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司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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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去医院的路上,秦放吩咐出租车师傅在路边的一个铂金钻戒店停了一会儿,说是进去有事。出来的时候,司藤目光在他右手上瞥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刚见到秦放时,他手上是戴着婚戒的。但自己跟他分析了安蔓的事情之后不久,婚戒忽然消失了,是一怒之下扔了还是心灰意冷摘了,司藤没问过。

秦放注意到司藤的目光,很不自然地把戴着婚戒的手往另一侧偏了偏:婚戒的取与摘,对女人来说毕竟意义重大,如果安蔓真的已经不行了,就不要让她带着遗憾走吧。如果还能撑下去,于她,也是一种慰藉。

事情的最终,幸运而又不幸。幸运的是见到了安蔓最后一面;不幸的是,真的仅仅只是“见面”。

安蔓的心跳很微弱,见到秦放的时候,有了一段较大的起伏,但很快又弱下去。她讲不出话了,含着眼泪看秦放,呼吸面罩蒙着雾,搭在床边输液的手微微颤动着。

不管之前听单志刚或气急败坏或泣不成声地描述过多少次“安蔓撑不住了”“安蔓就要死了”,亲眼见到的这一刻,秦放还是瞬间就控制不住了。他握住安蔓的手,慢慢送到唇边,眼泪不知不觉滴下来,滑过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不久以前,真的还只是不久以前,他给安蔓戴上戒指的时候,是下了决心和她共度此生的。为什么突然之间,走到这一步了呢?他犯了男人的通病,知道安蔓的过去之后心生芥蒂,让单志刚暗中查她——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小气,而是第一时间告诉安蔓自己还活着,也许安蔓就不会一心想着给他报仇,也许……也就不会死了……

面子,抑或伴侣的欺瞒,在生死面前,忽然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安蔓的目光缓缓移到那两枚戒指上,圆润流畅的环,熨帖地绕指一周,男人的手,女人的手。眼泪突然间夺眶而出,她想要的幸福,费尽心机得来的幸福,近在咫尺,却没有命去享受了。秦放是个好人,如果那天晚上,她选择跟秦放坦白而不是自作聪明去找赵江龙“私了”,是不是一切都会有转机……

心电监护仪的曲线记录终于转成平直,刺耳的嘀声示警。秦放握住安蔓的手一动不动,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说:“走了。”

又说:“挺不容易,都不认为能坚持这么久的。”

医生开始拆仪器插线,秦放还是不动。单志刚流着眼泪,开始时压抑地哭,后来就哭出了声音。两个收拾的小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出门时互相议论:“真是的,哭得那么厉害,还以为他是死者男朋友呢。”

司藤一直坐在病房外头的长椅上等,听到哭声,知道安蔓应该是去了,再听到两个小护士的对话,心里也有些纳闷。对面还站了两个警察,为了解情况来找单志刚。因为医生说正是“弥留”,也就先在外头等着了,这个时候也开始窃窃私语:“现在知道哭了,眼泪救不了命的。当时他要是敢站出来拼,这女的不一定死的。”

另一个说他:“算了算了,要都敢站出来拼,社会老早和谐了。再说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声音,神情说不出的怪异忐忑:“这次那种情况,你也看到了,那哪是……拼命拼得了的……”

司藤抬起眼帘瞥了他一眼。那人悚然一惊,像是觉得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赶紧顾左右而言他。

单志刚被警察特别叫出来,又到警察局走了一趟。其实报案的时候做过笔录,按说该说的都说了,单志刚有些莫名其妙:“又怎么了啊?”

“两个嫌犯,你都没看到长什么样?”

“没看到,只听到声音。”这个问题,上次已经回答过了,有再次确认的必要吗?

“但是,嫌犯可能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对吧?”

单志刚想了想:“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打了急救电话之后,我跟着安蔓的担架一起上的救护车,当时很多人围观。说实在的,嫌犯很可能躲在暗处看,也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

跟他谈话的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被唤作张头儿的清了清嗓子:“你这几天要多加留意,不要去偏僻的地方。适当的时候,我们也会安排人手对你进行保护……”

“为什么啊?”单志刚不解,“怎么是对我进行保护啊?”

“防止嫌犯报复……”

“他们杀了人,他们还报复?”单志刚激动了,“他们凭什么报复?”

“单先生,你不要激动。”张头儿也很无奈,“这种跑单帮的悍匪,不要问凭什么,跟他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而且,又死了同伴,很可能恼羞成怒迁怒于你的。”

慢着慢着,死了同伴?

“他们有三个人?”

“两个啊。”

“两个?死了谁?”

