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公平一点。”杜太后阔袖一挥,手指拨弄着腕上一串松绿石道，“既然你说清歌那丫头不配为太子妃，而我又觉得江静姝那丫头也不配为太子妃。”
皇后缩着眸子听着。
太后道，“既然我们争执不下，不如这样吧，年后宫中举办一场选妃比赛，让她们从各个方面去比，让京都城这些适婚的闺秀都来参加，若最后谁拔得头筹了，直接择定为正妃，这样选出来的人，定然也是人尖子，到时候你我都没有意见，当然，整个后宫肯定也没有意见，前朝也不会有非议，岂不是更好？”
皇后神色明显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太后居然想到了这个法子。
让闺秀们拿出本事比赛，比赛胜出便可以封为太子妃。
这样，倒确实是公平了。
但京都城中的闺秀优秀的不少，江静姝也未必是她们的对手啊。
江皇后一瞬间犹豫了，不说话了。
季玉彦也愣住了，拧眉看着杜太后，“皇祖母，这样选出来的妃子，若是孙儿不喜欢呢？”
杜太后立马瞪了他一眼，拿出太后威严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倒是说说，该如何？你父皇如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我亲自去探病，他连话都不肯说一句了，你总不能指望你父皇替你择定正妃侧妃吧？”
季玉彦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
皇太后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一开始想把杜家女孩子安排进来当太子妃，如今既然皇后从中作梗，不肯答应，那她也不能成全皇后，不能让皇后如愿以偿，反正让女孩子们比去吧，万一杜家女孩子胜出呢？
杜太后道，“你想娶的人，你母后看不上，你母后看上的人，你又瞧不上，你们母子总不能为此事闹的宫中不宁吧？总要学着各退一步，等这些闺秀们进宫比赛，拿出她们的真本事，选出来的人尖子也能配得上你，既然是人尖子，自然样样出色，你肯定也不会不喜欢的。”
杜太后一番话，句句在理，无法反驳。
“皇后，你怎么看？”
江皇后沉默着不肯回答，她怕江静姝会输掉比赛……
“怎么？怕你侄女会输？”
杜太后语气慢条斯理，目光盯着手腕上的珠串，“若真是人尖子，就放心让她一试，这样众人也能心服口服。”
江皇后被堵的没话说，只能支支吾吾道，“您先容我想想吧，明儿再给您答复吧……”
杜太后倒也不追着让江皇后立刻给答复，只冷笑了一声道，“随你吧，反正你若是想直接给我孙儿娶了江静姝，那这事肯定不行，我不答应，朝廷也不答应……”
江皇后心里骂了一句，“死老太婆”，脸上还不能表露出来，“我知道了，明儿一定给您答复……”
如此，宫里才稍微消停些。
这些事情很快季玉恒就知道了。
为了在宫里布上眼线，他也是废了一番周折的。
“阿若从宫里送了消息出来……”
飞尘从炉火边绕过去向季玉恒禀报，“皇后和太子闹的不可开交，后来去找了太后……”
“去了太后宫中？”
季玉恒正熟练的转动着手里的铁架子，铁架上放着一只羊腿，正架在火炉上烤，羊腿被烤的噗嗤噗嗤直冒油，香味弥漫着鼻腔。
飞尘看着大肥羊腿咽了口唾沫，干咳一声道，“对，去了太后宫中，阿若说，太后可能要在宫中举办一场比赛。”
“比赛？”季玉恒一面往羊腿上撒盐撒调料，一面问道，“什么比赛？”
“选妃比赛。”
“选妃？”
季玉恒眉心动了一下，停了手里的动作，烤羊腿的香味惹得飞尘又吞了一口口水。
“坐下吧。”飞尘微小的动作逃不过季玉恒的眼睛，一面翻烤羊腿，一面指了指旁边石桌上的匕首，“已经能吃了。”
飞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拿着匕首割了最肥的一块送入口中，香气四溢，顿时竖起拇指，“殿下，您的厨艺又精进了不少。”
“拍马屁的话少说。”
“额……”
“不过，选妃这个事情，倒是挺有意思……”季玉恒笑了笑，“把那么多人放宫里去比赛，嗯……有意思……”
“这样一来，杜家三小姐对您老说，没用了吧？”飞尘吃着肉提了一句。
季玉恒双眸缩了缩，手里转烤肉架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他想起那日他不小心亲了她一口，嘴唇上似乎还有些麻麻的感觉，他想起来她也爱喝和她一样的茶水，想起来她落水的样子……
脑子里不断闪过她的影子，总有一瞬间，杜清歌的影子似乎和王婉怡的影子重叠了，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又十分奇特，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是两个人，可偏偏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喜好，她们两个的影子就重叠了。
今儿皇后还说要把杜清歌许配给他做侧妃……
她做他的侧妃……
