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童年
每次放学,总有几个学生来我这里逛逛,有的是固定的,有的是临时的。小李子、丁丁翻起了我的抽屉,见里面有糖,嚷着要吃。我死也不答应,死死保住我的宝贝。吵吵嚷嚷的,不知谁,“小李子”的“李”说成了第二声“离”,我说:“啊?‘离婚’的‘离’。”
小李子气坏了,追着要打我。阿杰站出来,替小李子报复,“管”说成了“官”。我将计就计,向小李子求饶:“不打,不打,‘棺材’的‘棺’。”小李子这才乜着眼,一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满意足。
丁丁埋怨小李子逼迫“棺”老师。大家却都来了劲儿,孟同学的“孟”变声为“蒙人”的“蒙”,顾同学的“顾”变声为“姑”,“大姑娘”的“姑”。“丁丁”的“丁”,小李子说是“铁钉”的“钉”,我说是“蚊子叮人”的“叮”,气得丁丁要来“叮”我一口。
吵嚷了一阵,各自回家,只留下阿杰。阿杰的字很不错,没好好写,涂改严重,要重写。我笑着将那张撕下的纸,塞他口袋里,说:“这样的作业纸,只能给你当卫生纸。”
阿杰笑着躲开:“不要,不要,我不要卫生纸。”
我不干:“这是你生产的‘阿杰牌’卫生纸,只能给你啊。”
阿杰没急着回家,翻看别人的本子,看出一个我漏批的错,用红笔改了。我送他一个巧克力糖。他不要。我塞给他,他犹豫了一下:“那好吧,谢谢老师。”
这些没什么意思的事儿,又挺有意思的。童年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嘛。想起了一位老先生的话:我们的课堂太像课堂,我们的老师太像老师。
我们的教育太像教育了。于是,我们的儿童往往不大像儿童了。
2.顽童
“管老师,阿杰和小威打起来了!”
我从批改里抬起头来,两个小家伙扭在一起,满脸鸡血状。一旁的同学喋喋不休地向我汇报,“小威不好”“阿杰也不好”。同学打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委屈、假委屈的媳妇也有理。法律不能解决道德问题,儿童间的事,很多时候连道德都谈不上。
两人见了我,仍旧不依不饶地扭在一起,这架打得够认真的。我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别急,等我打开摄像功能,帮你们拍武打片。”
两个人怒气冲冲,一脸的你爱拍就拍,我打赢就成。天正下着雨,地上滑,真打起来,怕要摔跤。我说,你们到干的地方来,打起来也可以精彩些。两人松了手,来到我指引的地点,准备开打。
“慢着,慢着,你看你们,哪像是武打片,简直是地痞流氓打架。你们得请个武术指导。”我让阿远当。阿远善良,折腾不出什么来。一同学又喊:“还要请个导演。”
“导演不就是管老师嘛。”
“管老师是摄像。”
还真缺了个导演,小白喊:“我来,我来。”打架的阿杰、小威也笑着要小白做导演。小白有一手,不过两分钟,领着两演员回来了,说每人三招,包你分出胜负。阿杰冲着小威目露凶光,小威冲着阿杰凶光目露。两人朝我一点头,意思是,一切就绪,可以开拍。事到如今,也只能上了。
“开拍!”
两人刚扭到一起,我一把拦住:“不行不行啊。”
“怎么啦?”两人气愤不过,生怕我耍赖,不拍武打片。
“不怪你们,怪我。我的手机蹩脚,像素低,拍出来的画面花了。”两人凑到镜头前,伸出手在镜头前看,果然。小白要去找电脑老师借一台摄像机。我喝住了小白:“电脑老师问你干什么,你说管大要拍同学打架。你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那怎么办呢?
“慢镜头见过吧?”两小家伙点头,进我的圈套了,“速度慢一点,慢镜头那样打,就能拍出来了,这样的武打片也很有意思哦。”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两人用慢镜头打了起来,交手第一招,两人噗嗤笑了,打上第二招,上课铃响了,大家乐呵呵地回教室去了。架散了,一旁的小黑冷冷地从我面前经过,转过身,冲我竖起了大拇指:“管大,高,真高!”
