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感到尴尬时,李炎急匆匆走了进来。他装着对照片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进门就说:“这是山东转来的绝密文件,请专案组看看。”
龙飞抽出一叠文件,都是山东省公安厅抓捕的梅花党特务的口供。其中有一份PP组织山东省情报分站副站长即那卖水果的老头的供词中说到,案发前收到过武汉方面一个代号“蟑螂”发来的情报,通知济南方面,公安部专案组正副组长将于今夜到达济南。龙飞对这份口供看了又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强烈震惊。心想:我和雨琦去济南,只一夜工夫。如果不是专案组内部有奸细,怎么会这么快就通知了敌人。不过,这样一来,也就缩小了怀疑的范围。
谁是“蟑螂”?
专案组排除当事人龙飞与雨琦,路明是自己的老战友,虽生性粗犷,但不至于变成特务。其他几位同志也是经过严格审查,并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而这位李炎,又是保卫大桥的英雄。虽然对他印象不是太好,侦破经验不足,工作中也有失误(失误还是问题?)可他是张局长亲自点的将!
张局长!
张江——张郎——蟑螂?
想到此,龙飞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自己是否想岔了。精神压力太重,所以导致七想八想,竟怀疑到我们公安内部的高级干部身上。如果,假设是他,为什么?没有道理呀!他曾与自己共过事,出生入死,久经考验啊!可再一想,斗争形势复杂,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我们的同志不曾被枪林弹雨所击倒,却被糖衣裹着的炮弹所击垮。而梅花党的背景是国民党,曾经统治了中国几十年,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撤退到台湾前潜伏了大量特务。叶枫不就是混进我公安部反间组,还当了副组长吗?而张江解放前还到过香港。这么一想,觉得世界上只有还没发生的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龙飞在众人告退后,一个人又关在办公室里,拿出三朵梅花,反复观察研究。
第一枚梅花,是从张江局长送给曾倪博士的寿礼的礼盒中,夹带的白金手表中发现的;
第二朵梅花,是在梅林住处的挂钟里发现的;
第三朵梅花,是归国巨商钱广的二太太李华,很可能是在慌乱中遗失在旅馆床上的。
这三枚梅花尽管大小不一,但造型、花纹一模一样。这是梅花党的标志无疑!
现在,梅林和李华都已证实为梅花党的特务,并一逃一死。那么,白金手表中的梅花也肯定是李华安放的,那这块表怎么会到了公安局又进了礼品盒?
而这个礼品盒里又是张局长的亲笔书法作品。张江难逃嫌疑!
“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龙飞有了目标,心情舒畅多了。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接触一下张江。
龙飞刚想去找张江,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一听是凌雨琦的声音:“龙飞,你赶快来江东医院!一个小时前,两名手持武汉市公安局公涵的公安人员,来医院把钱世接走了。我来医院是看看钱世的情况有无好转,想问他敌特名单,即那绿色通讯录藏在什么地方的。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现在人车已无影无踪了。”
龙飞接报不敢怠慢,驱车直奔江东医院。
雨琦正在院长室里,强院长陪着她说话。见龙飞来了,他俩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迎接。
龙飞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强院长说:“那两个穿公安人员制服的人,出示了武汉市公安局的介绍信,要接钱世出院,医生见手续齐全,就让他们接走了。他们没有向我报告,否则,我会先与你们联系的。现在该怎么办呢?”
龙飞冷静地问:“那份介绍信呢?”
强院长从抽屉里取出,递给龙飞。
龙飞接过一看。介绍信并非武汉市公安局铅印的有编号的介绍信,而是印有“武汉市公安局”红色抬头的普通信笺纸,而这种信笺整个武汉公安系统都可以领用,只见信笺上写着:
江东医院:
兹介绍我局李武、王文二同志前来贵院接钱世同志,另有安排。
请协助为荷。
武汉市公安局
九月二十日
信笺上赫然盖着武汉市公安局鲜红的大印!
龙飞沉吟道:“看来敌特的来头不小,神通广大呀。强院长,这份公涵我要带回专案组,可以吗?”
强院长忙说:“当然可以,我们的警惕性不高,工作没做好,还请龙组长鉴谅!”
龙飞说:“这不能怪你们,我们已经给你们增添了不少麻烦。”
强院长:“警民一家,就不说客气话了。”
“那好,我们先告辞了。”龙飞与雨琦立即赶回去。
在龙飞的住处,雨琦悄悄找来路明和专案组的另几位同志,“我们现在开个碰头会,会议内容切勿外传,包括地方公安人员。”
明显指的是李炎和张局长。
路明等庄重地点了头。
神色凝重的龙飞出示了“武汉市公安局”给江东医院的公涵,让大家发表意见。
公安部来的专案组负责管文件的小刘一看:“哎,这字的笔迹怎么这样熟悉?”
“谁的笔迹?”路明问。
“这……不好说。”小刘欲言又止,连忙去翻文件档案,抽出两份张江副厅长的批件,递给龙飞。
龙飞早已想到却不愿看到的是:假公涵上的笔迹与张江的批件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专案组成员都震惊了,室内鸦雀无声。
还是雨琦打破了沉默:“其中会不会另有花头?如果张江是敌特,会亲笔写这样的介绍信,把证据留给我们吗?”
