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刑侦局存在包庇行为/
/刑侦队队长阎非/
/吴严峰只判三年/
/有钱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太惨了吧，这次的舆论。”
萧厉坐在吧台上翻看着在微博挂了一天热门话题，最终像是看不下去一样，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在了台子上，又抿了口酒，被辣的皱起眉毛。
任泽伟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怎么了？新女朋友也吹了？”
“想什么呢？”
萧厉摇摇头，视线转到手边他写了一半的稿子上头，整整两天，他的进度只有两百字，萧厉叹了口气：“伟哥，你对这个事儿怎么看？吴严峰的事情？”
任泽伟洗着杯子哼笑一声：“我不怎么关心这个，不过看起来也没人相信那个警察那套说辞，这个案子你不也掺和了吗？你不知道是真是假？”
萧厉自然看过视频，黄悠悠在镜头面前极其平静地咬碎了装着氰化物的胶囊，他本以为阎非看到之后至少会愤怒，却没想到他只是非常冷静地接受了，就好像被耍的人不是他一样。
萧厉叹气：“都有视频了还能是假的吗？要怪只能怪吴严峰在刑侦局里待了太久，现在外界都在怀疑警方是在利用这段时间给他洗白。”
任泽伟把洗干净的杯子放上酒架：“本来嘛，我们这种老百姓都是阴谋论者，碰到这种事儿反正讨论也不花钱。”
听了他的话，萧厉像是更气闷了，看着稿子上那句，“刑侦队队长阎非是否有从过去的阴霾里彻底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整行都删除了。
“无论公众怎么看，我也只是履行我的职责，想要查出真相而已。”
他想起阎非的话，咬咬牙直接把笔记本屏幕合上了，萧厉喝了一大口酒，就听酒吧门口的铃铛响了一声，罗小男拉门进来，看到他便笑的像是只狐狸。
女人走到他身边坐下：“赚了啊丽丽，阎非最近是个热点人物，你赶紧把稿子写完，我们可以趁着最近的热度发出去，到时候看你质量，我还可以给你分一部分利润。”
萧厉苦笑：“你没看到我的黑眼圈吗，再说了，这种稿子哪能几天就给你搞出来，我一边当卧底一边写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都一个月了，丽丽你怎么回事？”
罗小男有点着急：“你又不是不知道，网上这热度跟风一样，明天哪个明星结婚了生孩子了，他的热度就下来了，不趁着这时候发后头不一定就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萧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他想到热搜就心烦，也只能先把罗小男应付过去：“好菜不怕等，再说了，还有很多料没问出来，你再给我几天，说不定到时候这篇稿子都能上热搜。”
“最好是这样。”
罗小男嗔怪地瞪他一眼，也点了杯酒：”你接触下来怎么样，阎非这个人？他从外表上可是不少周宁少女的梦中情人，我们编辑部还有小姑娘迷他呢。”
萧厉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迷他？一个油盐不进的扑克脸，嘴还毒，谁和他打交道谁知道。”
罗小男有点惊讶地看他一眼：”看来你和他关系还挺不错啊，你这个卧底当得值了。”
萧厉这些日子论辛苦程度简直超过他以前做的所有工作，也不知道阎非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还要当警察，他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哼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小男，阎非现在手上还戴着婚戒。”
“这个早知道了好吧，他虽然很少抛头露面，但也不是完全隐形的，发布会也去过不少，早就有人扒过了……还挺痴情。”
罗小男抿了口酒：“这个你稿子里写了吧？是个好题材，虽然说大众都知道那是婚戒，但是对阎非和他老婆的过去可都好奇的不行。”
萧厉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他平时还会盯着那个戒指看，应该是一直放不下三年前的那个案子，谁叫他老婆死的太惨了。”
说起三年前的那个案子，罗小男和萧厉都是看过照片的人，最初一批放在网上的图几乎都是不打码的高清大图，连皮肤上的切痕都很清楚。罗小男也是个女人，想起这个事，她画的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些同情的神情：“你说要是没找阎非，白灵说不定还能活着，好好一个姑娘，弄的这么惨肯定是仇杀……刑侦队队长这种职位，这些年指不定得罪过多少人。”
