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斫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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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为你心服,取我小刀来!

案发现场在一个狭长逼仄的小巷里。

李寇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慕容彦达的一个助手。

他跟着慕容彦达走在后面。

来这里只是慕容彦达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此外便是折可适带来的人。

折可适在县衙盯着爨同知,这一次那厮别想好过。

慕容彦达回头看一眼后头互相使着眼色紧跟着的那帮人,他示意李寇快走几步。

李寇本要拉上桥仵作,桥仵作人老成精一笑闪身到了后头。

折彦质一把拉住姚平康和杨可世,他知道慕容彦达倘若说甚么要紧话必定会让他们知晓。

“他怕是要求助于我们了。”折彦质让那两个将领稍安勿躁。

李寇快步上前,只听慕容彦达有些着急地道:“你可有十足把握?”

李寇不解他的确凿意思,便问此话怎讲。

慕容彦达低声道:“实不相瞒,某对此也是个一无所知的,除了打杀威棒没别的能耐,就连县衙闹鬼案也全无头绪,只确定此必人为!”

李寇想了一下才问:“知县可相信桥仵作?”

“某知道他,是个了不得的人,他曾在军中为医,曾断过无数无头案,那是个了不得的人才。”慕容彦达低声道,“某只有两问,此案确是别人所为?此番案解,你可愿为我破县衙闹鬼案?”

李寇便回他两句:“此案确他人所为,县衙闹鬼案怕是要请经略使府出力,洒家愿从中奔走。”

慕容彦达笑道:“如此最好,到了里头,你只管询问,某只要叫好——你莫质疑,某是个爽直的汉子,待上官有的是撒泼耍赖的本领,待威胁某的地位的,也有多番计较,然你虽与经略使府过往密切,也只是个小儿,某何必怕你夺风头?事成之后,本官自有主持公道的名声与成就,分润你们些功劳,也无非是乡里的名声,多半也有一些赏钱,本官自然不怕。”

他倒是个实在的真俗人。

李寇道:“知县如此说,洒家自当全力以赴,只此事是知县做主,责问之时,还是知县行使威风,洒家不过小儿一个,哪里能问得出真相。”

慕容彦达得意道:“某看你也是个实在的人——那琉璃珠,某便收下了,贵人在宫中虽有宠爱,多半也想家人,多个陪伴,那也好得很。”他忽然问道,“那琉璃盏,你怕是为那几家将门备足了吧?”

李寇心里微微一凛,嘴上却说:“三家自然都要有。”

“你懂甚么。”慕容彦达教道,“某也是将门出身,如何不知西军的心思?官家天威难测,枢密院与三省争斗,又有新旧党争余波不断,西军若不想被挟裹,必定各将门自保,哼,熙河路刘法,到秦凤路姚家的姚雄,种家的种师道种师中,哪一个不闻暴雨前的满楼风?他们必定聚集,不在渭州,就在平夏城,你这小子,送了折家宝物,送了种家宝物,送了姚家宝物,如何敢忘了刘家?”

李寇心下佩服,这慕容彦达虽是个俗人但也聪明的很哪!

他遂低声请教:“洒家也不知如何送礼……”

“嗤——”慕容彦达耻笑,“送甚么?你待他们上门来求,只消送一家,几家都会知晓。”

李寇会意,道:“盼知县从中说情。”

慕容彦达果然很欣喜,但他又问李寇如何答复别人问起。

他说:“你虽年幼,胆大心细又有本领,某遣人送琉璃珠时,定在贵人面前美言几句,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若真能收流民数百,于荒原立寨那便有一些功劳,若某提议,只要西军上下不说,朝廷封你个巡检知寨不难,然倘若官家见了宝物,遣人问起,谁敢隐瞒于天使乎?倘若天使问你,如何将宝物先给西军将门,你又如何作答?”

李寇本想着只说是换钱安民,却见慕容彦达一副高人姿态,便诚心请教于他,慕容彦达笑道:“这有甚么难的?你便告知天使说为求利而已,求利作何?安民耳!到时请教读书人,说几句甚么‘不忍民生艰难,急切间只好当了宝物’,如此便好。”

李寇恍然大悟,这是让皇帝斥责这些将门。

这厮是偏向于皇帝的。

但这法子足令天子对这些将门只是斥责,看在宝物的面子上也不好再逼迫他们太甚。

如此看来这慕容彦达倒也有心帮这些将门一把。

李寇可知道这些将门如今只去自保!

如此,将门所求也便足够。

慕容彦达又问:“你那宝物可还有上等的?如果不足,某那一瓶酒,瓶子也足当宝物了。”

这是个实打实的俗人。

也是个贪心的家伙。

李寇道:“倒也还有,有一个透明的琉璃茶壶,并五个琉璃茶杯。”

慕容彦达吃了一惊,忙问比那酒瓶如何。

那一瓶酒的价值可比那套茶具贵得多!

李寇道:“只有过无不及。”

慕容彦达叹了口气才说:“罢了,某手中还有数十万钱,这次教你小子得了便宜。”

他语气轻松,李寇却很不解。

这厮竟打算给钱?

“某,将门子,便是再贪心也不会夺你所珍爱的,钱必定要给。”慕容彦达背着手站在一户人家门外,他瞥一眼李寇似笑非笑地道,“呼延灼那厮怕是给不得你许多钱的吧?”

他竟连这个也猜到了。

李寇再无任何小觑古人的心理。

书上粗鄙可憎的慕容彦达竟也有如此聪慧,古人里有些名气的哪一个好对付了?

只是他也起了争雄之心,倘若慕容彦达也慑服了他,那还在这世道混什么出息?

为教这厮不至如此得意,李寇情知今日怕要拿出真手段。

刀来!

本地两个衙役带着路,在妇人家大门外停下脚步。

李寇与慕容彦达说完话,便看那门户不甚高大也比寻常人家高一些。

看着也是个小富之家。

李寇往地上一看,便回头瞧一眼那妇人。

她连外头的青石板路也打扫过了。

她还在青石板上洒了土才清扫的。

蠢!这更暴露了她的行径。

只不过,她恐怕是有借口推托过去的。

李寇又看那门上的屋檐,上头贴了辟邪的神符。

他闭上眼嗅一口空气,清冷的风里毫无血腥的味。

臭!

只有很难闻的但还不算太浓重的臭味。

这是古代城市的生活垃圾产生的味道。

李寇顺着味道往远处一看,巷子里最深处一段阴沟里有黑乎乎的脏水断断续续正往外淌。

这比他见过卫生最差的现代村子还脏。

李寇下意识地皱起浓眉,这要是到了夏天可就……

不是味道更难闻,而是瘟疫最容易在这种环境里爆发。

吱吱呀呀的声音里,木板大门缓缓被人从外头推开。

干活了!

李寇站在慕容彦达身后,他看到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似乎还洒过水,不大的院子四四方方的,门对面是正屋,两侧有厨房与仓库,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枣树,枣树与厨房间拉开一条绳子,绳子上挂着几件衣服。

但院子一角有血迹。

李寇拉了一把慕容彦达,这厮心急已要喝问。

他却看得出那血迹并不是人血。

那里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