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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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闲玩小品(2)

网上搜索,知道了红豆杉是第四纪冰川遗留下来的古老树种,在地球上已有250多万年的历史。每生长直径1米左右,大约都需要数百年的时间。红豆杉还被称为植物黄金,是世界上公认的高效抗癌植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其与熊猫、老虎等一起列为世界十大珍稀濒危物种。

眼前这座红豆杉根雕也已经有很多年头了,何时成为茶座已经无从考证。就像面对一根象牙的牙雕摆件,已无法想象热带丛林中那头大象了。既然有缘和它相会,我们就要带着敬重的心和它相伴,从前难以追寻,只能珍视现在。

这座根雕有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叫荷塘月色。上面的圆盘像一轮满月,厚重沉稳,洁净明亮。下面波光潋滟的河塘中有几尾游动的鱼,慵散懒惰,充满了闲情逸致;青蛙的鸣叫声声断,似乎就是这荷塘月色的韵律。

这个时候正好喝茶,当我们在上面摆上泡普洱茶的器皿,洁净的心灵就像对一个古老生命的崇高礼祭。温壶、洗茶,也同时温润了心情、清洗了灵魂。然后将泡出的一道道汤色呈现在目光里,一杯一杯由浓变淡,水黄金浸润着我们的身心。慢慢地,喝茶人渐入佳境,给这荷塘月色又增添几尾鱼或青蛙了。

9、天道人心

在京珠高速的冰雪路上,有两个人在不同的路段中艰难行走。

杜登勇,背个包,挎个包,衣服、头发上结满了冰霜。他走向湖南,去寻找被困在路上生病的女友。杜登勇在零下2度的寒夜里,孤身16个小时,走了100多公里。他说,我一定要见到她,爬我也要爬到她跟前。

刘忠平,头上披着红毛毯,胸前挂着一床棉被,在结冰的路上一步一滑,已经走了30个小时。他寻找的是岳父岳母和幼小的孩子。

如果说这是电影画面,也是感人催泪的佳构。这是真实的故事。现在他们可能还在路上。

我在网上看到有人为他们担心了,担心大灾之后评不上英雄。这个思维有些奇怪,那两个行走的人,也许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当英雄。他们只想找到自己的爱人、亲人,互相温暖着依偎在一起。在家国社会的英雄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人性标准,就是天道人心。

10、对昭君眼睛的美丽想像

大漠荒原上,面对历史的苍茫烟雾,我曾以一个蒙古少年原生态的想像力,和长大成人后一个小说家训练有素的想像力,无数次地想像昭君两千多年前的美丽眼睛,却总是有些模糊。

后来在小人书、国画、油画、雕塑、影视剧、各种舞台艺术上都见过昭君的眼睛。这些作品或许传达了昭君的精神气质,及关于人们对昭君历史政治意义的解释,但眼睛仍和我的想像相去甚远。道具化妆和伟大意义,遮盖了一个女人的真实眼神。她不是目光如箭射杀了飞翔的大雁,是用女性的阴柔眼神,迷恋得大雁在天空忘记了煽动翅膀。

我对昭君眼睛的美丽想像是:出塞的昭君,眼睛是忧郁的,因她未知塞外草原强悍的匈奴会给她怎样的命运?同时,眼睛也应该是充满慈爱的,这位后来的呼韩邪单于的宁胡阏氏,让漠南草原安宁了六十年。

11、出关

孔子最后一次来拜访老子。走后,老子的学生庚桑楚说:先生今天好像不大高兴。老子说:你说得对,我看我应该走了。庚桑楚大吃一惊,问:为什么?

老子说:孔丘已经懂得了我的意思,他知道能够明白他底细的,只有我,一定放心不下。我不走是不大方便的。

那么,不是同道了吗?还走什么呢?

不,老子说,我们还是道不同。譬如同是一双鞋子吧,我的是走流沙,他的是上朝廷的。

但您究竟是他的先生呵!

他以后就不再来,也不再叫我先生,只叫我老头子,背地里还要玩花样的了。

我真想不到,但先生的看人是不会错的。

不,开头也常常看错。

那么,庚桑楚想了想,我们就和他干一下。

老子笑了起来,张开嘴:你看我牙齿还在吗?没有了。舌头还在吗?在的。懂了没有?

