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平的脸色难看极了，坐在堂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一张脸有些灰败……
王琰就站在他前面。
王琰跟着阜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师徒二人从前也是情谊深厚，如今，再面对阜平的时候，王琰心中已经生了厌恶……
“听闻，师傅昨晚上带人去天牢提审我父亲了？”王琰略带着一丝丝厌恶的看着阜平，“师傅从前也是秉公办事的人，如今，倒是迫不及待想对我父亲下手，师傅，失望二字，我不该对你说的，如今，我却不得不说了……”
阜平闻言嘴唇动了动，一脸的愠色，隔了许久，又冷笑了一声道，“身为臣子，总要为圣上，为太子，为朝廷排忧解难，更何况，你父亲本就犯了死罪，你让我如何徇私舞弊？既然有案子发生，那我们大理寺就有权利提人审案，这个道理你该懂的，从你入行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有一天，你面对的很可能是你的至亲之人，到了那时候，生为一个探案人，你该怎么办？大义灭亲？还是该徇私舞弊？我记得，你当时可是斩钉截铁告诉我，你要选大义灭亲，既然要大义灭亲，那这案子就该好好查，定了你父亲的罪才对，怎么反倒反过来埋怨我这个师傅提审你父亲了？王琰啊王琰，你以为你对为师的失望，为师就不对你失望了吗？哼，我对你，可以说失望之极……”
王琰立刻冷笑了一声，“大义灭亲我能做到，但冤枉我父亲，我做不到，师傅你只是听了张勇的一面之词，我父亲难道认罪画押了？”
阜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冷冷道，“那张勇可是被抓了个现行，他的话不可信，难道你父亲的话值得人信服？”
“这里可是大理寺，讲究的是证据……”王琰也据理力争，“师傅你空口无凭，那张勇要是诬陷我的父亲呢？那他的话也可信？”
阜平一瞬间火大了，他好歹也是监察，从前是觉得王琰有探案的前途，而且又是太傅的儿子，妹妹还是太子妃，才让着他三分，想要栽培他，如今王家都成了这个鬼样子了，他才不想多理会王琰呢，只冷冷道，“这事情我不与你争执，该提审你父亲的时候，我绝对不可能徇私不去提审，该动刑的时候，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还有，你一个大理寺少卿，不过是个从四品，怎敢用这种口气跟我一个大理寺监察说话？”
阜平拂袖，用官职压着王琰。
反正，这案子，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定了王太傅的罪。
这是太子和江皇后的意思，他不可能违逆……
“来人，先去查一查张勇的家，搜集相关证据……”阜平冷眼看着王琰，“如果想替你父亲洗脱罪名，那你就最好动作快一点，别等我查到了证据，到时候别说救你父亲了，你连你自己的保不住……”
王琰太阳穴突突跳着。
“不错不错……”季玉恒突然走了进来，扬眉笑着拍了拍巴掌，看着阜平道，“阜监察说的很对，这案子，贵在神速……”
他目光看向了王琰，淡淡道，“王少卿还不行动吗？你若是指望着本殿下来查此案，嗯……可能有些难度，你知道的，本殿下从未涉及过查案子，这案子，还得靠着阜监察来主审……”
他先给阜平灌迷魂汤，让阜平以为他就是条咸鱼，在这个案子里并不会起到太大作用，如此，也能降低阜平对他的各种戒备心。
阜平闻言立刻笑着拱手道，“殿下可不能只靠着微臣啊，这案子，还得是你我主审……”
“你知道的，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我是相信阜监察的……”季玉恒笑一笑，低声道，“上元节我还和三哥约定要去太子府上吃烤肉呢，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办案，若不是我八皇叔逼着我，我才懒得接下这个烂摊子呢，所以，阜监察以后多多上心……”
阜平一开始还害怕季玉恒会认真查案子。
如今听了季玉恒这么一说，瞬间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就一个王琰，实在好对付，江正德也是江皇后的人，到时候，这个案子就更加的好结案了……
阜平毕竟是把季玉恒当咸鱼的……
“王少卿，你还不快去查案……”季玉恒淡淡一笑，顺势一屁股倒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半躺着，“飞尘，你带几个人协助王少卿和阜监察办案吧，本殿就不去了，在这里歇歇脚，有事情回来禀报即可……”
季玉恒居然不亲自去查案……
倒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自然不愿意干这种跑腿的事情，谁还能指望一个皇子去办案子？阜平心中欢喜，拱拱手道，“那殿下先歇着，我先去处理案子了……”
