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黑马背上，林小艾的脸颊有些红，呼吸紊乱，抓着缰绳的手亦有些颤抖。汗水沿着她小巧的脸颊滴落在马背上，洇出一朵朵黑色的水花。鬓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她脸颊两边，一缕缕纠缠在一块儿。身上那件马甲早已湿透，贴着她的身体，隐隐勾勒出属于少女的柔软身段。
“我们就此休息下吧。”牵紧缰绳，风笙转头对林小艾说。
擦了把额头的汗，她摇摇头：“我还可以再骑一会儿。”说完，她双腿踢了下马肚，吆喝了声让它跑起来。
看着那疾驶而去的身影，他一挥缰绳，迅速跟上她。
马场外面的凉亭里头，鲁伯端着刚泡好的花茶站在秦齐霖身后，望着马场里驾驭着黑马来回驰骋的少女，一脸的担忧。“少爷，小、小姐她……没事吗？这样下去，就算她不嫌累，那马也会被她折腾到无力啊。”
“由着她去吧，即便现在有人去制止，估计也没有办法。”轻啜了口茶，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秦齐霖以手支额，目光紧随着那抹娇影。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了，一旦她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算身体有多不堪负荷，环境有多不允许，她也会千方百计去完成。呵，这个拗脾气，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的。
“我们回去吧，在这里也无事，不如让下人早些准备晚餐和洗澡水，好让小姐能放松放松。”站起身，他理了理衣衫道。
“是。”鲁伯应了句，跟在秦齐霖身后与他一道离开。
日落星稀，白色城堡的天然浴池里，五六个女仆恭敬站立，目光直直望向前方。
带着一身的汗臭味走进浴池，林小艾挥退了前来服侍的女仆，脱了满是汗水的衣衫，跟着赤|裸着身体跨进浴池里。
水温不是很烫，而且家仆们在水里放了些可以舒缓神经的精油和一些花瓣，让她疲惫的身体可以得到放松。
掬起一把水拍打在身上，她舒服得叹息，双臂平放于身后的石砌台阶，身体往后仰，望着头顶那些闪闪发亮的莹石。手掌心传来阵阵刺痛，那是因白天握着缰绳太过用力而划伤的，虽然伤口不深，但一道道交错的痕迹，在混合了汗水和池水之后，还是隐隐作痛。
忍着痛把双手清洗干净，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林小艾闭上眼休息。原本只是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却抵不过突如其来的睡意。
意识逐渐飘远，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到一个地方。萧索的树林，席地卷来的暴风，还有那些有着红色眼睛的乌鸦。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以前也来过。
黑宫大殿，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立在大殿四角的柱子顶端，发出明亮的光芒，将女子曼妙的身躯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女子半倚在软榻中，身上的披肩滑下肩膀，露出她半个香肩，紫发随意披散着，让锁骨处的黑蝶花纹若隐若现。涂着红色蔻丹的葱白玉指端着酒杯，放在眼前微微摇晃。杯中的半杯残酒映照出她绝艳的容颜，凤眸半眯，似乎极享受的样子。
殿里丝竹弦乐之声嘤嘤围绕着梁柱，穿着黑色流苏的舞姬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水蛇腰扭摆着不同的姿势，那美轮美奂的舞姿只怕是只有天上有，人间也寻不得几处。
女子身后的黑衣少年孑然而立，目光紧紧锁在下面正在起舞的美艳舞姬身上，但是他知道，纵然这些舞姬有多么的美丽，也不及身边女子的一颦一笑。
“今日的你格外沉默啊。”将酒杯放在侍女手中，女子开口。“怎么了，有心事？”
“……我，不是一向都这样的吗？”少年启了唇，声音有些冷。
“哦，是吗？”红唇泛起抹炫目的弧度，她抬头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少年弯下腰，凑到她面前。而后女子纤长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捧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向她。他身体僵了下，下一秒却又顺从地挨近，不做迟疑。女子身上的幽香即刻将他围绕，她凑近他耳边，吐气若兰。“你知道的，本王不喜欢隐瞒心事的属下，特别是，你。”
她将“特别是”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也格外清晰，热气喷在他耳后，电流麻麻地窜过他的全身。嘲讽的笑划过唇角，他想起在现世时，都是自己调戏别人，而别人也心甘情愿被他调戏，毫无怨言，但现在，却成了别人来调戏他，他还不能反抗。
不，不是他不能反抗，而是他不愿意反抗。
是的，是他自己不愿意，只要他愿意，他一样可以反抗。
为何他不愿意反抗？也许是风水轮流转吧。
想他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向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那些叶子，也都是主动黏上他的，即便到最后都是被丢弃的份，也会义无反顾地涌向他。
他浪荡，他风流，但他不下流，也不滥情，感情只是消遣物，从来都是游戏而已，但是……也许是他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不知从何时起，渐渐迷失在她轻声细吟之中；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发现他想窥觑她那绝美之下一闪而逝的哀伤是为何；更不知从何时起，他在她那对象征高贵的紫眸中看到他痴迷的神色。
即便一次次在他独自一人时，在夜深人静时，强迫他的心安静下来，然却在对上她的视线，甚至仅仅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原本安静的内心就会开始变得躁动。想逃离，却控制不住地被拉回来；想不去在意，却情不自禁。万万料不到他这个“花花公子”也会有栽跟头的一天。
……
长臂环住身下之人纤细的腰肢，他撇过头，唇角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精致的耳骨：“什么时候放我去找她？还是说，你想把我囚禁一辈子？”
女子柔软无骨的双手轻压在他胸前，将他推开一段距离，紫眸里闪着冷冽的光芒。
“你逾越了。”
呵……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真是霸道啊。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他轻哼了声。
“本王说了，只要等风护法来了，你自然就可以出去寻你妹妹，他今天就来了，你连那点时间都沉不住？更何况光凭你这段时间的修炼，还不能在这个世界存活。莫不是你想看到自己还没见到你妹妹，就先被干掉的场景么？”女子挑眉看着他，上挑的眼角带着几分嘲讽，只是她愈这样，就愈发地彰显她的美艳。
殿门突然被打开，走进一个穿着战袍的男子，他走上前在女子耳边耳语了几句，在她的手势中又退离。
“看，他来了。”女子坐直身体，目光望向殿门之外。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见着个穿紫色长袍的男子快速掠至殿中央，他所过之处，划过一抹紫色的残影，速度何其之快，却没有带起舞姬们的流苏长裙，甚至连他身上那件外袍的衣角也没有动。他的脸被帽子罩住，看不清楚的容貌，只能隐隐看到他的下巴以及从帽子里散落出来的几缕金发。
站定身子后，男子呼吸绵长，一点没有奔跑后的喘息。林萧然暗暗心惊，顿时对他上心了几分。
“叩见王。”男子单膝着地，右手优雅地放于左肩肩头，垂着首道。
女子点点头：“嗯，起来吧。”
他站起身，夜明珠的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虽然只是几秒钟时间，但林萧然却真真切切看清了他的面容，心脏猛地跳了下，他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瞪大的双眸里满满的都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