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恩来病况日渐加重的时候,毛泽东的身体状况也已令人担忧。肺心病不时地困扰着他,常常处于严重缺氧状态。他讲话困难,只能从喉咙内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字句。只有长期在毛泽东身边的张玉凤还能听懂一些。所以,每当毛泽东同其他领导人谈话时,她就得在场,学说一遍。但有时毛泽东的话音实在难以辨别,只能从他的口形和表情来揣摸,获得毛泽东点头认可。当毛泽东的语言障碍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又不得不说话时,他就用笔写出来几个字。由于长年累月躺卧在床上办公、看书,特别是晚年活动量减少,导致身上的肌肉都有所萎缩,两条腿膝关节不能伸直。他的行动已很困难,两条腿不能走路。如果没有人搀扶,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周恩来的心脏停止跳动的前十几个小时内,他的病情报告不断地送到毛泽东这里来。毛泽东静静地看着一份又一份病危报告和治疗抢救方案。
张耀祠得知周恩来逝世噩耗,马上来到毛泽东住处的大厅,告诉了外面值班的护士小于。小于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这一沉痛消息,将纸条放在条桌上。
叶剑英向周恩来遗体告别护士孟锦云此时正在毛泽东卧室里值班。毛泽东躺在床上看一本鲁迅选集。小孟听到外面大厅里有人走动的声音,知道这是有人送东西来。她悄悄地走出去,看到纸条,一行字清晰地映入眼帘。她急忙将纸条叠起来,放进口袋,回到了毛泽东的卧室,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下午3时,政治局派人送来了周恩来逝世的讣告清样。小孟收下来,看毛泽东睡醒觉,精神还算可以,就决定把周恩来逝世的消息告诉他。
按照惯例,这时小孟要给毛泽东读报,读文件。她先读了些别的内容,而后就拿出那张讣告清样,低沉、缓慢地读着:“中国人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周恩来同志,因患癌症,医治无效,于1976年……”小孟的声音哽咽了,她抹着泪,坚持把讣告读完。
毛泽东听着,慢慢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沧桑的泪痕。
周恩来逝世时,枕边还放着毛泽东诗词。
张玉凤后来回忆说:“周总理逝世几天后,中央拟好了有关周总理追悼会的规格,参加追悼会的政治局及党、政、军负责人的人数和悼词一并送主席审阅。”
“毛主席审阅这个报告时,我一直守候在侧,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个普通人的心里,一直存有一线希望,或许会有四年前参加陈毅同志追悼会那样的突然决定,或许也能去参加周总理的追悼会。一句憋在我心里许久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像孩子般冒昧地问主席:‘去参加总理的追悼会吗?’一直处于悲伤中的主席,这时,一只手举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文件,另一只手拍拍略微翘起的腿,痛苦而又吃力地对我说:‘我也走不动了。’”
“听到这里,再看看眼前病榻上痛苦万状的毛主席,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我后悔真不该问已经无力行动的毛主席。”
1月11日深夜11点。一辆车头扎着黑黄两色绸结的红旗牌轿车从八宝山返回。这是周恩来生前乘坐的车子。司机也没变。司机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周恩来的声音:“开慢一点,马路是大家的,要照顾步行和骑自行车的人。”周恩来外出时,司机的车速一快,坐在后排的周恩来总要这样叮嘱。可现在,周恩来的座位上却换成了他的骨灰盒。
1月12日,周恩来的骨灰盒安放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太庙里,供群众吊唁三天。1月15日,周恩来的骨灰分装在四个白绸布袋里,由飞机播撒在密云水库、天津和黄河上空……
追悼会的前一天,也就是1月14日下午,又是孟锦云给毛泽东读报的时间。她读了追悼会上由邓小平致的悼词的清样。毛泽东听着,不再是默默地流泪,而是失声痛哭。他依旧没说一句话。
周恩来逝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毛泽东的情绪都笼罩着一层悲伤。他脸上几乎已无笑容,常常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