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监察似乎很为难？”
杜怀远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阜平的身侧，背着手，语气淡淡道，“王少卿很不错，阜监察是不是该好好培养培养？”
阜平不知道杜怀远为何要对他说这番话，一时皱眉道，“杜将军何出此言？”
“哦，没事，就是看那孩子还不错……”杜怀远并没有想要站队，但情势似乎逼人，方才在朝堂上江皇后问他应不应该彻查此事，他说应该，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代表他已经站队了，站了杜太后和八王爷的队。
反正这趟浑水他是逃不掉了。
阜监察这个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为人不算太坏，只是如今站了江皇后的队，怕是骑虎难下了。
“我记得……”杜怀远慢条斯理提醒了一句，“从前阜监察的监察一职，还是王太傅向皇上进谏上书才得来的吧？额……阜监察你的女儿难产，用的是不是王家的稳婆，才平安生下一子？”
杜怀远声音不高不低，只让阜平一个人听见。
阜平顿时脸色一变。
杜怀远并没有说错话，当年他这个大理寺第一把交椅的位子，确实是王太傅力荐，他才能安稳坐上去，而且他女儿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也确实是王家差了她家曾用过的稳婆前来接生，才让他女儿平安生下孩子……
说起来，王家确实对他有大恩。
阜平嘴角抽了抽，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将军这是什么意思？王家确实对我有恩，可我生为监察，总不能因此而徇私枉法吧？”
杜怀远立刻扬眉道，“阜监察你想多了，我可没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做人得讲几分良心，这案子既然阜监察你接手了，自然是公允办事最好，别闹到最后丢了大理寺的脸面……”
阜平眉心瞬间耸|动，“将军这是在警告我吗？”
“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提醒你，王太傅可是重臣，皇上没病之前，很倚重他……”杜怀远话里有话，“皇上总有天会醒来的，不是吗？”
阜平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阜监察向来办案认真公允，定会将此案办好的……”杜怀远伸手轻轻拍了拍阜平的肩膀，大袖一挥，走了，留下阜平站在殿门口，半响未动……
乌云压顶，似是有暴雪要降临一般。
杜怀远大步追上了前面一直压着肩膀走路的王琰。
王琰走路的姿势都透着疲惫……
才得知了妹妹被烧死的真相，如今父亲又被陷害打入了天牢，家人更是被圈禁，如此遭遇，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王少卿……”
杜怀远从背后喊了一声，
京都城里这些少年郎里，杜怀远最看好的就是王琰，王琰成名早，为人又刚正不阿，他很喜欢王琰这样的少年郎。
王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是杜怀远，立刻拱手道，“杜将军……”
说实话，他很惊讶，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跟他说话，王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朝臣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王琰眼睛里闪着疑惑，“将军找我有事情？”
杜怀远耸肩，顺势一只大手按在了王琰的肩膀上，温声道，“我相信你父亲肯定没有谋逆之心，我同他同朝为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为人我信，绝不可能是逆贼……”
这种时候，杜怀远说出这样的话，让王琰顿时心中一阵酸楚。
眼眶红了红，却又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拱手道，“多谢将军。”
“倒是不必谢我，此事来的太突然了，谁都没料想到……”杜怀远呼出一口气，低声对王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将此案查清楚的，在没查清楚案子之前，你可不能倒下，你想一想，你们王家如今只有你一人了……”
想了想又道，“你家中祖母母亲，我会想法子让我家眷去看看的，你放心吧……”
一般女眷被圈禁，也不是不允许去看，只是大家都躲着避开，不愿意去看罢了。
王琰立刻道，“将军有这样的心，王琰已经感激不尽了，怎好让将军的家眷去探望我祖母和母亲？”又沉声道，“如今王家就是活靶子，千万双眼睛都盯着呢……”
“这倒无妨，不过是去探望罢了……”杜怀远也不是怕事的人，他先前之所以各种顾虑，是因为他一直都不想站队，可自打发生虫草事件以后，他就本能的排斥太子和江皇后，如今朝堂之上江皇后又公然逼着他站队，既然已经站队了，那就只能一站到底了……
王琰心中感动，只能拱手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眼下局势，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将案子查清楚了。
“王少卿对此案可有什么头绪吗？”杜怀远边走边问了一句。