张头儿看起来似乎比他还惊讶:“你不知道吗?丽县的新闻都报了……哦对了,你跟车去医院,后来又转院到杭市,可能没太关注……”

按警方的说法,结合当时的情况,死的应该是出去追赵江龙老婆贾桂芝的那个姓齐的。当时,单志刚一直以为贾桂芝是遭了毒手,她一个妇孺之辈,理应敌不过身强力壮的惯犯,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嫌犯反而出了事。

具体的情形,张头儿没有明说,只是说一个死了一个在逃。但是折损了同伴,在逃的那个人很可能蓄意报复——这么一来,单志刚大为忐忑。张头儿再三跟他保证会全力保护他的安全,这才把他打发走了。

单志刚走了之后,张头儿回到办公区,问边上的女警:“赵江龙的微博,查出什么来了吗?”

女警看了一上午微博,眼睛都看迷瞪了,一边闭着眼睛做眼保健操一边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前面三年的都翻过了……包括他出事之前的……要说吧,这赵江龙之前跟老婆贾桂芝的关系不冷不热,外头包了好几个女人,后来他不是出事吗?就是被警察查的那次,倾家荡产,那些外头的女人都跑了。这个时候,反而是他老婆站出来,卖了老家的房产、地产给他还债。赵江龙是感激涕零啊,发的那条微博怎么说来着……”

她停下眼保健操,兴致勃勃翻着电脑上微博的下拉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若不各自飞,才显难能可贵。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日后必然肝脑涂地,报答发妻的恩情……这是抄了多少段子啊,看不出来还挺文艺……”

她咧着嘴哈哈大笑,一抬眼看到张头儿狠狠瞪她,意识到自己是跑了题了,赶紧知趣地住了口。

女人大多八卦,女警都不能免俗。

张头儿又问另一个干事:“贾桂芝怎么样了?”

“医院躺着呢,受了惊吓,去问过两次了,她也说不清当时的情况……”

说到这儿,那个干事忽然有些发瘆:“张头儿,你说,会不会是……鬼啊?”

“滚你的!”张头儿火了,“乱扯个什么淡,信不信扣你这个月工资?”

张头儿对着部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坐回办公桌前时,自己反而没底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头也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会不会是……鬼啊?

对外口径,只说是命案,嫌犯一死一在逃。真实的情况,是没法对外讲的。

丽县的警察给了一份详尽的现场报告,还拍了照片。

赵江龙是在他自己家里被发现的,身中二十余刀,失血过多而死。找贾桂芝费了一番力气,根据走廊里的摄像头记录,她逃出家门之后,有个高大戴鸭舌帽的男人追了出来,在走廊尽头处制住了贾桂芝,然后拖进了楼道间。

警察在楼道间的下一截楼梯上发现了昏迷的贾桂芝。当时现场并没有戴鸭舌帽的那个男人,都以为是伤人后逃窜,后来有个警员又往下走了几节楼梯,忽然尖声骇叫。

张头儿缓缓滑动鼠标,打开了报告里附着的那张照片。

鸭舌帽死了。

他被数不清的藤条缠绕包裹如同一个人形的茧,牢牢附着在一节上阶楼梯的背面。初看像是被粘上去的,仔细检查的结果,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凉气。

藤条是硬生生钻进楼梯石板里的。也就是说,藤条绑住鸭舌帽之后,藤条末梢自行钻进坚硬的水泥里穿插、打绕、绑紧——藤条的钻孔都是曲状,哪怕是人拿着电钻去钻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而且他被绑的位置,人根本不可能站在楼梯上碰到,更别提手无缚鸡之力的贾桂芝了。

好在这是个高档小区,楼梯间也是有摄像头的,记录下了一段影像资料。而就是这段影像资料,动摇了很多警员的世界观。

影像的最初,鸭舌帽在狠狠踢打贾桂芝,然后用力拽起她的头,似乎是要往楼梯上做致命一击,就在这个时候……

屏幕范围内忽然涌起黑雾,时间极短,一到二秒之后散去,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故障黑屏。恢复之后,屏幕上只剩下贾桂芝,晕死在楼梯上。

一到二秒,只有一到二秒。

一到二秒之后,鸭舌帽被绑在了往下三到四节处的上阶楼梯背面,全身裹缠着藤条。藤条如针脚细密的线,一圈圈硬生生钻进水泥板里。

一到二秒,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完这一切?难不成,真是……鬼?

