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内,御书房。
南宫宿与温相国皆立于殿前,风璟琰背对着二人,手里翻着新递交上来的明黄色折子,眉宇微拧,过了好一会儿,他双眼微眯,缓缓转身,冷然的目光在殿前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
“温相国,孤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昨夜可是你进宫让孤取消大将军和天女的婚事的提议,应是第一回吧。”
“回陛下,的确是第一次。”
“哦。”他尾音拖长,“那关于方才朝堂之上,突然冒出这么多臣子也一同向孤提出这件事,温相国怎么看?”
“这……”温相国低着头,额头不住地冒汗,“这臣也不知,或许是大家与臣的想法不谋而合罢了。”
“不谋而合?那他们怎么不跟孤的想法不谋而合?”风璟琰神色如常地反问道,“莫不是相国昨夜出宫后,便暗中与人暗中串气,好在今日的朝堂用悠悠之口来让孤向你们所谓的‘不谋而合’妥协?”
“臣,不敢!”温相国闻言,“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即便是给臣等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做出与朝中文武百官串通一气的龌龊事情啊!还请陛下明察!”
“实在是……实在是南宫将军和天女的这门婚事太过鲁莽了,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说着,朝风璟琰毕恭毕敬地深深一罢。
风璟琰一脸淡漠地将视线转移到一旁若无其事的南宫宿身上,“哦?如何鲁莽了?”
“南宫大将军如今是威名在外,此前我朝又有天女之传言,若、若是让南宫大将军与天女成亲,恐有违天命。”
“天命?依照相国所言,何为天命?”
“这……”温相国欲言又止地瞥向南宫宿,犹犹豫豫半天,愣是说不全。
风璟琰却已经猜出他想要说的话,无非就是说待南宫宿和天女成亲之后,天女会助南宫宿行谋逆之事罢了。
虽说他对南宫宿还算信任,但温相国的顾虑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是以他便转而看向了南宫宿,问道:“南宫将军,以为如何?”
“回陛下,即便没有陛下指婚,臣也会与夕雨成亲,不因她的身份,只因我与她情投意合。”南宫宿弯腰作揖,“且不论她是否真有传言中的所谓神力,即便有,臣也会誓死效忠于陛下,效忠于风南国,绝无二心!”
“孤自然是信任于南宫将军的,此事你不必惶恐。”风璟琰还算满意地微微颔首,接着对两人各自安抚了几句,便让他们出宫了。
就在两人出宫后不久,安平郡主却被传唤进宫了。
与此同时,将军府里,北夕雨仍在追问关于温相国的事情。
“这……奴婢可不敢妄言。”琉星低下头,抿了抿嘴。
北夕雨见她居然这么胆小怕事,不由得撇嘴,说:“这里就咱俩,你就算说了他什么坏话,还能有人传到他耳边去吗?”
此言一出,琉星忽然抬起头来,朝四周张望片刻,随后凑近北夕雨的耳边,抬手半遮在嘴边,小声地说道:“姑娘不知,在姑娘住进将军府以前,府里可是有不少其他官员安插进来的眼线,将军为了让姑娘住的安心些,使了好些手段,才将那些人悄悄地弄出去的。”
“他还有这份心?”北夕雨惊讶地往后缩了缩,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她跟南宫宿好称不上什么交情吧?顶多就是外面传言她救了南宫宿,但实情是什么,他们都清楚的呀!
难道……
那家伙早就爱上她了?
如是想着,她暗暗窃喜,双手按住琉星的肩膀,笑容满面,“走,陪我去找宿宿!”
说着,也不等琉星开口,径直拉着她朝书房跑去。
琉星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尔后才稳住步伐,将她拉住,“我的姑娘哟!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呀!”
“现下将军还未回府呢!”
“还没回来?”北夕雨诧异地回头,“按着平时,他早该回来了呀!”
“还不是因温相国谏言一事,在上朝后,圣上特意留了温相国和大将军,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呢。”琉星解释道。
“这样?”北夕雨挠了挠头,心想这温相国该不是为了让南宫宿娶他的女儿温若兰,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出吧?要真是这样,也真是够小人的。
她暗自想了想,正准备往回折返的时候,抬头瞥见走廊的尽头,朝着她走来的南宫宿,她立马笑意盈盈地迎了过去,小跑到他跟前。
“跑什么?”南宫宿见她朝自己跑来,心中暗喜,脸上神色却依旧是淡淡的,见她发丝凌乱,便很是熟稔地抬手为她梳理。
“你今天上朝有什么新鲜事吗?”北夕雨不以为然地撇嘴,挽住他的手臂,仰头问道。
“你想听什么?”