真理只有一条,歪理却有十八条。吵架、打架的人,都抱着自己的歪理不放。你磨破了嘴皮子,碍老师的面,“嗯嗯”装着认你的理,心里并非如此。
儿童的吵架、打架,有的要老师耐心倾听、分析,给出一个仲裁。有的则不用像交通事故那样,仲裁出谁百分之六十的责,谁百分之四十的责。和解了就好,化解了就好,开心了就好。
3.童话
阿远坐第一排,人小小的,字大大的,不是顶天立地,而是上天入地,难看死了。我让他练字,只要一行,写小。阿远愉快地接受了,专心地写,仔细地写,字写小了,却不平整,七高八低的。我偏过头,一脸夸张地叫起来:“呀,你嘴里有钢丝,好可怕!”
阿远笑了起来,告诉我这是矫正牙齿,到六年级牙齿整齐了,钢丝就可以拿掉。我张大了嘴巴,要阿远看我的牙齿。阿远说不整齐。我说我也要去矫牙。阿远说你大人了,不能矫了。
“哦哦。矫牙也有时间段,过了这个时间段就麻烦了。”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写字也是这样啊,现在不矫正你的字,中学那就麻烦了。”阿远“哦”了一声,重写了一遍,这次写小了,也平整了。阿远也写出大小适中、上下平整的字了。
“以前我只想着写完作业,才不管字呢。”阿远不好意思地挠脑袋。
“这样写,会吗?”
“会。”
“我不信。”我用激将法,“以前也有学生,写一行,会的;写两行,就写不好了。”
阿远又写了两行,还是小巧的,平整的,好看的。我装作大灰狼,露出凶恶的样子,吼:“小白兔,你死定了。你,每次都要这样写,不然——”我做出一口吞了小白兔的动作:“我‘咔嚓’‘咔嚓’,全撕了,重写!”
阿远笑了,一旁的同学也笑了。
听到我们的笑,小灰跑过来打听。我又演了一遍,大家再笑。阿远刚写的字我塞进了抽屉:“你的美丽的字永远保存在这里了,记住,这就是标准!”我又装出大灰狼的样子,猛地朝阿远扑过去。阿远笑着躲开了,说:“大灰狼,别吃我,我记住了。”
学生眼里,我成了大灰狼,而不是老师,事情就好办了。老师和儿童的交往要通畅,要么老师成为“儿童”,要么儿童成为“成人”。老师成了儿童,儿童就不用成为成人;老师不能成为儿童,儿童只好踮起脚跟,装出成人的样子。
百慕大海区的飞碟事件、百慕大最怪异的事件、百慕大最神奇的力量、百慕大水底的怪事、百慕大的死而复生现象……这些人类至今无法揭秘的未知世界,学生好奇,惊奇,兴趣盎然,一说“百慕大”,教室里马上安静下来。
我跟学生约定:早上到了班级,教室里是安静的、学习的,早读课我就给大家讲《神秘百慕大》;教室是吵闹的、不学习的,不读。《神秘百慕大》吊起了不少人的胃口,纷纷向我借。我一个也不借。好几个去图书馆借,也没借到,我心里乐着呢。
一天,阿杰跟我说,他已经在新华书店订了。没几天,阿杰真拿来一本《神秘百慕大》。我叮嘱他,暂时不要拿来,在家偷偷看。阿杰笑着答应了。我不放心。阿杰伸出右手,我也伸出右手,大拇指和大拇指、小指和小指搭在了一起:“拉钩上吊,100年不许变。”
中午,有人向阿杰借《神秘百慕大》。阿杰死也不答应:我跟管大拉过钩的。
一些书画家,后期作品天真烂漫,充满童趣。一个小学老师,教到自己天真烂漫,充满了童真,那基本上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优秀作品了。
4.“狡童”
早上,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晚。早的7点就到了,晚的8点才来。我调查了一下,大都在7:40到。7:40前,没几个人,班里闹不起来。7:40后,人多了,教室里嘈杂起来,想看书的都没个安静。约定好了,早上7:40,齐读课文。后到的,放下书包拿出书,陆续加入。读完语文书,读配套读物,读古诗文……
小李子、丁丁负责齐读。走到门口,听小李子对丁丁说:“小丁,开读了。”
我故作惊讶:“哎呀,小李子,那我们该叫你老李啦。”
大家都笑了。小李子说:“那怎么行,我爷爷才是老李啊。”
“你爷爷是老老李,你是老李。”
几位刚来的同学,还没拿出语文书,我一个个喊:“老庞,快拿书”“小陈,快拿书”“老孟,快拿书”“小吴,快拿书”。
开开心心中,大家拿出了书,读了起来。
小琳不爱吃炖蛋,勺子横一块、竖一条地切炖蛋。我指着圆蛋脸龚胖,跟小琳耳语,你在切他吧。小琳会意,嗯嗯地用力点头。我说,这块是他的屁股吧?小琳连忙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龚胖气得甩我们几十个大白眼。
“哎,你把他的屁股给割了,那里是龚胖的……”
“哎呀,管大,我不要吃了,我不要吃了。”我伸手接了小琳不要的蛋,吃了。小琳大笑,对龚胖说:“你的屁股给管大吃了,哈哈!”