萧厉没说话，阎非的仇人有多少他不知道，但是非要说，他算是阎正平的仇人。
这么长时间以来，让萧厉生气的不仅是阎正平五年都没能查出他母亲的案子，甚至还因为邻居和他自己的一面之词就草草将他的父亲列为嫌疑人……
最重要的是，阎正平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不会知道有个小男孩只因为随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他的父亲当成仇人，虐待了五年，为此他进过很多次医院，甚至长大后都要为了遮盖后背上的疤痕纹上满背的纹身。
这些事阎正平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萧厉叹了口气：“其实阎非本人不坏，我和他一起办了两个案子了，他的黑料并不好编。”
这下罗小男像是敏锐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回过头来盯着他：“丽丽你心软了？不会是跟着他们干活被阎非套路了吧？”
“什么套路。”
萧厉笑骂了一句：“我只是……忽然有点不确定我这么做对不对，阎正平的怀疑毁了我父亲，终究也是因为我和邻居随口说的话而已，如果我现在也要用舆论毁了他，我在做的事情难道不就是我最讨厌的？”
沉默许久，女人发出一声叹息：“萧厉，你还记得你以前和我住的时候一个星期有几晚能睡好觉吗？这个事情纠缠你多少年了，你自己不知道？”
罗小男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有多少次她半夜醒过来，都是因为身边这个一米八几的人浑身发颤地缩成一团，在噩梦里哀求着不要打了，又或者她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是空的，萧厉在浴室里对着满满当当的烟灰缸发着呆，就能这么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罗小男知道，萧厉为了这场二十年前的噩梦看过医生，吃过药，甚至还住过院，正是因为如此，萧厉第一次联系她说他打算要报复一下阎正平儿子的时候，她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萧厉这几年跑东跑西在心态上已经好了不少，这时候报这个一箭之仇，或许代表他终于可以和这段过去彻底告别了……
罗小男一度是这么以为的，然而她和萧厉在一起这么久，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这个前男友的性子。干他们这行，大多数人都想挣快钱，什么有热度写什么，在过去，媒体是传递信息的频道，但随着现在媒体越来越亲民化，自营化，大多数非主流的自媒体更像是观众点的一盘菜，既要赚足眼球，它总得适应人的口味。
在这点上，萧厉算是罗小男见过的一个异类。
他天生适合干这行，没皮没脸，能言善辩，甚至长得也不错，总能从小姑娘嘴里套出话来，罗小男信得过自己挑男人的眼光，但是她说到底还是和萧厉不同。
萧厉对所谓“一面之词”的憎恶注定了他无法一直去写迎合观众口味的稿子，即便是在舆论一边倒的形势下，他大多数时候也不会买单。
见萧厉不说话，罗小男摇了摇头：“我知道让你像个狗仔一样写这种东西会让你很不痛快，但也不是让你写篇东西去批判他这个警察当的不好，无非就是满足一下公众的好奇心，去挖掘一下他这个人而已……”
她说着顿了顿，转头看着萧厉：“阎非老婆的案子是不能对外公布细节的，但是他有多爱他老婆总是可以写的吧，干我们这行也不是诽谤专业户，做不到空穴来风，只是根据事实情况做合理推测，你说阎非带着戒指，你就写一下他和他老婆的感情，或者是他的家庭生活，这也不算很夸张吧？”
罗小男很难得耐着性子说这么多话，萧厉听出其中安慰的意思，苦笑道：“我就是很讨厌因为一两句话就去毁了一个人，最近阎非搞的这么风口浪尖，我估计写什么大众都不会放过他……”
“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月。”
罗小男看着他：“一个月之内，你只要给我一篇关于阎非的稿子，这个四倍稿酬我都会给你。”
萧厉回想起之前阎非和母亲打电话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
“你再给我点时间。”
萧厉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