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咦，殿下，你笑了，笑什么？”飞尘嘴里塞着羊肉，定定看着季玉恒。
季玉恒愣了一下，“我笑了吗？”
“笑了啊。”
“我笑了？”
“对，真的笑了……”
“肯定是你看错了。”季玉恒干咳了一声，“杜三小姐肯定对我还有用，她若是进宫选妃，正好，乘此机会没准能查出来我三嫂的死因。”
飞尘闻言皱了眉头，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终究将快要吐出口的话压了下去，只点点头，“您让陆阁主去查夜罗刹，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陆阁主了，过些日子应该就有眉目了。”
季玉恒点点头，自己也割了一块羊肉送入口中，“马上要过年了，见年的年可不好过，父皇病重的消息边关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这几年虽说天下太平，但全靠父皇震慑……”
“殿下是说，胡人会在边关作|乱？”
“不好说……”季玉恒呼了一口气，“找老药王的事情，速度要快，几位皇叔已经许久不见父皇了，我估摸着，皇叔们也该有动作了……”
季玉恒朝着天空看了看。
天色渐渐阴沉，像是又蓄谋了一场大雪。
傍晚的时候刮起了一阵大风。
杜老太太和杜怀远脸色都不好看，母子二人已经坐了半天了。
“……皇后看不上三丫头，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打算把她送进宫里，去惹人白眼。”杜怀远语气有些重，今早上和皇后说话，他也算是受了奇耻大辱了。
杜老太太眉头皱的很紧，手里捏着一颗枣子，枣子都快被她搓掉皮了，“皇后说要收咱们三丫头为义女？”
“对，还要许给五殿下。”杜怀远实在不愿意再提起此事，有些烦躁道，“我们杜家原本也不是靠着女儿立足的，几代良将，就算换了皇上又如何？还能过不下去？”
杜老太太不说话。
她没想到皇后对杜清歌意见这么大。
当然，她也知道江皇后是想把自己的侄女送进宫里，自然不希望杜清歌嫁进去，如此，倒是真的难办了。
“娘，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杜怀远重重叹息一声，“杜家不是还由我支撑着吗？再说了，明哥儿过完年也该春闱了，春闱结束后，还有武状元考试，对他来说，这都是机会，也都是咱们杜家的机会，不靠三丫头嫁太子，咱们杜家依旧还是能支撑住的，何必要自己折辱自己的颜面呢？”
杜老太太本来一早还挺高兴的，尤其见到季玉彦后，格外高兴，如今听到杜怀远的话，只能长吁短叹。
能怎么办？
总不能和江皇后对着干吧？
先前尚且可以装作不知道江皇后的意思，可如今江皇后都把话说开了，如果杜家还装不知道，还厚着脸皮把女儿往太子宫里头推，那就实在没脸了。
高门贵胄，总还是要留一丝丝颜面的。
更何况，杜太后毕竟老了，将来后宫中能做主的，还得是江皇后，得罪了江皇后，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杜老太太脸色很颓败，用手托着额头，一手揉着太阳穴，“罢了罢了，此事先不管了，看皇后如何处理吧，若是下了圣旨定了是咱家三丫头，到了那时候，谁反对都没有用，可若是皇后从中干涉，咱们又能怎么办？”
杜老太太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事情也只能如此。
杜怀远总算松了一口气，“您能这么想，那儿子就放心了，就怕您想不开。”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什么事情我没经历过？”杜老太太有气无力的说着，“好在皇后要把三丫头许给五殿下，五殿下就五殿下吧……”
这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能嫁给皇亲国戚，沾亲带故，办事总会多几分好处的。
“娘，就算是五殿下，我也不让三丫头嫁。”杜怀远铁了心不让自己的女儿嫁到皇家去，今早的屈辱他是受够了，冷冷道，“此事就这样吧，您别再提了。”
杜老太太还想再说点什么，杜怀远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只能拍着额头气道，“真是不省心，气死我算了……”
再说杜清歌这边，派出去的人倒是打听了些消息，知道季玉彦和杜怀远不欢而散了，但却不知道为何不欢而散了。
许姨娘一直等着杜怀远来秋梧院呢，结果杜怀远去了老太太那里，她只能干着急。
不过厨房那边晌午宴会结束后，倒是送了些补品过来，说是老太太交代的，让每日炖了补品给杜清歌送来，补品也是季玉彦送来的。
杜清歌一开始不想吃，看着碗里冬虫夏草一根一根虫子的样子，她就咽不下去，她最怕吃冬虫夏草。
许姨娘哄了半天，她才勉强闭着眼睛吞下去。
不过不知为何，到了傍晚的时候，杜清歌突然无端出现了腹痛，发热，恶心呕吐等症状，甚至全身乏力，这两天原本身体养的差不多了，突然又开始发作起来，倒不像是着凉的反应，像是食物中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