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我这一生再没有如此纯粹的时光了,这里记录着我当初学习的一点心得。
2007年6月,我从皖地S城来到北京,然后先是宿命般地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旁听,后在北京大学哲学系和宗教学系学习,一直到2013年6月我重新返回S城,一晃几年就过去了。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生命中一段比较快乐的时光。北大静园的草坪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转眼之间,六年已过。这些年里,是我思考问题最多最集中的,如果缺乏这个环节,我基本还是没成年,可能终生无法走出S城。
这本书看起来都是一些零散琐碎的文字,但也有我个人的生命体验。记录了我在北大中文系、哲学与宗教学系的学习、感悟、交流、碰撞与心得,兼容文学、哲学与宗教的沉思。以亲身经历,从一个求知若渴的旁听生角度,描绘北大名师的风采,诸如星云法师、楼宇烈、钱理群、陈平原、曹文轩、吴晓东、汤一介、李零、黄子平、朱良志、何怀宏、陈鼓应、周学农……体验北大名师风采,享受一次次精神的盛宴。我把这本书视为自己年轻时代的最后证明。现在仍想这样说,这是一个曾经的苦痛者写给正在困惑的年轻人看的读物。当然,它是一本关于“我执”和消融“我执”的书。
当我写完此书以后,我发觉自己不再年轻。特别是我在北大听课的这段日子里,不再感时伤世,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早上在校园里漫步,雨水潮湿的气息袭人,白丁香花开了,袅娜着散发着微弱的香气。忽然想起《圣经·传道书》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既然一切都是虚空,岂不是都没有意义吗?我确信,自己挣扎过,存在过,担当过,也就足够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逃:从中文系的课堂逃到哲学系、宗教学系的课堂,从鲁迅研究的课堂逃到老庄、佛禅的课堂,从中国哲学的课堂逃到《圣经》研究的课堂,又从《圣经》研究的课堂逃到儒家哲学研究的课堂,终于又折回鲁迅研究的课堂。随后,我又从北京大学的课堂逃到中国人民大学的课堂。从S城逃到北京,又从北京返回S城;从人间世逃到内心,又想从内心对外超越;逃离了S城的小官场,又落入一个更大的尘网里。曹雪芹说“逃大造,出尘网”,不被虐杀,又不疯狂,还要守住“娘生真面目”,谈何容易呢?
想来想去,还是鲁迅最透彻,“回到那里去,就没有一处没有名目、没有一处没有地主、没有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有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有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可是,透彻和深刻又有什么用。苦痛解决了吗?信靠基督被理性放逐,折服慧能又没见性,出家没有用,鲁迅的眼太寒凉,庄子的超脱只是无奈,真是造化弄人。
我确信,没有经过思辨与净化的生命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一个人不能在书本里待得太久,正如不能在世俗里待得太久一样,他所看到的也许只是他虚构出来的世界。
我常想:在担当自己的责任之后,我就放下心外之物,来这里静静熏习思考,一个人能有些时间直面浩瀚的宇宙、时空,直面自己的内心,面对大化流行世界,该是多么幸福啊。
于仲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