吃好饭去操场,男生打篮球,女生没什么项目,缠着我。不知谁说要爬杆,问我敢不敢跟丁丁比。柔弱娇小的丁丁,爬杆居然如此灵巧。又拉着我去走吊杆,丁丁溜得不得了,我甘拜下风,那么高,不敢走。女生们看着我装出来的瑟瑟发抖,开心地笑啊。小琳想了个新玩法,女生排成队,接龙跑,我一个人跑。路程远,接力跑合算;操场才两百来米,接力的女生有六七个,你刚跑起来就要换人,一直处于起跑阶段,速度自然慢。我赢大了。
玩了十几分钟,丁丁问:“管老师,六年级是不是你教?”
“那可不一定。学校叫我教哪个班,我就教哪个班。”
“你一定要教,不然我们退学。”丁丁气鼓鼓地说。其他人也跟着鼓起了腮帮子:“对,我们集体退学!”
跟学生一起玩、一起闹。有了学习之外的共同生活,学生就喜欢你了。
5.童心
阿远冲上来,朝我屁股上摸了一把,转身就跑,边跑边喊:“这不关我的事,阿荣叫我摸的。”这算什么理由呀。阿远们却认这么个理,阿荣叫他干的,就该阿荣负这个责。这就是儿童的思维。
龚胖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一下又开溜到我抓不住他的距离。身边的阿杰一脸地看好戏,我抓住毫无防备的阿杰,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代龚胖受的,你找他算账去。”果真,阿杰怒发冲冠地找龚胖去了。
儿童处理事情的思维,确实和成人不一样。在他们看来,一切东西都是可以转换的,比如那一下屁股。
小黑找我要《读者》。那《读者》,我从小灰那里“缴获”来的,该由小灰来要呀。小黑认为,那杂志是他的,就该由他来要。小灰也心安理得,那杂志不是他的,你老师还不还,跟我没啥关系。很糊涂的账,很真实很合理地发生在儿童身上。
早上,小灰看到我,来了句:“管大,你怎么还没死啊?”
我没有生气,我知道,那是够哥们的学生才会对你说的。
儿童的思维,很纯粹的思维。
学生说,管大一来,稀奇古怪的事多起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特批打人。昨天,有同学问,默写错的,要不要重默。我笑说:“不重默,改打屁股。”
“那女生怎么办?男老师打女生屁股,非礼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阿杰大叫:“让阿远打安琪儿的屁股!”教室里一片哄笑,阿远气死了,追着阿杰满世界鸡飞狗跳。我拦住了两个人,两手做捧着圣旨状,宣读道:“奉天承运,管大诏曰:特批阿远暴打阿杰三秒。”
“遵旨!”阿远一作揖,一屁股坐在阿杰身上,打了两下。
“三秒到,特权终止。”我喊。
阿远高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6.黠童
安琪儿用10000积分,换了10张“优先刊用卡”,喜滋滋地说:管大,我要申请当语文小助手。我不答应,她已经是数学课代表了,没有那么多精力的。安琪儿连说有时间、有精力。
“不行的。除非——”我瞄了一眼她手里的卡片,说,“除非10张优先刊用卡留下。”
“才不呢。”她宝贝似的,藏到了口袋里。
“那就8张。”我逗她。
“不干。”她快步往外走,仿佛我会抢了去。
“那就6张。”我在她背后喊。没有回答。“那就3张,最低价了。”已走出去的她,回转身,头伸进窗户,一脸的不屑,还是那两个字:“不干。”
门口有脚步声,有人来批作业了。我往下一蹲,躲在了桌子底下。
“咦,管大呢?”小灰的声音。小灰又连着喊了几声,见没人答,自言自语道,“估计上厕所了吧。”小灰去厕所找,一会儿,又从厕所回来:“臭管大,你死哪里去了呢!”
又有几个人来,小灰说,男厕所找过了,没人。
“那女厕所呢?”