张头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秦放协助护士做了遗物登记,然后将遗体送太平间办理保存手续。但按规定,他和安蔓只是情侣关系,不属于直系亲属,后续的死亡证明等等都需要亲属出面。秦放费了很大的工夫,挨个打安蔓手机通讯录上的电话,终于有了进展:有个接电话的女人说自己是安小婷的远房二姨,听到安蔓的死讯,她好像也不是特别惊讶,只说会通知她老家的爷爷。

挂电话的时候,秦放听到她对边上的人说:“就是老安家那个最小的闺女,从小就不安分,三岁看八十,迟早的。”

差不多忙完,已经是晚上了。秦放先带司藤回家,告诉她闷了就看电视,不想看电视的话,书房很多书。交代完了之后沉默半晌,说:“我出去走走。”

这一整天很多事情,填单子、登记遗物、办手续,身边始终有人,麻木地应付一切,像个机械人。现在终于停下来,痛苦难过一点点回到皮囊,就想一个人待着放空,谁都不想见。

秦放走了之后,司藤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太过无聊,看得人昏昏欲睡,索性关了电视去书房检书。

书房很大,秦放不在家已经有段日子了,很久不开窗,屋里有点闷。司藤走到窗边,刚把窗户推开,忽然愣了一下。

秦放的住家是独栋的小楼,一排是联栋的,排与排之间隔着草皮、树、花圃和水池,秦放没有走远,席地坐在屋后不远的树下,背倚着树干,低着头一动不动,乍看上去,像是和树连作一体的影子,连轮廓都弥漫出悲哀的感觉。

司藤注视了一会儿之后,动作很轻地掩上窗,内心里,她有些同情秦放:先是陈宛,后是安蔓,普通人遭遇一次已属不幸,何况是两次呢?

书房里很多书,历史地理玄幻武侠,指尖在立排的书脊上滑过,却没了取阅的心情。过了会儿,司藤俯下身,仔细去看书柜的下层。

那是一本一本的相册。

也好,拿来解闷。

司藤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随意抽了一本。不少老照片,但从服饰上看,都是建国后拍的,比如板正的中山装、劳动标兵的奖状、80年代时流行的的确良衬衫……

翻着翻着,她突然想起什么,忙往前连翻了几页。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一家老小在旧式的老宅子前拍的。照相者取景的技术很糟,原本应该位于照片正中的人物被偏到了右边,左边露出好长的一段青砖墙,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中间,露出一块浮雕来。雕得不精细,但依稀可辨轮廓,是个长发的跪地女子,双手捧着类似一片树叶……

别人看了或许不知道是什么,但司藤太熟悉了。这个图画里,那片树叶上面,应该还卧着一条蚕——神话传说中,黄帝的正妃嫘祖,是养蚕缫丝的缔造者。这幅图,画的就是嫘祖始蚕。

司藤心里咯噔了一声,飞快地翻检相册,很快又让她找到另一张照片,拍的是宅子周围的景色。果然是一色的老房子,青色砖墙,嫘祖始蚕的雕砖,相邻的两家之间狭窄的接缝……

跟记忆中有偏差,但仍然大致相似。

这个地方,她是去过的。

秦放很晚才回来,开门时看到灯已经关了,还以为司藤是休息了。一开灯,忽然看到司藤就在沙发上坐着,难免吓一跳:“还没睡?”

司藤把照片递过去:“这是哪儿?”

“我们家在乡下的老宅子。”秦放接过照片看了看,“现在都荒废了,很少人住,当地政府之前还跟我们联系过,说是外地的开发商想盘下整块地方盖度假村。后来大概是没谈拢,不了了之。”

“你太爷爷那一辈,是做桑蚕丝生意的?”

秦放点点头:“杭嘉一带,自古就兴养蚕织布,我太爷爷那个时候,整个镇子都以育桑养蚕闻名。所以你看到了,盖房子的时候都会特意雕嫘祖。嫘祖始蚕,求祖宗保佑。生意好的时候,一度还和沪上的大型纺织厂有过合约供应缫丝。后来竞争不过外国人的洋布,加上形势动乱,也就逐渐衰败。到我爷爷这辈,就没再继承祖业了。”

“这个地方,我去过的。”

“你去过?”秦放有些惊讶,“那是什么时候?”

司藤没有回答。

那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1936年左右吧,邵琰宽是华美纺织厂的少东,厂子和这个镇子素有生意往来,不过那次去不是为了公事,待腻了沪上,换个清新朴素的地方踏青游玩而已。当时江南一带以育桑养蚕为生的镇子不少,但唯独在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嫘祖的砖雕。还记得当时镇子上的小作坊主们对邵琰宽都很客气,少东家长少东家短的。

当时里面也有秦放那个长得圆滚滚的太爷爷吗?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

司藤沉默了一会儿,从秦放手里把照片抽回来:“明天安排一下,我想过去看看。”

