

“正如你们圣母所熟知的,经济体系里总是存在着漏洞。”

“怎么说?”充满警惕。

“对任何商品的贸易进行不彻底的压制,总是会提高贸易商的利润,尤其是高级批发商的利润。”他的声音里有种令人不安的犹豫,“你觉得能在边境挡住不受欢迎的毒品,这是种错误的想法。”

他想跟她说什么?他的话解释了甚至连侍祭都懂的基本道理。提高的利润总是会被用来买下绕过边境警卫的安全通道,通常是买通警卫们自己。

他买下了尊母的仆人?当然不会,他不相信这么做是安全的。

她等着他整理着自己的想法。显然,他在组织一个他认为极有可能会被她接受的措辞。

为什么他要把她的注意力引向边境警卫?他肯定这么做过。当然,警卫们都有充分的理由来背叛他们的上司。“如果我不做,其他人也会做的。”

然而,她不敢抱有幻想。

拉比清了清嗓子。显然,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措辞并组织好了秩序。

“我不认为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活着离开伽穆。”

她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但是……”

“你带着的信息,则是另外一回事。”他说道。

这才是提起边境和警卫的原因!

“你不理解,拉比。我的信息不只是些话语和警告。”她用手指敲击着前额,“这里面有很多珍贵的生命,大量无法替代的经验,这些知识如此重要,以至于——”

“嗯,我明白,亲爱的夫人。问题是你不理解。”

怎么总是在理解还是不理解的问题上纠缠!

“此刻,我需要仰仗你的荣誉。”他说道。

哈,传说中的贝尼·杰瑟里特言出必行!

“你知道我死也不会出卖你的。”她说道。

他摊开了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我完全相信,亲爱的夫人。但问题和背叛无关,而是和某些我们从未向姐妹会透露过的东西有关。”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的口气强硬,几乎用上了音言(她曾接到过警告,不要在犹太人身上使用它)。

“我必须得到你的承诺。你必须亲口保证,你不会用我将要透露给你的秘密对付我们。你必须保证接受我提出的、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在还没了解是什么办法之前?”

“我要求你相信我,我保证我们会履行对姐妹会的承诺。”

她盯着他,想要看穿他设置在他俩之间的隔膜。他面上的反应可以被解读,但是,他反常行为下的神秘无法被理解。

拉比等着这个有些可怕的女人做出决定。圣母总是让他觉得不安。他知道她会做出哪种决定,而且觉得她可怜。他知道她能看到自己脸上露出了可怜的表情。她们知道得那么多,同时又是那么少。她们的力量是那么强大,她们对秘密以色列的情报是那么危险!

但是,我们欠她们的债。她不是上帝的选民,但债就是债。荣誉就是荣誉,真理就是真理。

贝尼·杰瑟里特已多次在紧急关头帮助了秘密以色列。大屠杀是他的人民熟知的术语。大屠杀深深地鋆刻在了秘密以色列的心中。以不可说的名字起誓,上帝的选民永远不会忘却,也永远不会原谅。

在日常仪式中不断得到加深的记忆(还有定期的社区分享会),在拉比必须做出的选择上打上了光圈。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同样也被困在了记忆和境况之中。

一起入瓮吧!我们一起!

“我向你保证。”卢西拉说道。

拉比退回到了这屋子唯一的那扇门前,打开了门。一位穿着棕色长袍的老妪站在了门外。在拉比的示意下,她走进了屋子。浮木色的头发整齐地在她脑后绑成了一个髻。脸上满是皱纹,面色如同干杏仁般暗沉。但是,那双眼睛!全是蓝色!还有里面那凛冽的目光……

“这位是吕蓓卡,我们自己人,”拉比说道,“而且,我相信你能看到,她做了件危险的事。”

“香料之痛。”卢西拉轻声说道。

“她很早以前就做了,一直以来帮了我们很多。现在,她来帮你了。”

卢西拉必须确认:“你能分享吗?”

“我从未试过,夫人,但是我知道怎么做。”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走向卢西拉,她俩之间几乎要撞上了。

随后,她们互相贴近,直到额头触碰在一起。她们各自伸出双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在她们的意识联通时,卢西拉投射出了一个想法:“必须把这些送到我的姐妹手里!”

“我保证,亲爱的夫人。”

在完全融合的意识中,不可能存在欺骗。有毒的美琅脂精华,立即且必然的死亡——古代弗雷曼人形象地称为“小死亡”,确保了彻底的坦诚。卢西拉接受了吕蓓卡的承诺。这位野生的犹太圣母用生命做出了保证。还有别的!卢西拉看到之后倒吸了一口气。拉比把她出卖给了尊母。货车司机是她们派来的,来确认农场里是否真的有一位符合卢西拉样貌的女人。

吕蓓卡的坦诚让卢西拉无法拒绝。“这是我们唯一能拯救自己,并继续赢得信任的方法。”

这就是拉比让她思考警卫和权力代理人的原因!聪明,聪明。我接受,正如他预料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