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
季玉恒声音沙哑低沉，“马上出林子，坚持住，我一定带你出去……”
他的声音很坚定。
杜清歌回身抬眸看他，暗夜之中，那张脸冷冽又坚定，目光直直的看着远方……
所有的恐惧在那一刻似乎都消弭了，心中慢慢沉淀安稳下来。
她知道，他一定能将她带出去，他们，一定能活下来……
“我不哭了……”
“嗯，我们马上就能出去。”
“你说，宫中是不是已经乱了？”
“别管这些，宫中有太后和母妃在，我已交代过母妃，让她有事就找八皇叔，八皇叔手中握着赤霄宝剑，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大事，如今，我只要父皇活着就好……”
其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季玉恒心里也没底了。
季玉彦今晚要赶尽杀绝，恐怕江皇后也要在宫里头大开杀戒了，季家每次新帝登基，总会有一番血雨腥风，这一次，怕是也逃不掉。
他的眼神沉了沉。
“你说，他们不会对我们杜家动手吧？我父亲母亲不会有事吧？”杜清歌很担心杜家，重生一世，虽说在杜家发生了种种事情，可人都是有感情的……
“杜将军战功赫赫，你放心吧，他们不会对杜家下手的，就算下手，也不可能立刻赶尽杀绝，我会想法子的……”
季玉恒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还透着几分虚弱。
那马儿飞驰，渐渐地，似乎看到了一点点亮光，身后已经听不到任何厮杀追赶的声音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杜清歌皱了皱眉。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季玉恒抱着她的手，渐渐的一点一点地松开了，而她肩膀的位置，竟一点点的沉了起来，回身一看，季玉恒已经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林子里太黑，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他越来越痛苦的呼吸声，甚至多了一丝丝因疼痛而发出的喘|息声，只是他可疑的压着那声音，似是不想让她听到。
杜清歌心中顿时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他肯定是受伤了。
“殿下……”她焦急地喊了一声，话音未落，就感觉到她身后的人突然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她赶紧伸手，死死将他扯住，他才没掉下去，而她紧紧箍住她后背的手上，却一阵阵黏腻，还带着温热体温，而那块地方，还插着一节冷箭……
“你……中箭了……”心中顿时一凉，方才季玉彦射出的那九支冷箭，又两支是朝着同一方向来的，季玉恒为了让杜清歌躲开箭，才自己中了一箭……
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你中箭了，你这个傻瓜，怎么不告诉我……”杜清歌声音颤抖，眼泪瞬间汹涌，根本控制不住，“你这样会死的，知道不知道？”
她死死抱着季玉恒，尽量不让他掉下马。
季玉恒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简单地咧嘴一笑，“别哭……我死不了，只是……我恐怕是不能再保护你了，接下来，我也只能靠你了……你一直往前走……天一阁在前面有聚点……只要……只要到了……”
“你别说话了……”杜清歌突然将脸上的眼泪朝着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前世今生，她唯一学会的就是坚强，既然季玉恒能豁出性命将她带出来，同样的，她也可以坚强起来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接下来我来带你出去……”
“你先抱紧我……”
杜清歌脸上的惊惧和不安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坚定，她顺势从腰上把自己的披帛解下来，把一头丢给了季玉恒，“把你和我的腰绑在一起，绑紧一点，我在前面不方便绑……”一面说，一面勒紧了马缰绳，让马放慢了脚步……
季玉恒不肯，怕这样遇到危险杜清歌会逃不掉，“还是就这样……”
“你别废话，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死了，谁来娶我？既然要娶我，就给我好好活着，绑上，快点……”杜清歌语气里都是执拗。
季玉恒无奈地干笑了一声。
只能道，“好，我绑……”
他艰难的将二人绑起来，那一刻，他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而她，紧紧地握着马缰绳，“坚持住，我这就带着你走……”
她不敢耽误，打马前行。
这一刻，她真庆幸自己前世学会了骑马。
那马儿已经跑不快了，体力不支，加上马儿也受了些伤，才跑了半柱香的时间，突然马儿往前一倒，杜清歌和季玉恒直直的被甩了下来。
幸亏季玉恒靠着残存的一丝丝体力，稳住了身形，二人才不至于砸在草丛里。
“你没事吧？”杜清歌急了，赶紧解开了披帛，扶着季玉恒坐好。
