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孙丽馨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刚刚的电话是询问建民房的事情，而今天一大早电话就没断过。
“您好，这里是华彩长安彩钢厂，竭诚为您服务。”
“喂，你好，我找你们宁总。”
“对不起，宁总现在正在县政府汇报工作。”孙丽馨特机灵，知道扯虎皮。
“哈，长安真给你们县政府建门卫室了？”
孙丽馨有些疑惑：“您是……”
“我陈元书。”
“啊陈总啊，我们宁总经常提起您，说是相见恨晚。”
“哈哈我就知道他也是这感觉。对了，上次他给我送来的是什么梨？我爱人孩子吃的挺好吃，结果新买的梨都不是那个味。”
“陈总，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您今年肯定是买不到了。”
“啊？”
“这是我们渔阳特产黄土坎大鸭梨，那里地质特殊，就一小块地方的梨好吃。而且成熟时间是十月份九月底，最好吃的时候是来年经过窖藏之后。但现在都七月份了，肯定没窖藏了。为了那一箱梨宁总直接动用政府关系给当地政府打电话，而且是二十块钱一斤买的，专门开车去拉，这一家找到一个好的，那家两个凑的，那一箱梨是一个村子凑出来的。”
电话对面沉默了，简单说了两句陈元书挂断电话点燃一根烟。
自己昨天买的梨多少钱一斤？一毛两毛没注意。但这他妈是百倍价格买的，还是一家家凑的。关键是一般人如果是这样肯定有意无意提起来让人知道人情，宁长安却根本没说。这朋友……真他妈是兄弟。
另一边宁长安顺利完成任务又去开发区转了一圈，回到工厂正看到孙丽馨在办公室哭笑不得的放下电话：“宁总，这一会儿我接了十个电话，都是问建民房多少钱。”
“你不会都记下来了吧？”宁长安伸脖子看看小本子。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可是你说的。”
“没事，别着急。赶紧给你宁总到口水去，宁总会见了正县长副县长县政府办主任开发区主任，一口水都没喝上，你说他们是不是提醒我县政府缺水啊。”
“你们家缺水县政府都不缺水。”孙丽馨笑着端过一杯水，脸上有些忧色。
在宁长安蛮不讲理的坚持下大客户泡汤了，在宁长安同志蛮不讲理的坚持下又招聘了三十一人周一上班，在他蛮不讲理的坚持下报装了三部电话，加上家里安装了足足十三台空调，在他疯狂的造孽下，现在账上还有不到三十万了。
而收入……一分钱没有。
转眼到了周一，三十一名新员工报到，全都放在白班培训。宁长安到了驾校领取驾驶证，返回工厂的时候孙丽馨正放下电话，一脸幽怨的看着宁长安。
“怪我怪我，我立即让赵战军贴上通知不接民房建筑。”
不怪孙丽馨，这位周日该休息都没休息，甚至工厂里就没有一个休息的，大家都忧心忡忡。而孙丽馨同志一天接好几十个电话，都是问盖民房的。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孙丽馨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急迫的心情，露出甜美笑容，声音也尽量愉悦：“您好，这里是华彩长安彩钢厂，竭诚为您服务。”
“你好，我精密机械柳成龙，找一下你们宁总。”
“宁总，是柳总。”孙丽馨夸张的露出无声的呼喊表情。
宁长安深吸一口气点燃一根烟接起电话：“柳总。”
“宁总，你电话怎么这么难打通啊，打了三遍。”电话里柳成龙有些无奈。
“我也无奈了。我现在写东西都不敢在办公室。这不是县政府和开发区办公室两处门卫室建好了吗，上面都印着我的电话和传呼，现在传呼几十条信息没看呢，电话一天响几十遍。”
“门房建好了？这么快？也是！对了，这两天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要签订意向合同还收五千块钱。”
“其实您这个问题我们公司员工也问我。我跟您说句实话吧，彩钢这个行业最大的梗结是在原材料。”
“这我知道，韩国那边也供不应求，国内还生产不了，好像漆面不行。”
“彩钢卷的中国总代是我朋友，知己那种。他曾经问我其他地方要是建了彩钢厂的事，我说该供货供货，大家和平竞争。我即使明年扩大规模，这一块蛋糕也吃不了百分之一。”
“确实。”电话那头柳成龙点点头，市场太大了。有些是不知道，就像是自己，也是看到亦庄的厂房心里怎么看老式厂房都不顺眼。但轻钢公司那里乱糟糟，工期还排到明年了。只要各地建起厂房肯定被许多人看到，肯定都想用彩钢建筑。就像是华彩长安，就是两个门房建起来，自己打三遍电话才打通。
“但是咱中国的国情您也知道，您说有几个像我这样注重质量的？都是一窝蜂。一窝蜂就涉及到竞争，有些小企业不注重质量，随随便便就开工建设。而且因为他们质量不过关，价格肯定比我们低。到时候肯定会出事的，会出事故，下一场大雪刮一场大风，万一有厂房倒塌了就是整个行业的信誉问题。”
这真不是宁长安杞人忧天。零三年的时候下大雪，号称坚固耐用的彩钢厂房真有倒塌的，最可笑的是其中一个还是彩钢厂的厂房倒塌了。外行看起来是大笑话，但业内人士却感觉理所当然，都麻木了，这才是可悲。
“我的彩钢厂不是全国头一份，但是第二个，而且是第一个私营企业，并且明年将是超过轻钢公司的企业，我就是全国老大。我不能眼看着这个行业被粗制滥造充斥，所以我要给这个行业立规矩。以后会有竞争者，也会出现一个企业从彩钢厂拿到图纸报价去找另一家彩钢厂谈判比价，另一家彩钢厂甚至都出不了正规图纸，直接拿我的图纸给对方，他们又没有那个设施设备和规模规程去保证按照图纸要求施工，您说他们建出来的东西能行吗？所以啊，我现在要给这个行业立规矩，以后这个行业的规矩从我这里来！”
“牛逼！”柳成龙一拍桌子，“我柳成龙服了！”
给一个行业立规矩，卧槽，我一年两三个亿产值都没敢往那想。人家年纪轻轻而且面对第一单一个大单，却想的那么深远，而且自己还真信。看了华彩长安的规程规范要求，真是惊讶啊，正像那天所说，这种企业肯定会出头的。而且人家要给行业立规矩了，是真的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