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非看着走过来的萧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厉难得见他这副表情，笑道：“好歹给我递根烟吧？”
阎非无言地将整个烟盒递过去，两人相对沉默地在刑侦局门口的路灯下抽完半根烟，萧厉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状况不妙，之前阎非去现场的照片才上网不久，媒体的关注预示着压在刑侦局身上的担子不会轻。
萧厉想到这儿故作轻松地笑笑：“不至于吧，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你给停职了呢？”
阎非凉凉看他一眼，萧厉哑然：“卧槽，不会吧……你他妈真给停职了？”
“暂时停职，现在我俩都查不了。”
阎非抽烟抽的声音沙哑，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萧厉叹了口气：“那行吧，既然不能抱你大腿了，那看来只能你抱我大腿了……先说好，媒体搞调查可没你们这么多规矩。”
阎非沉默着不说话，萧厉心想这人要是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阎非这就典型的是祸不单行，估计这档口跟他查案就跟带了个高压锅在身边一样，他想了想：“现在都这个点了，真要查东西也是黑灯瞎火的，看你心情不好，要不喝个酒缓缓？”
“你还敢和我喝酒？”
阎非好笑似地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萧厉翻了个白眼：“我不提这茬你倒是敢提，上次你灌我，这次我喝果汁你喝伏特加，我就不信你醉不了。”
阎非像是被他的口气逗乐了：“你这也算报复我？”
萧厉没好气：“对，等你喝多了我就趁着风口浪尖把你的丑照发的满网都是……说起来你废什么话啊，到底喝不喝？”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出现在任泽伟酒吧的时候，电视里还在报道关于一早南山高架抛尸案的事情，店里刚开门不久，客人还寥寥无几，任泽伟一看来人，脸上摆出一副不太爽的表情：”早上的钱你到底付不……”
他话没说完便看到了萧厉身后的人，微微睁大了眼：“萧厉你今天带人来的？”
“怎么，带人来给你捧场还不愿意了？”
萧厉像是丝毫察觉不到任泽伟表情里的古怪，大大方方拉了椅子坐下，阎非无言地跟在他身后，帽檐照旧拉的很低，只露出半张脸在外头。
萧厉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电视：“你现在也开始关心新闻了？”
任泽伟的视线还在萧厉身旁的阎非身上，闻言说道：”你要不喜欢看也可以换，你知道我这儿向来都很民主的。”
“不用。”
一直没出声的阎非一开口声音很低：“点酒吧，你想喝什么我请。”
任泽伟和萧厉交换了一下眼神，老板这么多年见惯了风浪，倒也不觉得阎非来有什么不好，笑道：“我知道他的酒量浅，喝不了什么，这位先生，点酒得看你能喝什么了？”
“给我拿瓶黑方，他不能喝给他两瓶啤酒。”
阎非点酒点的相当利索，任泽伟一愣：“要一瓶？”
萧厉瞠目结舌：“大哥，你能喝也别喝断片啊，这风口浪尖的，我可不想扛着你回去啊。”
阎非在帽子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把你的喝完我也不会醉。”
任泽伟哈哈大笑，看着萧厉一脸吃瘪的样子简直乐的嘴都闭不上：“我早和你说过，你能靠喝酒睡着就说明你压根儿不能喝，看看人家，你来我这儿就喝两瓶啤酒简直是不尊重我。”
萧厉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付钱，你还有什么好喝的调酒都给我来一杯，就平时我喝不起那种，我今天都尝尝。”
任泽伟笑得停不下来，他将阎非点的酒放上了桌，又上了桶冰块：“看你们这个意思，今天是要喝醉的，需要点下酒菜吗？”
“你让他随便点点，我吃过饭。”
阎非在喝酒方面倒像是个行家，萧厉想起上次喝酒这人脸色都没变一下心里就来火，点了一堆瓜子爆米花之类的东西，又好奇道：“你怎么这么能喝？不会老家是什么酒乡吧？”
阎非沉默了一会儿：“……我酗过酒。”