路明附议道:“不错,也许有人模仿张局长的笔迹,既偷运走病人,又嫁祸于他人呢!”
“嗯,”龙飞点头:“路明现在也粗中有细了,分析得有道理。那模仿张局长笔迹的又是谁呢?”龙飞盯着路明问。
“这可能是……呵,没证据不能乱说呀。”路明原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龙飞也不勉强,说:“那就先休会吧。我去找张江通报一下情况,搭搭脉。你们分头去忙,几条线索:曾博士家,钱广家及钱世的去向,务必不能放松!”
等大家走后,龙飞即打电话向北京李副部长报告了案情的发展,强调了内奸的事,提到了市公安局的假公涵,笔迹象张江的,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副部长并不惊讶,说:“现在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会尽快作出安排的,你就放心吧。”
听了李部长的话,龙飞吃了一颗定心丸。
正在此时,李炎推门进来,说:“办公室里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外出了哩。”
“什么事?李秘书。”
“张副厅长请你去省公安厅,有事商量。”
“好,我这就去。”龙飞正想会会他,心想以往都是在市公安局碰头,今天怎么改在省公安厅了?他的消息来得好快呀!
正是周末的夜晚,在武昌闹市区的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彩灯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迎接国庆节的喜庆气氛。
东海电影院在放映电影《青春之歌》,座无虚席,观众全神贯注,被影片的精彩内容所吸引,为林道静的精神所感动。
当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来之后,观众纷纷涌向出口。
忽听一位姑娘“啊?”地一声惊叫:“我的皮鞋呢?”
这叫声又尖又急,惊动了周围的观众:“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姑娘名叫秦芬,俏脸羞得通红,急得眼泪也要掉下来,嗫嚅道:“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偷走了我的一只皮鞋。”
“咯咯咯,要死!”——是女声;
“哈哈哈,有趣!”——是男声。
人们被眼前这一出活报剧笑得前仰后合。
一位老阿姨说:“别是哪个小伙子瞧上你了,就来了这么损的一招,丫头,如果逮着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那倒不一定”,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说不定是她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报复她呢!”
一位大爷指着几位起哄的小伙子问:“你们谁拿了人家的一只皮鞋?嗯?这么缺德的事情也做得出,还不快拿出来!”
“谁拿了她的皮鞋?”其中一个小伙子不买老人的账,还故意调侃:“皮鞋穿在她的脚上,谁有这么大的胆去偷?这小偷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又引来哄堂大笑。
秦芬更羞得无地自容了,她想逃走,却不敢赤着双脚、拎着一只皮鞋走上大街。怪只怪自己太随便太大意,泪水已在姑娘的眼眶里打转。这可叫她怎么办呀!
正在此时,忽见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走到秦芬跟前,彬彬有礼道:“同志,别着急,我刚才正巧给妹妹买了一双鞋,不知合不合你的脚?请试试,如果能穿就穿上赶紧回家吧。”
说着,小伙子将一只盛着皮鞋的盒子递到姑娘面前。
秦芬眼睛一亮,这真正叫作雨中伞、雪中炭哪!一看鞋盒的商标,便知是大上海出产的蓝棠品牌。姑娘此刻顾不得矜持与难为情了,双手接过皮鞋,连声道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盒子,拿出鞋子,一试,正合脚。
那几个怪腔怪调的小青年一见这小伙子解了姑娘的围,没戏了,还觉不过瘾,不太情愿地散去。
那对老夫妻见状,却由衷高兴,边走边议论:
“老头子,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不怪、巧不巧?那姑娘的鞋被偷了一只,明摆着是别有用心嘛,而这小伙子就刚巧买了一双新鞋!”
“老太婆,这也许就是缘分,你跟我不也是偶然相识?却嫁给了我。”
老阿姨眼一瞪,佯嗔道:“又来了,美得你,那还不是我少不经事,上了你的当,受了你的骗?”
“哈哈哈,”老大爷开心地笑了,“后悔啦?”
秦芬听得清楚,心里越发地感激身边眼前这位小伙子。她已二十三岁了,在市建筑公司当仓库保管员,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特抢眼特吃香。虽然单位里追求她的人可以编成一个加强连,但她一个也相不中,她不愿找本单位的人。现在忽见一个帅小伙从天而降,难道是天作之合?
出了电影院,梁宝作势要走,秦芬说:“哎,你别走,我这鞋怎么还给你?”
小伙子说:“区区一双皮鞋,何足挂齿,送给你吧。”
秦芬说:“那怎么行?我可从来没接受过男生的礼物。”
小伙子心里一动:她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嘴里却说:“那你就别把它当作礼物,用完还我就是。”
秦芬想到,如果用钱向他买下来,不就解决了?当手伸进口袋欲掏钱包时,又缩了回来,好像身上带的钱不够。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不知你尊姓大名,什么单位,家住何处,怎么再找到你还皮鞋呀!”
小伙子把手一挥,慷慨地说:“真的不用还了,我走了,有缘自会再见!”
“哎,你,等等!”秦芬急了:“我不能白要你的皮鞋,再说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总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