夜里,想起白天那两个警察说的话,单志刚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觉得门没关好,一会儿又觉得卫生间有异动,翻来覆去出了一身冷汗,索性爬起来坐着。想打电话约朋友出来作陪,又觉得太晚了不大好——翻手机的当儿,发现好几条未读信息:今儿一天太忙了,都没顾得上看。

是沪上的一个供应商发的。单志刚的公司是他大客户,所以对方对他交代的事很尽心。

“单哥,你托我们查的那个地址,我们已经查过了,圣母院路就是现在的沪上瑞金一路。裕园早八百年就拆了,但是附近上了年纪的老人对邵家都有点印象。

“早年邵家开过纺织厂,在邵琰宽手上败了。1949年的时候,沪上要解放,很多有钱人变卖家当坐船去宝岛。据说邵琰宽带着三姨太上了船,大老婆和儿子都没带……不过他也得了报应,他上的是万平轮。这事当时挺轰动的,单哥,你可以百度一下。

“大老婆和儿子据说一直留在沪上,我们还在问,应该没离开过,说不定就住在浦西这一带……”

单志刚愣了一会儿,打开电脑网页,在搜索栏输入“万平轮”几个字。

跳出来不少条目,单志刚点开了一看,1949年,大型客船万平轮号从沪上出发,前往宝岛。没想到遭遇海难,意外沉船,造成近千人死难的悲剧……

好吧,像是一艘国内近代史上的泰坦尼克号,但是秦放打听这个干吗?

单志刚满腹狐疑,把手机上的短信截了屏,连同电脑上那一条拍了照,一起微信发给秦放。秦放很快就回了两个字:谢谢。

收到回信的时候,单志刚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

看来,这个夜晚,于己于他,都是不眠夜。

为了赵江龙的案子,张头儿又跑了趟丽县。刚到就接到丽县警察的通知:一是贾桂芝已经出院了;二是她申请领回了赵江龙的尸体。

领回就领回吧,毕竟是人家老公,法医既然验过尸,总不能旷日持久地放着,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只是贾桂芝已经出院这件事……

张头儿恼怒得很:“没跟她说明情况?对方的目标是赵江龙,她作为亲属,现在出院很危险,没申请保护吗?”

那头的干警没精打采的:“当然安排人盯着了,不过人家不领情,说要为赵江龙报仇,不怕。就怕他不来,大不了同归于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私人复仇主义。法制社会了,一点意识都没有!”

总会遇到这种不理性的受害者家属,张头儿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过监视上还算方便,赵江龙家那一层有空置房,跟业主联系之后,几个干警已经进去蹲点了。张头儿赶到的时候,几人正坐着吃盒饭,问起有什么异动,答没有,除了早上贾桂芝出来扔了几趟垃圾。

张头问:“垃圾翻了没有?”

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会儿都有些悻悻的:“不是吧张头儿,闲得啊,她又不是犯罪嫌疑人,翻她的垃圾干吗啊?”

张头儿瞪了他们一眼,自己转去楼梯间看:二十多年的办案生涯中,他是颇有几次通过翻查垃圾得到线索的经验。虽然不是次次都灵,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有所斩获呢?

垃圾间在走道的最末。一个大垃圾桶,边上其实有往下滑的垃圾管道,但是门盖上了锁,每天定点垃圾工来处理。楼层里的居民倒垃圾,只要把垃圾袋拎到垃圾间就行。

张头儿掀开垃圾桶盖看,这两天天气冷,没什么异味,不过,这就是贾桂芝丢的垃圾吗?

他好奇地拈起一幅画像,也不像是画像,布质的,画得挺精细,就是里头的人凶神恶煞了点。不不,不像人,倒有些像佛,但是皮肤深蓝,还长了三只眼……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翻腾了一会儿之后没发现别的异样,张头儿想拎一个回去研究,又觉得怪瘆人的下不了手,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回到空置房,他翻出那张照片给几个干警看:“贾桂芝扔的垃圾里一堆这些东西,这什么玩意儿?”

奇怪,他们好像都知道,其中一个还翻了他一眼:“拿人开涮呢头儿,你不知道这什么啊?这叫忿怒相。”

张头儿纳闷:“这贾桂芝家里,怎么有这玩意儿?”

前头翻他白眼那人又翻他了:“头儿,你了解过贾桂芝的资料没有,人家在西部出生长大,信当地佛教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你这问题的点抓得不对,要我,我就得问了,信教的人都那么虔诚,怎么能把佛像当垃圾扔了,这不是大不敬吗?”

慢着慢着,张头儿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前半段话上:“西部出生长大?”

“是啊,老家哪儿来着?”那个干警胳膊肘碰碰另一个,“那字笔画怪多的,叫什么来着,什么千?”

“囊千,西部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