气死我了,居然问出如此弱智的问题。万万没想到,还真派了丁丁去找。丁丁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气嘟嘟地回来汇报,跟你们说不可能的,女厕所里怎么会有管大呢。后来的几个都走了,小灰没走,在那里嘀嘀咕咕的,翻我的东西。我从桌子底下蹿出来,吼:“好啊,背地里说我坏话、乱翻我东西的原来是你!”
小灰吓得浑身激灵,惊喜道:“管大你藏这里啊。”
学校里年轻老师多,喜糖多。小灰第一个交了订正作业,奖两颗,第二个交订正的,奖励一颗,第三个来的,没有。小灰跑出办公室,叫道:“老陈,快来,你有一颗糖果!”
后面的同学没有了,不乐意,非要吃。我说:“你给不给钱?”
“当然不给!”
“不给钱而吃,那不就是白吃吗?”
“白吃”和“白痴”谐音,我一咬重,他们听出来了。没人愿意为了一个糖果,承认自己是白痴。难缠的事儿解决了。
7.童乐
每天的作业完成情况都有统计。一天一个作业本没交,扣1个作业分,作业分跟单元考试分挂钩。每日素材、回家作业、练习册,一天要统计好几个本子,花不少时间。想交给学生干,又纠结:交给一个人,工作量大了;轮流,怕不负责任。
灵光乍现,我宣布:作业扣分,一周小计一次,扣分最多的两位有惩罚。
有人紧张起来。
“惩罚是——帮我做事,统计一周的作业本。”
小白说,这有什么呀。
上周,小威、阿远各扣了1分,罚他俩帮我做事。统计了15分钟,练功本、每日素材、练习册,才查清楚。查清了就想走,我忙叫住:“没有完成的,要督促他,直到他完成了,统计本上打了钩,才能回家啊。”
放学一小时了,还有一人没完成。他俩忍不住了,跑来办公室发牢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别忘了,上个星期我等到花儿都谢了,你俩也没来交。”我一脸悲切,大倒苦水,“你们的心情就是我上周的心情。你们才等了一天,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啊。”
小威的家长来问怎么还不放学,了解了情况,对儿子说:“别嫌人家拖拉,你不也这样过?”
当天的每日素材,小威写:我尝到了等人的滋味,哎,下次再也不拖拉作业了。查作业,明天可怎么撑啊?
阿远不是这个想法,他写:管大,家长不催的话,我还真想每天都能来查作业本呢。
阿远不大声响,从没做过班干部、小助手,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老师。我在他的本子上写:好啊,欢迎你常来帮我查作业。
早上,静默阅读。一早上读了多少课外书,记在当月的“静默阅读记录表”。课间读,家里读,一本书读完了,向家长汇报,家长签字确认。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统计当月的有效阅读数量——就是有家长签字的才算你真读了。阿杰几个忘了汇报,没有家长的签字,有效阅读数字为零。只有承受后果才能长记性了。
“根据家长的签字确认,这个月的平均课外阅读量是73万字。有四个同学一个月来,没有请家长签字,有效阅读数字为0。对这四个同学,我想说,下个月再这样,我叫你哥;下下个月再这样,我叫你爹;下下下个月再这样,我叫你爷;下下下下月还这样,我叫你——”
“祖宗!”小白、小黑使劲地喊。
“错!”我一脸严肃,“还是一个字。”
一个字?哪一个字?小家伙们琢磨来琢磨去,想不出来。
“下下下下月还这样,我叫你——”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都想听我的答案,我吼道,“我叫你——滚!”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笑声。
三五句话的每日素材,我每天都要批。一年后,学生写好素材后要自评,再我评。周一,阿荣的自评是“△”。“△”,最差的评分,从内容看,不错啊,我给了“★★”。周二,阿荣的自评还是“△”。我给了“★★★”。周三,阿荣的自评还是“△”,我明白了,阿荣的自评,应付而已。
我想了一下,在阿荣的自评旁边也画了一个“△”。周四,阿荣的自评还是“△”,我也还是画了“△”。周五,阿荣的自评改为“★”,我也画了“★”。下周一,阿荣的自评改为“★★”,我也画了“★★”。阿荣的自评又改了,改为“A”。英语作业,批A、B、C。我也跟着来了个“A”。阿荣给自己“AAA”,我也给了“AAA”。
阿荣交来素材本,眼睛贼贼的、亮亮的,藏着个秘密的。每次发素材本,阿荣迫不及待地打开本子,看我的评价。“★”或“A”,没什么区别,只要学生动了脑,对所写的素材有了个回顾,有了个评价,那就好。
和儿童交往,没什么大事,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你真要以为鸡毛蒜皮,你只能在同一个时空的两个平行的跑道里,永不交叉。
下午,记者来采访。记者很年轻,听我说当20多年老师了,很感慨,20多年呆一个岗位,多没劲呀。我说是啊,所以要想办法,做点不一样的事,娱乐娱乐自己。
8.童恋
男生一组,女生一组,古诗对抗赛。赢的一组,每人得一张作业抵用券。笔试简单,一张练习纸了事。口试有点小复杂。男生的口试:请一个女生代表,从一堆男生的名字中抽一个,如抽中小白,我从一堆古诗的签里,抽出一首,小白背;背出来得2分,背不出来扣1分。女生的口试类似。
男女生各抽10人。男生代表阿荣抽女生背,男生起哄,“小琳小琳”地叫。私下里大家说他俩天生一对。天哪,阿荣真的神一般地抽中了小琳,全班晕倒。
午饭,我坐小琳斜对面:“你说吧,怎么就那么巧呢?”