“唔,比如关于咱俩的婚事,日子有定下来吗?”
“尚未。”南宫宿挑眉,嘴角微弯,“怎么?末末着急了?”
“我着急什么?我这个年龄在我的家乡里,都不属于适婚年龄,拿不到结婚证的!”北夕雨别开脸,神色微赧。
南宫宿失笑地低下头,早之前就听她念叨不少次的“适婚年龄”,说要入乡随俗的也是她,每回谈及让她害羞的事情时,她却还是总按年龄说事。
“外面的传言,你不必理会,今日我已同陛下说清楚了,陛下也绝无退婚之意,你可安心了?”他淡淡地说着,深邃蓝眸中淬着化不开的浓浓宠溺和情深。
萧晓晓闻言,蓦然回头,便无意地撞进他眼里的缱绻深情,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她讷讷地清了清喉咙,眼神闪躲地避开,“哦,我本来也没打算理外面的人说什么。”
“我又不认识他们,咱俩结婚也不请他们,我干嘛要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挪步。
南宫宿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紧跟其后,“今日朝堂上确实有不少官员同时谏言,皆是请旨退婚的,不过此事本就是陛下撮合赐婚的,看方才陛下的态度,应是并未受到影响。”
“只不过,人言可畏,你我的婚事定然是要推迟了。”
“结不结婚不重要,反正不管结不结婚,我们也是住在一起,天天都能见的呀!”北夕雨无所谓地甩甩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长廊上慢慢走着,阳光洒进来,投在二人身上,映了两道黑影在长廊的地面上,看起来缠绵亲密。
无论坊间流言如何,始终没有一个准信儿,渐渐地人们也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这一天,北夕雨带着采荷和琉星在市集里闲逛,一是闲逛,二是看看在京朝城里,做什么样的生意才是最受人欢迎和喜爱的。
然而,连续逛了好几天下来,她却发现好像都差不多,即便是姑娘家的胭脂水粉,也不见特别受欢迎,倒是有一样可以着手,那就是开个杂货铺,只是那样就需要有特别的东西,才能吸引人。
她正站在桥上,苦思冥想着,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好在身边的琉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否则,她定然整个人摔下桥下的河里去了。
“刚才有没有看到是谁推的我?”她受惊匍定地拍着胸口,问道。
采荷搀扶着她,朝四周张望,“没有,这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根本来不及看。”
“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回府吧?”琉星寻人无果,便如是提议道。
北夕雨皱着眉头望着桥头来来往往的人群,微微颔首,“也好,回去吧。”
闻言,琉星在前面开路,采荷则搀着北夕雨的手臂,并行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回到繁华喧闹的市集时,前面的路莫名被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给生生拦住了。
北夕雨见这马车看着十分眼熟,像极了第一回碰到安平郡主时所看到的那辆,她下意识便叫琉星和采荷往回走,省得跟马车里的人当街发生冲突。
然而,还没等她们三人有所动作,马车里便传来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
“可否请夕雨姑娘上撵一叙?”
对方声音温婉辗转,听着倒是不像是那傲娇的安平郡主的声音。
北夕雨犹豫了会儿,向采荷投去疑惑的眼神。
采荷悄悄打量了马车旁边的护卫和婢女的腰间佩饰,以手半捂住嘴角,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是相国府的人。”
“所以……”
“应是温相国之女,温若兰。”
得了确切答案,北夕雨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的危机感。
这温若兰可是最初派杀手来抓她的第一人啊!她怎么就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了呢?
如今温若兰知道那天慕容京弘交出去的人不是她,指不定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她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一朝穿越,她就成了万人追杀的对象了呢?
她低着头,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以眼神示意采荷,让采荷代替自己发言,拒绝上马车。
“敢问,这轿撵内坐着的可是温相国府上的温家大小姐?”采荷上前两步,先是福了福身子,才柔柔地问道。
“正是。”马车旁为首的一名婢女回道,“我家小姐久闻天女之名,如今街上偶遇,便想着邀天女姑娘同坐马车,有些事想请教天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