幸亏这里地势不错，正好是一个小山坡，杂草丛生，树木又很茂盛，二人隐藏其中，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季玉恒疼的浑身直冒冷汗，后背上的伤又扯开了些，鲜血涌了出来，“我没事，只是……我们怕是出不去了，只能先藏起来……”
杜清歌看了一眼已经累的奄奄一息的马儿，那马儿已经只闻出气声，不闻进气声了，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加上又是冷月寒天，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
四周也没有水源……
“我先给你止血吧……”这一刻，虽然心中恐惧不已，但她还是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恐惧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顺势从自己身上摸了摸，从袖内摸出一个白玉瓶子来，那瓶药还是上次她受伤的时候，许姨娘让她随身带着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儿倒是用上了。
杜清歌边说边转到了季玉恒的身后。
黑暗中待的久了，一双眼睛便也适应了许多，她能清楚的看到一支箭直直的插在季玉恒的后背上，幸亏只是插在了后肋骨的位置上，若是在稍微靠上一点，那便是心脏了……
杜清歌冒了一身的冷汗。
接下来，她必须将箭拔出来才行。
当然，她也庆幸这箭上没有涂毒，若是有毒的话，季玉恒此刻怕是早就死了……
“你忍着点，我替你把箭拔出来……”杜清歌声音沉稳，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她必须靠自己，不能有丝毫的软弱，颤抖着手，一把捏住了箭尾……
“好……”季玉恒努力坐直了身子，“你拔吧……”
“会疼，你忍着点……”杜清歌紧紧地捏住了箭尾，闭上了眼睛，额头上满是汗水，心一横，用力将箭拔了出来。
她清楚地听到季玉恒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倒在了草地上……
血涌了出来，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杜清歌不敢耽误，赶紧扶着季玉恒，将衣物用力撕开，然后将止血药倒在伤口上。
季玉恒紧紧咬着牙……
“没事了，没事了……”杜清歌边说边用披帛赶紧将伤口紧紧包扎住，完成了止血的任务。
此时，二人都是满头大汗，筋疲力尽，同时倒在了地上。
冷月寒天，二人浑身冰冷。
犹豫了一下，杜清歌还是将季玉恒紧紧搂住，二人呼吸相闻，互相传递着温度，还能听到彼此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季玉恒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我想过一万种与你相拥的场面，唯独没想到这种，嗯……还真是狼狈，枉费我想的那些浪漫场面了……”
原本严肃紧张的氛围，倒是一下子轻松了些。
杜清歌脸一红，忍不住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伤口是不是很疼？”
“疼……但是，有你在，倒是不疼了……”
“油嘴滑舌……”
“你说，前世若是我先去你们王家提亲的话，你会不会嫁给我？”季玉恒突然问了一句。
杜清歌恍惚了，前世她从一开始就喜欢的季玉彦，所以，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道，“前世的我，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在乎？”
“是啊……也不知道，今晚咱们能不能活下来……”季玉恒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夜空画了一道烟雾，搂着杜清歌?的手，不由紧了紧，感叹道，“我以为，一切能有一个好的结束，谁知道……如果，我们活下来，就一定要在一起啊……”
杜清歌没有拒绝，重重地点了点头。
活了两辈子了，生死与共的爱情，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好，我嫁给你，只是……我们一定要活下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替我杀了季玉彦吗？他没死，我们就不能死……”
她还没看着季玉彦那个畜|生去死呢，他才是最该死的人。
“也不知道飞尘他们活下来没有？”杜清歌心里很担心，今晚上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厮杀的，若是他们死了，她这一辈子，心里总会难受的。
“放心吧，飞尘跟了我那么多年，他会活下来的……”季玉恒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太累了，他想强撑着走出去，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动弹了，“清歌，如果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如果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便自己一个人离开吧，不必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