先生的意思是说:硬的早掉,软的却在吗?

这是我又一次在读鲁迅《故事新编》里的那篇小说《出关》。我今天刚好拔掉了两颗牙齿。一颗是智齿,智齿咀嚼用不上,是人类进化之后遗留下的废品。我不明白那怎么还叫智齿?智齿本身没有病,但是它太尖硬了,长得还有些歪,就很霸道地把第二颗磨牙顶坏了。牙痛,我去医院看,牙医建议:拔掉好牙,拯救坏牙。拔掉智齿,我那颗坏牙便也松动了。牙医说坏牙已无法挽救,就接着也把我的磨牙拔了下来。

口腔里掉了两颗硬的牙,让我柔软的舌头一下子有了宽松的空间。

第二天开始,掉牙的感觉遍布身心。我感觉到平时独断专行的霸气,争强好胜的锐气,抑郁不平的怒气,已经减弱了。从丹田处,便油然升起了一缕温和之气。我真敬仰老子,在两千多年前就已满口无牙,口腔空荡荡,那是何等的高旷气象。

这段时间很是郁闷。北京一个很尊敬我的朋友,也曾有过很好的合作。他在事先没打任何招呼的情况下,玩花样,侵犯了我的版权。发现后,不但不停止,不改过,还寻找各种由头为自己开脱。由于心里气愤难平,就要对他使谋略、上手段、动律师和他干一下的时候,老子硬的早掉、软的却在的道理,让我豁然开朗。我的痛牙已掉,舌头在拔掉牙齿的空洞间抚慰,心中的怒气便渐渐烟消云散。

我感觉我已骑在青牛背上,和老子一道出关了。

12、欣喜

一个曾经的藏族农奴抱怨说:从前给农奴主放了二十五年羊,都不知道羊肉是什么味道?这感觉令人心灵不安。按照俗人常见,每天面对着那些在眼前走动的肉,却没有吃过,真是不堪忍受。后来,那个农奴当了喇嘛,他顿悟了:天葬台上,苍鹰吃人肉是为了把人的灵魂带到天堂;人吃羊肉,只是为了口腹之欲,结果,羊失去肉体,人失去灵魂。

那些食肉者可能早就死了,喇嘛却还很欣喜地活着。

这个故事,也让我感到欣喜。我在饭店就餐也常常猜测:那些辛苦劳作的服务员,他们每天把美味佳肴端上来,吃过它的味道吗?我内心也曾为他们的遭遇感到不平。非典让我改变了看法,吃过果子狸的食客,SARS病毒集体起义,在食者的体内犯上作乱,服务员几乎都安然无恙,只有一个偷味的厨师不幸中了奖。

如果大家都二十五年不吃肉,不但不会变成农奴,而且有些人会成为活佛,或者欣喜健康的人。那些幸免成为人类肉食的动物,可能也会欣喜投胎为人。

13、笑谈名片

多年行走在岁月里,手头存留最多的算是名片了。过去的时光,背影已经走远,可是我却常常喜欢在明亮的阳光下,翻检出这些过去的岁月,把玩一下那些有趣儿的名片,回想一下那些好玩儿的人物。

我今天拣出四张名片来,与读者诸君共同玩赏。

第一张是属于虚荣型的,是黄副厅长的,给我名片时他还不是我的朋友,那时我策划名酒文化节有求于他,便和他认识了。他的名片上大名下面明明是印的副厅长,他却在左边上加了一个括号,里面注上是正厅级待遇。后来混成了哥们儿,我便向他请教里面暗藏的玄机,他说:自己本来在省政府提到了正厅的位置,来到这个厅里却担任了副职。注上正厅待遇,一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资格,二是来了客人,我虽然是副职接待,但也让对方享受到正厅级的接待规格。我明白了他的规格和资格之后,就再也不叫他黄副厅长了,而是叫他黄厅长。这一叫竞叫成了朋友,叫成了哥们儿。

第二张是隐士型的,是我的前辈曾公的。老人家的名片上印着:中国公民。思想家。电话不通,地址不详。老人家在我家乡的蒙古草原过着逍遥的隐居生活,我不明白老师你既然隐居了,为什么还打名片来骚扰红尘?