他说的言简意赅，上来便喝了半杯，萧厉没算到阎非的答案会是这个，先是有些吃惊，很快却反应过来，阎非虽然没有明说那是什么时间，但是他直到现在还住在婚房里戴着婚戒，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言而喻了。
果然三年前的案子对他影响不小。
喝酒这个事情，萧厉虽然之前也和阎非喝过几回，但是明显后者没有放开陪他喝，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太差，萧厉第一次看阎非连着喝了六七杯，虽然脸色没怎么变，但眼神却已经有些恍惚起来，怔怔地又去拿酒瓶。
任泽伟笑笑，对萧厉用口型道：“是真的比你能喝。”
“你当我瞎啊？这还看不出来？”
萧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闷闷地喝了口酒，时间到了整点，一旁电视里又开始报道早上的案子，甚至还晒出了之前阎非在现场的照片，并且猜测由于舆论的风波，阎非可能会被从调查组隔离出去。
萧厉将两颗爆米花丢进嘴里，哼了一声：“还挺会捕风捉影的，官方还没出声呢，电视台倒先报了。”
阎非轻声道：“这是警署的意思，明天早上就会宣布了。”
他说着，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眼看着一瓶威士忌只剩下一个瓶底了，阎非看起来还跟没事人一样，又道：“再来六瓶啤酒。”
萧厉看着阎非这样都觉得心慌，正要拿遥控器换台，阎非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就看这个。”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萧厉拗不过，只能听着新闻继续报道下去，再一次重复了今天早上发现女尸的惨状，并且非常明确地联系到了三年前发生的警察家属被杀案。
萧厉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绕不过去，干脆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很快就像是看到什么好笑言论一般，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怎么还有说你杀妻的，有没有点脑子……你一个时隔三年还戴着婚戒住房子为情所困酗酒的人，要还能杀老婆，这世上怕是好男人都死绝了。”
阎非说是不醉，但是一瓶洋酒下去也难免有些恍惚，讲话更是比平时要直接不少：“只要风声够大，最后也会查我的……警署很在乎你们媒体说的话，所以尽管去闹，总会达到你们的目的。”
“什么我们的目的，我俩现在是一伙的！”
萧厉给气笑了：“即便我对你恨得牙痒那阵我也写不出这种东西！你以为我这辈子还会再犯一次随便说话害人背锅的错吗？”
阎非哼了一声：“你不会？之前为什么写那种东西？”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啊大哥，我写的还不够客气吗？越改越客气，罗小男都觉得我是在写儿童文学好不好？”
萧厉恶狠狠地喝完一瓶啤酒：“当年我爸邻居忌妒我爸的工作，诬陷他和我妈不和，我还火上浇油……我后来就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说什么狗屁一面之词了，要不想要写你的花边新闻我他妈信口胡说不就行了！还要进什么刑侦科？”
他想到旧事又笑了笑：“阎队，我说这个话你恐怕不称心，不过我还是要说……还好你没儿子，否则就你现在这个状况，你儿子长大之后也不会痛快的，就跟我一样。”
萧厉仗着喝了酒，酒精上脑才说得出这个话，他本以为阎非多少会有点火气，却不想这人倒像是有点醉了，放下第三个喝空的酒瓶，原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他就像是没听到萧厉的话，机械性地去拿下一瓶，耳边那些让他父亲下台的尖叫还有白灵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阎非渐渐感到有些头痛。
“你知道，三年前……我应该和她一起下班的。”
阎非声音沙哑，仰头便喝了半瓶，像是想起什么极度痛苦的事情，他将酒瓶按在额头上：“平时都是我们一起回去……但那天我手上有案子，就让她先走了。”
萧厉一怔，然而不等他开口，阎非已经将脸埋进了手掌，声音听上去像是咬着一口咽不下去的血。
“白灵……她根本不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