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恰年少风华正茂
68927400000022

第22章 妥协与长大(2)

青木是样样都好,《张猛龙碑》《张玄墓志》还有练的不多的《元稹墓志》青木都临的还不错,彼时已经到了九月中旬,选帖的时间到了,老师让学生们挑一本自己感觉自己写的比较好的再练半天熟悉熟悉,下午的时候要写一份临摹一份创作,老师会帮助学生,和每一个学生商议到底要写什么字体。青木心花怒放,从桌兜里拿出了那本《玄秘塔碑》,满目的清刚之气令她心生敬仰,倔强执着更是像极了她。以后,以后她终于不用再面对着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字帖了,她可以专心对待《玄秘塔碑》了。

她清楚地知道那种感觉,就像她当初看武侠小说,是那种一眼就爱上了的感觉。

今天大家都拿出了自己想练的碑帖,三位老师两个教室转,大致地了解一下大家想写什么,章老师走到青木身边的时候诧异地问:“你要写这个?”青木像是谈恋爱被发现了似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抬头很不好意思地看着老章点了点头。老章皱了皱眉接着问:“你是因为很喜欢它吗?你别的字帖临的也都很好,但是这个〈玄秘塔碑〉……”老章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

这一段对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班里要写《玄秘塔碑》不止青木一个,但总体人数很少。这时候浦老师发话了:“柳公权的字不建议大家写,因为这个字体有很大的局限性,一则是它刻板,能给人发挥的余地很小,无论是看高考还是看以后的发展,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据经验来看,写柳公权在高考阅卷中的评分都要远远低于你的真实水平。艺考就是这样,老师们不喜欢这种字体,不赞同这种字体,你学的再像那也都是错的,不服不行,因为在他看来这本字帖本身就存在很多的问题,你照着一个有问题的字帖去写,那他当然是怎么看怎么不好了。这种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柳公权虽然名列四大楷书之一,但是写〈玄秘塔碑〉的人远远不如其它字帖多,将来你选了它可以发挥的余地很小,可参考的范例更少。”

青木抬头盯着浦老师,没有说话,心里像针扎似的疼,满脸的不服气。

“那哪种字可以参考的范例比较多呢?我看欧体就挺多的。”有学生问道。

“是的,欧体、颜体、〈张猛龙〉可参考创作作品的都很多,网上随便一搜哪位哪位名家的作品,都能找出一大堆来,但是柳体的太少了,而且在书法高考当中,按照规律来看是字体颜色比较粗重的,对比比较明显的很占优势,我之前带过的学生当中确实遇到过一个写张猛龙的,说实话写的真的是一言难尽啊,但是就那样,临摹考张猛龙他还能考八十多分,创作张猛龙也是八十多分,就这样过线了,我记得他当时应该考的是个美院,他是当时咱们学校所有去参加那个学校的校考的人当中成绩最好的。那孩子没啥优点,就是胆子大,敢写,那人家学校老师就看中了这一点,那也是人家的命,咱们也没有办法,现在你们所能做的只能是缩小不被录取的概率,做最坏的打算,所以要选柳体的同学也建议你选欧体,因为〈玄秘塔碑〉和〈九成宫碑〉的结字规律很像。”

“既然规律很像,那柳体就不算材料少啦!欧体的不是直接可以拿来用?”青木不了解高考,也不了解书法,半天才想到了可以反驳的话。

浦老师说:“可以用是不假,但是不能完全用,两者类似,却还是有所不同,它介于欧体和颜体之间,有些字处理的像欧体,但是有些字处理的又像颜体,很麻烦。如果非要写柳体也不是一定不行,这些也只不过是老师的建议。青木同学,老师建议你写柳体创作的同时再写一份〈张猛龙〉的创作。”

青木没什么话好说,她埋头写字,越写越难受。她不愿意妥协,但是老师总不能故意骗她就是不让她写柳体吧,老师跟她又没仇,跟柳体更没仇,那一桩桩摆在自己面前的实例,她想不放在心上,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她只能自己承担。

虽然她从前不想上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学了书法,好歹是一件自己擅长且能做好的事,学习终于有了生机和乐趣,现在她对柳体情有独钟,那股子倔强劲儿恰如她,这字很合心意,她觉得这甚至可以作为她的标志,让她觉得光荣,虽然她写起魏碑来也很有感觉,她也并不讨厌写魏碑,可是喜不喜欢这件事儿,不是旁人眼里的合适与不合适能说的清的。

可是,现在的她来这儿不也是为了考上大学吗?

壁立千仞,无欲才能刚强。青木终究是肉体凡胎,脱不了红尘世俗的情感,也没有办法做到“一身轻”,她割舍不掉感情,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家等着她考上大学,她要是再任性,万一中了“诅咒”,她写的明明很好,却因为没选好书体就被淘汰,那她肯定是考不上大学了,家里人得有多失望?她不会选择再来一次,这一次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再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重头再来说的容易,但你怎么敢笃定,未来的你还会是今天的你呢?人心易变,世事无常,她绝不能寄希望于未来。考不上大学的结局就是留在老家找工作,从此自己的才能再也不能发挥出来,还要忍受家人的唠叨,父母也许要忍受亲友不住口的询问。

“妈妈那么要强,她会很难受的吧。爸爸一直以我为骄傲,他只是个农民工,我又凭什么花着他的血汗钱肆意妄为?那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我自己做的后果,不能让他们跟着一起担啊。”青木心里乱极了,当初她选择赌一把,豪气冲天,现在却发现自己输不起了。她自己可以折腾,但不能搭上她的父母。

这一次,为了心里的孝顺,她妥协了,她选了魏碑。这的确让她在以后的路上走的很顺,但是也到底成了她的遗憾。

老章劝她说:“你要是喜欢柳公权,将来上大学之后也可以继续学。”

但是青木后来有了宽敞明亮的教室,很大的课桌,却再也没有像那时候一样爱过一件事物,再也没有碰过柳体,甚至连那本《玄秘塔碑》都丢了。各种的原因导致她没有再写过《玄秘塔碑》,兜兜转转的,就这样散了,忘了。

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很珍贵,因为在年少时期那些美丽可爱的品质总在不断的增长,而在长大之后,他们就会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