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恰年少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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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艺考(1)

曾经有一段时间,青木不想上学了,因为她觉得上学很没劲。

那一年她高一。她在这之前,从没有想过要弃学的念头,而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就有那么一天,她意识到她九年义务教育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余下的学业应该是她自愿的,她有权利选择不再继续!

她可以不上学了,连国家都不能再强制她上学了,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bug”(漏洞),脑子一抽,莫名的就觉得兴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利用这个“bug”折腾点什么东西出来,也许她可以走一条跟别人不太一样的路。

一起参加高考,一起考个大学,然后出来找工作,然后谈恋爱结婚,然后生孩子,然后再经历现在她的父母所经历过的一切,直到自己老去死去,结束这一生。这种一眼就看到头的人生,实在是无趣,而无趣的人生,就是白活。

空活一世,实在是太悲惨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有无数的可能,她的眼前立刻百花齐放,绚烂至极,所以在她上高一的一个下午,一个冬季的周日,正是返校的时间,她死活不肯去学校。

那时的青木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有些怕的,毕竟她向来循规蹈矩,这样的决定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那天下午她憋了很久很久,磨磨蹭蹭几个小时,始终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当时间已经到了不得不返校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即将又要被推到那条一眼就看得到未来的路,她咬碎了牙,痛下决心,打算为了以后的人生勇敢一次。

“我不想再上学了,我学习又没那么好,考个二本都费劲,我不想再跟他们争什么了,没有任何意义,这么多年了,我什么都不会,只会上学,结果还学不好,不如破罐子破摔,什么高学历啊,什么好工作啊,我也不想要了,我就想高高兴兴的,做点自己能做好的事。”

青木站在爸妈面前,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她只觉得自己兴奋、紧张,像是喝多了酒似的有点上头,晕晕乎乎的。手脚俱已麻木,好像已经失去了触感似的不听她的使唤,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灵魂也已经出窍。她听不见自己的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始终不敢直视她的父母,且越来越紧张,因为她从他们的呼吸中她就已经听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

“你说什么,啊?你现在才上高一,以后有的是时间提成绩,凭你的资质,难道上个二本还有多难?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啊?”方妈妈明显地哽咽了半天才说出这些话,她强压心里的不适,语音有些颤抖,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恐惧。

“没有什么别的事,我……我就是不想学了。”青木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冬日里哆哆嗦嗦地飘了出来。

“不对,一定有事!”方爸爸盯着战战兢兢的青木,斩钉截铁地道:“你今天要么说清楚,要么就马上去学校,我们送你去,去见你们班主任。”

“真的没事啊,您就是去了也没有别的事啊!”青木有些无奈地抬眼看看爸妈。

妈妈还希望好言相劝,说道:“我也不信没事,是因为成绩的事情吗?小升初你考的挺好,但是从那之后就开始一点点的往后退,先是被调出了实验班,后来名次也一直往下落,再后来考高中就没考上实验班,可是……可是最近的一次月考你不是还考的挺好的吗?你……你这突然就说不想上学了,不上学你去做什么啊!”

“做厨师啊!”青木脱口而出,说到这里的时候,青木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啊?你怎么想的,你以为做厨师就比你上学容易啊?姑娘孩儿的,就你那二两劲儿,连只鸡都提不动,还想做厨师?那只大炒锅你都颠不动,开玩笑!别瞎闹,赶紧走。”爸爸起身道:“我偏不信你在学校什么都没有发生,走,问你们老师问不出来我就去问你们同学,我不信没有任何原因你就不想上学了,绝不可能!”

爸爸态度很强硬,青木有点害怕,她不是害怕爸爸凶她,而是怕没有理由说服他们,自己最终还是要走上那条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路,像个木偶似的活完自己的一生,她急得哭了出来:“真的没有,我……我就是不想上学了啊,我从没觉得做厨师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但是我可以吃苦啊……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上学,我不上学之后又不是打算去偷,也没有打算去抢,我学一样手艺,凭本事吃饭,怎么就不行了?”

妈妈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啊!你一个女孩,不念书不上学,真是太不像话了,你以为做买卖容易吗,起早贪黑的,那根本就不是你能干得了的活!你不好好上学,别人要笑话你的啊。你好好上,将来考个二本,我们也不要求你非要考个什么名校,有个本科证就好了啊。”

“我不想上大学,没有用的,我就这么个人了,大学它……它改变不了什么的,还不如放弃了这条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的结果,不会比我学厨师好到哪里去的。”青木那时候心里乱极了,她那一瞬间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自己心中所想都表达了出来,但是她的父母的确是误解了,以为她只是学习的累了,烦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青木的眼泪掉了下来。年龄已经这么大了的她,居然还会有一天会像刚入学的小孩子一样,不想再去学校了。

“这样,你先去学校,先去学校好吧……这一段时间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但是你不能不去学校,你突然不去,跟人家老师怎么交代,你们学校不准请假请那么长时间,我们也不可能给你请假,你先回学校好不好,这都快期末了,你……你就当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有点别的想法,你学习又不是不好,你看看跟你一块儿长起来的那几个,她们那时候哪个有你学习好,人家都从来没说过不想上学的事,你怎么就会有这种想法呢!走,快走,不然天就要黑了!”妈妈一边说,一边用力去拉青木,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愤怒已经分明发泄在了她的胳膊上,青木被拉得一个趔趄,终于哭出了声音道:“不去,我不要上学,我不想上学了,九年义务教育都已经结束了,你们凭什么强制我去上学!”

“你上学就是为了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吗?你看看那些没考上大学的人都在干什么,你刚上完初中就不想上了?你自己说你现在不上学能去干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管怎么说都得给我回学校,不然这个家你也别待了,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妈妈生起气来真的吓人,女儿怕自己的妈,似乎是天性,见妈妈真的生气,青木吓得不敢说话了,当然她也不敢离开这个家。

爸爸和妈妈的态度是如此的执着,青木这时候才终于明白她现在的处境了,热血冷却下来的时候,她变得更理智和清醒了一些,当然,她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的,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她一定要活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不然就是在白活。

青木妈妈越说越生气,青木实在是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去说服他们了,而且这件事情的根源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她只是突然有了这么个主意,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的,然后就去做了而已。当一个人没有了理由的时候,要是他仍然不愿意妥协,那就只有不讲理了。

那天的青木是被她妈妈拖着走的,青木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

青木的爸妈留在学校直到晚自习见到了青木的班主任,青木坐在教室里,看着门口的方向,隐隐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确实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同学们后来也都问青木,到底发生了什么,青木已经懒得跟他们解释了,因为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理解她,对付他们,她只能笑一笑,故作轻松地道:“不想上就是不想上了。”

同学们觉得这时候的青木阴阳怪气的,只有青木自己明白,这才是她自己。以前她总是压抑着自己,把所有新奇的想法都憋在肚子里,现在,她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她要解脱自己的生命。

蜕变总是痛的,她觉得要是她不能坚持自己,她会后悔的,她不想让自己后悔。经历过这样的事,她只觉醍醐灌顶,突然之间看明白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