“管大,你怎么这么坏啦!”小琳挥舞着手里的勺子,勺子里只有一小块豆腐干,她不吃荤菜,说要减肥。
“我在想,要是15年后,你结婚了,而新郎是……”
“阿——”小白好有默契感,我接道:“——杰。”
大家都喷饭。
“阿荣是伴郎。”
大家再次喷饭。
小琳两难:生气吧,好像是为阿荣不是新郎;不生气吧,好像默认阿杰是新郎。小黑、小灰、小白连说,管大英明、英明。
龚胖、阿杰眉开眼笑地来找我,见安琪儿在,又立马闭嘴了。安琪儿一走,龚胖推着阿杰:“现在可以说了,现在可以说了。”阿杰反过来推着龚胖到我面前,要他说。龚胖推不过阿杰:“管大,安琪儿喜欢上阿哲了。”
我没有说话,不着急,不用问,他俩会一五一十地抖出来龙去脉的。
“安琪儿给阿哲写了两封信,一封信问他有没有博客,祝他永远快乐。”
“还有一封约他到楼顶谈话。”被称为“绯闻电台主持人”的阿杰忍不住了,插了进来。
龚胖说,他坐到阿哲的座位上,看到一张贺卡,好奇之下,打开看到了。同时他也想起来了,安琪儿说,她在做两张贺卡,至于送给谁,她说绝对保密。原来,送给自己喜欢的男生啊。龚胖一副猪脑子才开窍的懊悔。
起了个头,我就猜出怎么回事了。这个年龄,喜欢上一个男生,或喜欢上一个女生,很正常的反应。然而我又不能说“这很正常”,那不等于鼓励学生相互写情书;我也不能说“这很不正常”,既否定了学生正常的情感,也闹得班里满城风雨。
“绯闻电台主持人”在呢,他巴不得有什么八卦供他播出呢。
“喂,你们两个有喜欢的女生吗?”
“我没有,他有。”阿杰指着龚胖,表情很奇葩,不怀好意中带着出卖朋友的不好意思。龚胖忙着否定:“没有,我没有。”
“你们太小屁孩了。”为博得信任,我自抖八卦,“我跟你们这般大,也有喜欢的女生。”
“啊,管大,你也喜欢过女生?”
“废话。”我故意吹胡子瞪眼,很生气,“正常的男生、女生,到了一定的年龄,一般都会暗暗喜欢一个女生、男生。”
两个小男生来劲了,不说话,眼睛里说着话:管大,你快说,你快说。
“但我没有对那个女生表白。我的喜欢放在心里。你现在喜欢的女生,五年后你不喜欢了,很正常;五年后你喜欢的人,十年后不喜欢,也正常。说出来,将来又不喜欢了,那多不好。”
“管大,那不是变心吗?”“绯闻电台主持人”不解。
“那不叫变心,那叫成长。成长就是变化,没有变化,哪叫成长?等到你成熟了,往往不变了。”
午餐有玉米,安琪儿向我要,我爽快地给了,她又有点怀疑我做了什么手脚。我招手,她犹豫了一下,可能怕我恶作剧。我说有人做过手脚了,想知道吗?她不再犹豫了,附耳过来,我很轻很快地说了两个字。
安琪儿跺脚:“你,臭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