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持续了一天一夜,孩子终于平安生下。
是个男孩,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小小的身子包裹在棉布之中。
他的眉眼不甚清晰,还看不出像谁,他只用着他的眼睛茫然看着周遭的一切。
大姐用着破碎的声音说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笑着将孩子抱上前,让大姐看了一眼孩子道:“是个男孩。”
大姐露出一丝微笑,随后闭上双眼。
那笑容让我想起了东方无涯和欧阳风临死前的那个笑容,我急忙将孩子放在大姐身边,激动的唤着大姐的名字:“荆慕青,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你与欧阳风的孩子,你快睁开眼看看!”
可是大姐就如同睡着了一般,那眼睛,阖上以后再也没有睁开。
庄启昇在外面听到我的喊声,急忙不顾外面下人的劝阻,冲进房内,“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仍旧是躺在床榻上,半点气息全无,不管我说些什么,大姐的眼睛,却是不再张开。
庄启昇明白了一切,用手试探了大姐的鼻息,随后将我坠落的身子抱起,继而柔声道:“你大姐不过是去见欧阳风了,你何必为此哭泣呢?”
他的柔声劝慰,却是叫我想起欧阳风的死。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不是吗?若是我想复仇,从而使得欧阳风背叛了皇上,这一切,又怎会发生?
或许大姐会与欧阳风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欧阳风,会爱上大姐,那也不一定,不是吗?
这一切,终究是在我的手中破灭,我看着此刻的情景,我不知我该如何面对。
大姐原本早就有了追随欧阳风的心思吧,只是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大姐怎么舍得?
二日后,大姐入土为安,我与庄启昇并立在大姐墓前,我的怀中,正是安然入睡的孩子。
那孩子取名为欧阳忆,是庄启昇给孩子取的名,他说,希望这孩子以后能记住自己的父母,从而单单寻了个忆字。
那孩子很听话,总是安静的睡着,或者是醒了,不时的用他乌黑的眼睛看着我与庄启昇,偶尔,还会开心的笑笑。
庄启昇将大姐带来的欧阳风的衣物,同大姐葬在一块,他说,这样大姐也能够安息了。
在这一月之中,我大部分的时间,是陪着孩子度过。
看着他睡着,用着我拙劣的针黹帮着他做些小衣物。
大姐似乎已经预料了自己的死亡一般,早就为孩子准备好了一堆的衣物,甚至于,孩子成长以后的衣物,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姐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但是我知道,她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的成长。
庄启昇总是媒体看着我不停的做着针黹,不停的裁剪布匹,可是却从未曾看过他一眼。
我害怕看见庄启昇,我一见到他,我就会想起发生的一切,我的悔恨,将我所有的思绪都一一淹没,这种情绪,可怕的将我吞噬其中。
终究庄启昇是受不了我这样漠视的态度,他握住我的双肩,强行让我看着他道:“如歌,你说,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这一切的责任,你要全部都担在自己身上么?东方家那尴尬的身份,迟早是出事的,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若不是我甘愿成为那枚棋子,这事情,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庄启昇见我仍旧是如此逃避的态度,语气愈发的恶劣:“荆如歌,你还是以前的荆如歌吗?你的骄傲呢,你的自信呢?你看看如今的你,都成了什么模样?除了逃避,你还会什么?你看看姑父,再看看姑母,他们都不曾怪责你,因为他们都知道,东方家会走到这步,怨不得你!可是你却是固执的将这些责任揽上身,你以为这样的你,很伟大吗?”
我终于抬起头,道:“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么?若不是当初我与闫祈合作,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若不是我想一心复仇,欧阳风,又怎么会背叛皇帝,而大姐,又怎么会追随欧阳风而去?”
庄启昇见我终于有了反映,语气也有所缓和道:“皇上对于东方家,早就想纳为己用,你不过在恰当的时间出现罢了。倘若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欧阳风的死,的确是一桩遗憾,可是如今,你大姐终于能追随他而去,这是她的想法,又怎么能牵涉到你的身上?”
他的劝慰,听在我耳中,却是成了讽刺。
若是欧阳风没死,大姐又怎会随他而去?
我明知庄启昇是一片好意,语气仍旧恶劣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若不是我将东方家的事情透露给闫祈知道,闫祈如何能将东方家害得如此地步?这一切,追根究底,都是我造成的!”
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下。
庄启昇将我终于将情绪发泄完全,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你肯将你的情绪发泄出来,倒当真是好了。”
他轻柔的将我拥入怀中,柔声道:“一切都过去了,不管你后悔也好,不后悔也罢,终于是不能回头了。”
我伏在他肩上,眼泪浸湿了他的长衫,他的右手,不停的轻抚着我的长发,喃喃道:“明日,你与我,终究是要分离了。一月之期,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