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们除了汉人,还有契丹人,吐蕃人,西夏人,甚至还有高丽人和那些说不上名字的怪人,却是没有北胡人,至少薛破夜是没有看到,由此也可见大楚与北胡在官方实在是冤家对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
小榭庭香远,清风抚人愁!
会英馆自然有殷皇子专门的住处,他的住处,自然和别处是不同的,除了更为奢贵华美,最大的特点就是静,除非殷皇子召见,门客们几乎是不靠近这片区域的,即使相邻,门客们也尽量保持着安静,不敢打扰殷皇子的清静。
殷皇子收揽门客,那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今日却似乎有些特别。
通常情况下,殷皇子收揽某些门客时,无非是温言抚慰,然后便让下人安排起居饮食,提供所谓的“零花钱”,很少见到殷皇子亲自设宴请客,遇到这种情况,那通常是所招揽的门客不是泛泛之辈,至于今日设下宴席,更是领着“殷门三棵松”在会英馆前迎候,这却是极为难得情景。
所以不少门客对于今天这个年轻漂亮的年轻客人很好奇,当后来大家渐渐得知这便是近日在万禽园赤手屠三獒的薛石头时,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钦佩,之后便是嫉妒,到最后,却都流露出怀疑之色,毕竟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公子竟然能够赤手杀死三头藏獒,那是让很多人不大相信的。
薛破夜自进院子开始,就一直注意着殷皇子身边的那几名门客,他自然已经知道“殷门三棵松”的名号,但是却实在不知道究竟谁是那三棵“松树”。
在殷皇子的流水小榭内,小小的宴会就设在假山流水之间,极为清雅,而天边也显出了月亮的轮廓来。
真正在宴的,不过五人而已。
除了薛破夜和殷皇子,段克嶂也豁然在列,剩下的两名门客一老一少,看起来也不是普通角色。
老的也不过五十余岁,看起来很和善,头发黑白相间,竟然抽着旱烟,手中的烟杆看起来也很普通,这让薛破夜想起一句俗话,所谓的世间三种不能轻易招惹的江湖人,那便是老人,女人和出家人,以老人居首,老人的诡计和经验总是让人害怕的。
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就像一个教书先生,总是时不时地望向薛破夜,流露出和善的笑容,薛破夜实在无法辨别这种笑容是出自真心还是出自假意。
少年很小,比薛破夜更年轻,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头上没有一根毛发,就是一个和尚头,若非头上没有香疤,薛破夜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和尚。
少年的眼神很冷,甚至可以同冷冰一般的四皇子刘子符相媲美,不过他的长相却很一般,甚至是有些丑陋,那一种阴冷浮现在他的脸上时,看起来异常的狰狞。
殷皇子温言道:“薛师傅,这三位你大概还不认识,本宫来给你介绍一下。”指着老者道:“这是墨先生,乃是先秦墨家的后人。”又指着少年道:“这是无欢。”对于少年,殷皇子并没有过多地解释,似乎不想让薛破夜知道的太多,只是含笑道:“薛师傅在京都想必听过‘殷门三棵松’这个别号,在场的这三位,就是我殷门三棵松了。”
薛破夜心中一怔,他倒不是震惊今日能见全殷门三棵松,也不是震惊少年无欢也在殷门三棵松之列,他所震惊的,乃是段克嶂竟然也名列三棵松之列。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殷皇子如何介绍段克嶂,而段克嶂在这里又是以什么名字什么身份出现。
殷皇子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已经悠然地指着身边座上的段克嶂道:“这位是无名大侠,大号章无名,是本宫身边数一数二的好帮手。”
“哦!”薛破夜望向段克嶂,见他正襟而坐,只是端杯饮酒,那副神情完全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放了心,却也更是疑惑,这段克嶂究竟要干什么?
酒桌上平淡而无趣,这自然有尊卑隔阂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却是殷门三棵松看起来实在很无趣。
在一种平淡的客套中,这顿小宴却也过了大半个时辰,中间大都是殷皇子温言叙述者某些事情,例如会英馆的规模人员,例如向殷门三棵松赞叹薛破夜在万禽园的机智勇猛,又或者在薛破夜面前夸赞殷门三棵松的一些事迹,虽然那些事迹在薛破夜的耳中一听就知道夸大其词,但是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听着,墨先生间或笑言几句。
无趣而平淡,无聊之极!
酒美人醉,少年无欢很快就醉了,被下人扶走,而墨先生很快也告辞离去,段克嶂最后也从容地告辞离去,甚至没有看薛破夜一眼。
薛破夜清楚,殷门三棵松出场,那只是殷皇子的一个安排,这个细节只是让薛破夜明白我刘子殷很器重你,很给你面子,表现出一种貌似的诚意而已。
薛破夜明白,小宴只是一个开场白,殷皇子今日请宴的目的,相信很快就会表露出来。
“薛师傅,万禽园一战,你的声名大震,这自然是可喜之事,不过……哎……!”殷皇子忽然叹了口气,那张健康光滑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薛破夜心中好笑,但是做出好奇之色问道:“殿下为何叹气?”
殷皇子凝视着薛破夜,微微一笑,温言道:“这人怕出名猪怕壮,薛师傅在万禽园的本事,那自然已经是被许多人知晓,本公认为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对薛师傅动了心思,说不定已有不少人准备对薛师傅不利。”
“哦!”薛破夜忽然笑道:“多谢殿下关心,若果真有人想对草民不利,草民回老家就是。草民在这里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回去家乡,想必不会惹事在身吧?”
“名气大就会得罪人。”殷皇子叹道:“在京都得罪了某些人,别说回到家乡,即使去到漠北南疆,恐怕也会被找到。”
薛破夜眼珠子转了转,谨慎地道:“殿下,你说草民得罪人,是不是指……四……!”
殷皇子叹道:“他只是其中一个,你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他下面那一大片人,你自己想想,你以后的道路会不会好走?”
“这……”薛破夜故作紧张之态道:“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明日殷皇子引我去见四皇子,我向他请罪,却不知这样可行?”
殷皇子摇了摇头,叹道:“本宫与四弟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由于性情不和,有些芥蒂,上次你是为本宫办事,那可是真正惹怒了他,当初本宫没有想到这一点,让四弟与薛师傅产生误会,这实在是本宫的错。四弟向来是有仇必报,手下势力又大,薛师傅只怕……哎……!”
薛破夜心中只觉得殷皇子实在演的过头了,不过殷皇子也实在喜欢收买人心这一套,花了半天功夫耐心地和自己玩着把戏,恐怕这是殷皇子最喜好的游戏之一,一般的皇子贵人,恐怕没有心情如此“善待”一个平民百姓。
见薛破夜神色古怪,殷皇子还以为薛破夜担心符皇子的抱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叹道:“京都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坏的地方,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薛破夜故作懵懂之色,呆呆地看着殷皇子。
“想在京都好好生存下去,在这水火滩里,每个人都需要帮助,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很快就陷入水火之中,粉身碎骨。”殷皇子的声音有些森然:“薛师傅若想很舒坦地在京都生存下去,或者说想在大楚舒坦地生存下去,恐怕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找一个可以依靠的靠山。”
薛破夜凝视着殷皇子,缓缓道:“我能找谁?”
“我!”殷皇子盯着薛破夜,一字一句地道:“子殷愿助薛师傅荣华富贵,愿助薛师傅平安无事!”
他要人做自己的奴才,却口口声声说出是帮助别人的漂亮话来,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