季玉恒懒洋洋的摆摆手，问了一句，“大理寺可有可口的点心？茶水呢？”
“哦哦哦，有有有……”阜平立刻吩咐人道，“去外头给殿下买些可口的点心果子来，再准备茶水……”
“还是阜监察懂礼数，那我就等你们消息吧……”
季玉恒闭上了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下阜平彻底拿他当咸鱼看了，心中欢喜的厉害，立刻召集了大理寺的一众人去查案……
只有王琰知道，这不过是季玉恒的轻敌之计，就是要让阜平轻敌……
实则，季玉恒早就暗中排兵布阵了，只是阜平不知道罢了……
…………
却说杜清歌和许姨娘在王家陪着王老夫人和王夫人。
等抓药的回来以后，王夫人就赶紧命人去熬药了，一面又哭着跟许姨娘说，“也不知道老太太吃了这药能不能好起来，若是好不起来，我该如何向老爷交代？”
若是按照从前王家的风光，王夫人可能不屑和许姨娘说话，但患难见人心……
如今王夫人唯有感谢许姨娘和杜清歌了。
“您也宽宽心吧，吃了药先看看情况再说……”许姨娘觉得王家也真真是可怜，从前还风光无限呢，如今一眨眼就这般光景了，想一想人生还真是无常的很，高官厚禄又能如何？出事了比那寻常人家还要凄惨，若是王太傅真被定罪，这些女眷们，重则会被问斩，轻则，恐怕就要被发配流放了，甚至沦为奴籍，永生永世受人践踏……
许姨娘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心头一颤，生怕将来杜家也会沦落至此……
私下里，秦姨娘拉了杜清歌过去，秦姨娘总觉得她和杜清歌十分投缘，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投缘，只觉得这丫头，身上总透着一股子让她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秦姨娘先是说了一番感谢的话，“……你也瞧见了，如今王家这般境况，旁人都唯避之不及，难得你有心，还带着大夫来给我们老太太瞧病，哎……老太太年事已高，若是真扛不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秦姨娘一夜之间也憔悴了不少。
她原本就是极聪明又灵慧的人，知道这事情定然是有人有心陷害，只是没想过，陷害他们王家的人，会是昔日的女婿太子……
心中难免也觉得冷恶，一想到杜清歌将来没准还要嫁给太子，就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一脸疼惜道，“你上次跟我说，你不愿意嫁给太子？可我听闻，太子对你十分用心，为了你，都和江皇后闹到母子不睦的地步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辈子要她嫁给季玉彦，除非她死了……
杜清歌眼眸微冷，沉沉道，“我不喜欢他，也并不想嫁到宫中去，从前，你们王家也是他们季家的姻亲，你家大小姐怎么说也是太子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太子府里的，如今人没了，他便对你们王家如此绝情冷情，要将你们置于死地，这样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嫁？”
一番话掷地有声。
秦姨娘倒是听的吓坏了，立刻道，“小声点，可别让人听了去，如今这府里，恐怕多的是太子的眼线，你来这一趟，我都担心你回去以后会被江皇后和太子找麻烦，哎……你这孩子……姨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觉得，太子确实也配不上你……”
秦姨娘伸手摸着杜清歌的头发，总有一种像是在摸王婉仪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何她总是会有这种错觉。
“娘亲，我也很喜欢这个姐姐……”坐在一旁一直默默做绢花的王婉思眨着大眼睛，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顺势在杜清歌的身上蹭了蹭。
前世，杜清歌就很喜欢她这个小庶妹，王家从来不存在嫡女和庶女撕破脸的事情，因为姨娘们都很知道分寸，只做自己该做的，从不僭越，而且，生为主母的王夫人，也向来宽厚大度，待人很好。
“漂亮姐姐……我大哥哥可是还未娶妻呢……”王婉思突然眨着眼睛笑着说了一句，小女孩看上去天真可爱，拉着杜清歌的手道，“不如……姐姐来给我当大嫂吧……我很喜欢你，我大哥哥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这话一出，可吓坏了杜清歌。
她和王琰是绝对不行的。
当然，杜清歌和王琰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她是王婉仪的灵魂啊，怎么能和自己的亲哥哥成亲？
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