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穿着文姨给他做的衣服到单位上班,一路上同事们都看他,父亲从来没有引来过这么多目光。人们看着他眼睛一直不移,父亲只得对看着他的同事们笑笑。
“这是怎么了?”父亲疑惑地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看看自己衣服,心说“没什么问题啊。”
父亲在研究院工作这几年,只认识石长青和刘子铭两个人。
刘子铭欠父亲钱,见到父亲总有些不好意思,打个招呼也是匆匆忙忙的。
石长青见到父亲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觉得父亲傻,偶尔对父亲“指点迷津”。
父亲很少认真思考石长青说的话,有时听懂了石长青的话,心底就生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石长青见父亲不同意自己说的,就觉得父亲更呆,他也问借了父亲一些钱,但从来没提过要还,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每次见到父亲就像没这回事一样。
父亲不提他就不提,父亲心里装着的都是实验,不记得这些。
父亲倒是记得刘子铭借过自己钱,因为借的次数太多了,但是借的数目父亲不记得了,他一开始也没记数目,只是把钱从兜里掏出来给了刘子铭,他相信刘子铭会还的。这不是因为父亲了解刘子铭,知道他的为人,而是父亲认为,一个能开口借钱的人,就一定会守信用的还钱。
“觉民。”刘子铭从楼房里出来,他看着父亲,一路过来也像其他人一样打量着父亲。
“子铭。”父亲抻抻衣服,看着刘子铭一路打量着自己走过来。
刘子铭伸手摸摸父亲衣服,忍不住啧啧惊叹几声。
“觉民你这衣服哪来的?那个裁缝做的?怎么没见过这个样式,上面就一个大兜,省布料还放的多。”刘子铭对父亲这件衣服十分赞赏。
父亲看看自己衣兜:“这是我夫人给我做的。”
“你媳妇是裁缝?”刘子铭问。
父亲摇摇头对刘子铭说:“不是,我夫人是报社编辑,她比我聪明,去裁缝店看了几次就会做了。”
刘子铭更是一阵赞叹,直说:“觉民你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父亲笑笑:“我夫人是挺好的。”
父亲说完这句话后刘子铭惊讶地看着父亲,心想“这......还有这样夸自己媳妇的?”刘子铭知道罗觉民一向不夸耀,话都很少,从没见过罗觉民这样子,竟然摸着头笑,看来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哎对了,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没听你说过啊?”刘子铭好奇地问父亲。
父亲想想,不记得那天结婚的了,想了半天才说:“没领证。”
刘子铭这回真是惊讶了,他看着父亲不解地说:“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不娶啊?”
“不是。就是......我忘了。”父亲说完就跟刘子铭打声招呼,进了实验室。
刘子铭看着父亲背影,心里诧异“忘了,这也能忘?是忘了哪天结的婚还是忘了要结婚?”刘子铭在心里惊叹“他还真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啊。”
父亲穿着这件衣服,一直穿了一个星期还不肯脱。
文姨几次说让他脱下来换一件,这件洗洗再穿,父亲就是不脱。
衣领子穿得起了油,文姨提着衣领,实在受不了,没等父亲同意就扔进了水盆。
父亲问:“那我穿什么?”
文姨说:“你又不是只有一件衣服,穿上次那件。”
父亲拿着衣服在身前比比,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怎么都不满意。
“这件不行。”父亲放下衣服对文姨说。
“怎么不行?哪坏了?我给你补几针。”文姨说着就去找针线。
父亲拿着衣服说:“不是,就是不如你做的那件好。”
文姨看者父亲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说:“等下个月再给你做一件。”
父亲从不挑衣服,这回竟然挑起来。
他觉得文姨做的那件最好,兜大能放好多东西,实用还不麻烦,不像别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是兜,却装不了多少东西。
文姨做的衣服针脚细密,怎么挣都不会开线,只是样式有些奇怪,同学们见我穿着这件衣服都忍不住发笑。
我一点也不在乎,这有什么好笑的?就算真的好笑,我也不在乎了。
父亲还是穿了另一件衣服,因为他最近研究又紧起来,他根本没工夫再站在镜子前看衣服;他也没工夫细想“那天他穿着衣服进院别人的眼光是什么意思。”
其实除了刘子铭,大家都在笑他不伦不类,不过研究院里不论不类的人太多了,大家也就一笑而过,见怪不怪了,就像章院长,出了名的脾气怪。
李薇觉得我这件上衣很新奇,她看了我这身衣服好半天才把眼光移开。
我能察觉到她的眼光从上到下扫了我一遍,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
“你......好看,这身衣裳。”李薇坐到座位上小声说。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声音很小,回答问题总是让老师着急,常常听不清她说什么。
上了高中以后李薇腼腆起来,很少发笑很少说话,笑也只是轻轻弯弯嘴,有些像文姨。
不过文姨现在多是笑出声来。父亲现在也跟着文姨笑。他们两人坐在方桌上吃饭,常常吃着吃着就笑起来,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