第三张是狂妄型的,是北京的一个画家。他的名片上只印上五个字:中国。某某某。我是在参加他的一个画展上认识他的。当时我觉得这张名片太空了,没有内容,没有起到名片传递信息的作用。你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头发留得再长,人们把你往原始社会想,也不会把你往外国去想。所以我建议他至少在中国的后面加上北京两个字。他非常顽固,坚决拒绝,还说买过他画的日本的大平正芳就是这么打名片的。我说人家大平是日本的首相,你不还没宣誓就职吗?他不听,就因为他的顽固,我们既没成朋友也没成哥们儿,已经多年不联系了。

第四张是夸张型的,是我的同学。他的名片正面是一张彩色的标准像,那张像由于过去的岁月比较久远,有点不太像他了。背面是他的人生光辉历程,与画家正好相反,他提供的信息量太大了。一生中做过的没做过想做的,做好的做砸的都写上了,不太像一个人的名片简历,倒像是一份悼词。

咋样,这几张名片有趣儿吗?

14、朝生夕死

早晨起床,我听到了一声二千多年前的叹息:朝得道,夕死足矣。是孔子。老师那时已经在春秋时代有了一定的名望,作为社会名人,老师计划要好好地享受一番名望给他带来的荣华富贵,但是他猛然间发现自己老了,即使把天下所有的美好东西都给他搬来,享受的日子也不多了。凭着自己的名气想向苍天多要一百年,但那是不可能的,连君临天下的周天子也做不到,苍天的后门永远向人间关闭。老师能够蝉联二千多年的圣人尊位,当然有他任何门生都不可比拟的智慧,当老人家发现后门走不通时,就马上得道了,明白了,恢复尊严,自我陶醉起来。他正视现实,无怨无悔,获得这些已经足够了,在七十三岁的那一年,给弟子贤人们留下名垂千古的遗训,就驾鹤西去了。

一百多年前出生的另一个前辈,鲁迅先生,与孔子相比就略输一筹。他的叹息是:朝花夕拾。早晨开放的花朵,到了晚上就凋零飘落了,先生像林黛玉一样把落地红颜都拣拾起来,可能还要葬花,给花埋个花冢。这就有点忧伤的味道了,没有孔子那么洒脱,放得下,看得开。所以鲁迅终于没有成为圣人,以文化病人的身份比孔子少活了二十年,就在痛苦中去逝了。

要论真正成为千古风流人物的,要数******。他老人家的诗词,总是那么有大江东去的气势。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既不自我陶醉,也不感伤,就是实实在在地进行斗争,而且是天天斗,时时斗,斗出了一个开天辟地的新中华。

我这篇文章这样作有些俗气,当然,我自己说出来,也就不俗了,这就是当下时尚俗和不俗的区别。

我也有一声感叹,就是朝生夕死。我不像我的那些老师和导师,在朝夕之间把生命活出了名垂千古的伟大意义,我的生命没有终极意义,但是我重视朝夕之间那整个白天的过程。我把每天的早晨起床当作出生,晚间睡觉当作人生结束。所以白天一天的事情,我就要当成一生来安排,该做完的事情,一定要像实现理想一样完成,该享受的生活,比如和家人吃饭,和朋友聊天、约会,一定要尽情地享受,决不打半点折扣,包括该打的麻将都要打完。

夕阳西下,列好一天的盘点清单,再把信用卡的密码告诉给最亲近的人,带着电子邮箱的密码入眠,即使明日醒不来,也没有牵挂、遗憾和后患了。

15、喝花儿

早晨来到办公室,用透明的玻璃杯刨上一杯花草茶。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亮堂堂,暖洋洋地就照在了杯子上。大自然中那美丽的花草菁华,带着生机勃勃的气息,又在杯子里开放了。就在阳光照进杯子里的一瞬间,你的心也被照亮了,立刻春暖花开。一天的开始,想获得一个好心情,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