王琰想了想，“如今线索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刺客张勇，一切，都要从他身上下手才行……”
“那就得保证刺客的安全，不是吗？”杜怀远提醒了一句。
若是张勇被杀人灭口了，那这案子注定会成了无头公案……
王琰立刻眼睛一亮，“天牢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这世上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若是绝对安全了，太子又怎么可能会被如此轻易的行刺到？”杜怀远嘴角眉角扬了扬，太子府戒备森严，一个刺客不单单轻易进入了，还差点将太子杀了，太子府上养着的那些暗卫高手，当真是吃干饭的？还是一个个睡着了？
其中的道理，仔细想一想，一想就知道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朝臣们想的明白，一个个也定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毕竟谁愿意去得罪太子和江皇后？
况且，皇上病重，站队的人自然站对他们有利的人。
王琰看着杜怀远，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多谢将军提点……”
“倒是不必谢我，早些把案子查清楚了，对谁都好……”杜怀远抬头看了看天，风卷云动，黑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了……”
…………
此时此刻，杜清歌心焦不已。
阿平去给季玉恒送信，迟迟未归，宫里头也一直没有消息，她只能等杜怀远回来。
杜怀远前脚进门，她后脚就匆匆追去了书房，不过杜怀远立刻去了老太太屋里。
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情，他又站了八王爷和杜太后的队，这事情必须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也早早就听说了王家的事情，知道宫中今日肯定是血雨腥风，所以一直在等杜怀远回来。
大太太也很着急，一直守在老太太屋里，等着杜怀远回来。
杜怀远一脚踏进房里，她立刻起身急声问道，“如何了？太子没事吧？王太傅呢？刺客真是王家派去的吗？”
方才在宫中一直神经紧绷着，连一口水都没喝过，杜怀远立刻对赵妈妈道，“我要温茶水……”
大太太没等赵妈妈倒水，她自己亲自倒了一盏温热茶水递给了杜怀远。
杜怀远嘴唇都有些干裂，端起茶碗猛灌了几口，才觉得喉咙有些湿润了。
“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王家都被围住了，可是真的？”大太太一脸的惊慌失措。
杜怀远没说话，找了个杌子坐下后，才看着一脸急躁的杜老太太道，“此事有些复杂，太子确实被刺，但并未伤到要害，只是胳膊上受了些伤，不碍事，刺客也已经抓到了，那刺客招供，说是王太傅背后主谋，并且还招供，说王太傅和废太子有勾结，要谋反……”
“天哪……”杜老太太立刻一手按住了心口，觉得很震惊，缩着眼眸道，“不对啊，王家……王家应该不会干这种事情吧？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族啊，王家在官场上好好的，不至于要如此断送前程吧？”
“就是……”大太太也觉得不大可能。
王太傅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
但既然刺客被抓住了，说明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大太太重重道，“若真是狼子野心要谋逆……那……那也该杀……”
这话立刻惹来杜怀远一个白眼，“真是妇人之见，王家是谋逆的人家吗？”
大太太顿时撇了撇嘴，“刺客都抓住了，又不是我说他们王家谋逆的……”
“头发长见识短。”如今杜怀远对大太太很是嫌弃，上次白龙飞和刘卓儿的事情过后，他就很不待见大太太了，听见大太太这么说话，顿时瞪了大太太一眼，道，“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只是刺客一面之词，能信吗？”
大太太听了这话有些委屈，她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再说了，杜家和王家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何必要如此维护王家，她怕杜怀远也牵扯其中，立刻提醒一句，“如今王家谋反，老爷你可一定要离王家远一点，免得被牵连其中，谋逆可是杀头的大罪……”
“谁说王家谋逆了？不知道你便闭嘴。”杜怀远呵斥了一声。
大太太委屈道，“我不过是担心你，怕你卷入其中……”
老太太听的烦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们要吵就出去吵，我还活着呢，没死呢，管不了你们了？还是你们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当娘的？”
大太太和杜怀远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老太太瞪了大太太一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那王太傅是谋反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