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灰色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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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我每天中午都在时叔叔家吃,今天时叔叔和徐阿姨笑着走进来,徐阿姨进来就抱住我抱了好一会儿。时叔叔就站在我们后面看着我们笑,她好久没这样抱过我了,我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阿姨。”我知道他们去看榜了,看来我考得不错。

徐阿姨笑着对我说:“归归,你考得很好,梅花香自苦寒来。”

时叔叔笑着说:“这还不苦。”

徐阿姨松开我,我才问时叔叔:“我考上了吗。”

时叔叔笑着说:“你考了第一,全市第三。”

“全市第一是谁?”我问。

时叔叔说:“这我不知道,不是你们学校的。”

我点点头,心想“他或她语文一定学得很好。”考试时我有好几句古诗没写上。

“今天就在这吃吧。把你爸和你文姨都叫来。”时叔叔让我回家叫文姨和父亲。

我想了想还是先回家跟文姨说吧,父亲还在医院,怎么来吃饭呢?文姨不让我告诉时叔叔他们父亲住院的事。

我知道文姨是怕时叔叔和徐阿姨去医院看父亲。

我问文姨是怕欠人情吗?文姨说不是,是不想麻烦他们。我就答应了文姨,一直没跟叔叔阿姨说。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钟表,看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走,终于时针挪了一格。时针挪了几格以后,我觉得文姨应该从医院回来了,就起身回家去。

“爸?”我看着客厅转着那洗脸盆的身影,竟然是父亲?“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文姨说你还没好。”

“哦,没事了。出院了。”父亲回头对我说。

他正往盆子里倒细小的粉末,热气蒸在父亲脸上,父亲没戴眼镜,四周有一个浅浅的眼眼镜边框。

“去哪了?怎么才回来?”父亲问我。

我看着父亲回答说:“去时叔叔家了。”

父亲端着水,停住脚步看我说:“今天我和你文姨去学校看你们红榜了。”

我看着父亲,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被热水熏得汗珠变得豆大,顺着额头脸颊流下来。

“你考了第一。”父亲说完看着我,满盆的水在盆里恍当,父亲胳膊颤颤地抖着,有些端不住。

“嗯。”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父亲看看我转身进去了。

我站在客厅里,一时忘了回来要干什么。我就呆呆地站了好久,最后坐到方桌前。

“归归回来了?”文姨问父亲。

父亲蹲着点点头,给文姨挽起裤腿,用手试了试水温,烫得父亲手一缩。父亲又将文姨脚放进被子里:“太热了。”

“你祝贺归归了。”文姨看着父亲问。

刚才在客厅里父亲和我对话的声音不高,我们父子俩每次说话都是这样,一问一答,问完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父亲好像总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等着父亲说下去,可往往说了几句,就相对无言了。

“我说他考了第一名。”父亲想想问文姨,“要怎么祝贺?”

文姨叹口气说:“就说祝贺你,勤学不辍,自助者天助之,以后能青云直上,报国安邦。”

“嗯。”父亲试试水温,给文姨洗脚。

文姨感到脚上一阵滚烫,麻麻酥酥没看脚有什么变化。

“疼吗?”父亲便给文姨洗脚边问。

文姨没觉得疼,就是热、麻麻的。“不疼,就是有点痒。”

“那可能......多洗几次就好了。”父亲接着专心致志给文姨洗脚。

我一直坐在客厅里,父亲和文姨房间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了。

我转头一看父亲红着一双手提着洗脸盆出来了。

父亲给文姨洗脚文姨只是感觉有些热,父亲确实烫得手疼,医生说要烫一点才有药效,文姨脚肿着感觉不到水温,父亲就忍着一声没吭。

我把时叔叔的话告诉父亲,父亲说:“你文姨脚不能走,我去问问看你文姨去不去。”

“那你呢?”我问父亲。

父亲回答:“你文姨去我就去,你文姨走不了。”

“文姨脚这么疼?”我说着进屋去看文姨。

文姨倚在墙上坐着,文姨看到我进来急忙往里挪,让我上床,卧房里容不开一个人站着。

文姨脸被水熏得红红的,头帘也黏在额头上。

“恭贺归归考了第一,鸿鹄之志、扶摇直上,考上大学就能远飞了。”

“谢谢文姨。”我想看文姨脚怎么样了,文姨一直捂着被子也不提她脚的事,不让我看。

“文姨你脚好些了吗?不能走吗?”我说着就要掀被子看文姨的脚。

文姨摁住被子说:“没事。”

我几次要掀被子,文姨都使劲摁着。我见文姨出了一头汗也就不动被子了,在我最后一次掀被子时,父亲恰好进来,看着我说:“别动,你文姨没劲。”

文姨轻笑着说:“没事儿。”

父亲仍是对着我说:“出来吧,屋里挤。”

我点点头出了他们卧室。

这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去了时叔叔家吃饭,文姨让父亲也跟着我去,父亲摇头拒绝了。他说“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吃饭?”。我看看父亲和文姨,最后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一路上都是下班回家的人,大人牵着小孩,或者是夫妻俩并排走着。人们都匆匆忙忙,脸上挂着笑。一个小女孩骑在她爸爸肩上,双手伸着往外乱抓,嘴里咿咿呀呀乱叫。我看着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去,一直到这父女两转弯我才接着往前走。

我在路上走着心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好像好成绩不是我考的,或者说这个好成绩并不能让我开心起来。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文姨的脚,脑子里一直都是我临出门时父亲说得那句话“祝贺你。归归。”

想着这些心里更是难受起来,我想转身回去,但我知道徐阿姨已经做好饭了,我只得往前走。

吃饭时时叔叔和徐阿姨都频频举杯,说了很多祝贺我的话。爷爷还吟了一首诗。我现在只记得其中的两句“少年有志当可为,勤致于学不可辍。”在一片欢笑声和祝贺声中,我心里波浪微涌,来回翻腾。我几次想起身告辞,但一看到阿姨我就说不出口。

就在我犹豫时时叔叔突然停杯问我“归归有事吗?”时叔叔以为我有话要说。

徐阿姨又给我夹了一筷菜,爷爷也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会好好学习的。”我说完端起汽水喝了下去。

一股气泡被我吞到肚子里,憋出了两眼泪水。

“哈哈哈。”时叔叔笑了,让我慢点喝。

爷爷也笑起来,端着小酒杯抿了一口:“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爸。”时叔叔起身敬爷爷一杯,我也跟着站起来。

爷爷的白胡子遮到下巴下面,粘上了一些酒。他捋捋胡子笑着摆手让我们坐下。

徐阿姨一再让我住下,我坚持要回去。

时叔叔说:“太晚了,就在这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我执拗地说:“今晚一定要回去。”

时叔叔喝得有些醉,拍着我肩膀说:“你真是你爸儿子,这脾气给觉民一模一样。”

徐阿姨送我出门,给我拉上衣领,她看着我裤腿惊讶道:“怎么短成这样?”

我低头看看,自己裤腿已经到了小腿肚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穿着穿着就短了。

徐阿姨蹲下摸摸我小腿肚子问:“冷不冷?”,没等我回答,徐阿姨就叹息着说:“也不知道管孩子,两个人都是这样,就没有一个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