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皇子按了按手,是一薛破夜坐下,叹道:“薛破夜,本宫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去云州之后,这紫烟坊少不得有许多人惦记,甚至是父皇,说不定就充公了。这是本宫的心血,一旦成为官商,也就失去了它的光彩,所以本宫不得不找一个人让它继续经营下去。”顿了顿,缓缓道:“父皇宠信你,只要你接过紫烟坊,父皇或许就默认了,这紫烟坊也就能够继续它的光彩,所以本宫不是为了送你紫烟坊才送你,而是为了紫烟坊的前途。紫烟坊的伙计们都是多少年培养出来,精通此道,一旦紫烟坊充公,这些人也就失去了饭碗,紫烟坊也就失去了行家,所以你必须接受它,让这些伙计们有碗饭吃。”
薛破夜凝视着殷皇子,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兽之将亡,其鸣也悲!
虽然殷皇子不是死,但是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被驱逐出去,与死亡已经没有多大的差异,此时他能想到那些为他办事的伙计,也属难得。
薛破夜自然是有在京都做生意的打算,而且这种打算不是一天两天,在杭州的时候,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时机一直不成熟。
今日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这让薛破夜震惊无比,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也还是有些激动的。
只是猛然接下这样大的产业,也不知道后果如何?
正在犹豫间,殷皇子却将黑色的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淡淡地道:“今日已经耽搁了你很长的时间,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多做纠缠的好,你去吧。”
薛破夜呆了一下,看着疲态尽显的殷皇子,终于道:“殿下保重!”
殷皇子点了点头,忽然道:“薛破夜,时至今日,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本宫想不到,临别京都,最后托付的人却是你,嘿嘿……,时至今日,本宫竟然只有你才能托付大事,只有你,只有你……!”
他一脸的寂寥之色,看起来已经厌倦了一些什么。
薛破夜沉默片刻,终于道:“殿下,下官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你说!”殷皇子看着薛破夜道。
薛破夜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道:“既有太子,何必再争!”
这是一个很笨的问题,帝王家,即使太子早立,依旧会出现这种皇位之争,就像朝堂间的每一寸角落都存在争斗一样,这是人性。
可是薛破夜就是想知道殷皇子的心态,或许问的鲁莽,但是薛破夜却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殷皇子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才缓缓道:“我不争,别人争,等他们登基后,就会往死里整我,甚至是伤害我的母妃,我要保护自己,保护母妃,就只有争。一旦开始,结束就只有两条路,成王败寇!”
“或许不会如此!”薛破夜皱眉道。
殷皇子冷笑道:“即使他们登基后不会整我,但是……!”顿了顿,挥手道:“去吧!”
薛破夜知道他不愿意再说,只得行礼而出,走下了马车。
殷皇子忽然掀开窗帘,淡淡地道:“我不想做皇叔那样的人!”说完,放下了窗帘。
薛破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殷皇子的意思。
即使太子或者其他皇子登基后不去为难殷皇子,殷皇子也只能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王爷,看似尊贵,实则废人。
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没有谁会将“废人”作为自己的目标,更何况殷皇子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恐怕任何人对付他都不会有胜算。
薛破夜看着窗帘,怔怔发呆,而马车在此时已经缓缓驶开,很快就消失在薛破夜的眼帘中。
殷皇子坐在车中,闭着眼睛,半晌,才对段克嶂道:“你随我回宫,取了圣器,一起去见父皇吧。我想他也在等着我交回圣器呢!”
段克嶂答应一声,眼中划过了一道异彩。
薛破夜回到自己房中,小石头已没了踪迹,也不知道去哪里研究去了,他关上门,靠在床铺上,取出了那枚黑色的戒指。
戒指看起来并不特别,甚至很普通,但就它本身来说,并不见得如何珍贵,只是这枚戒指背后的财富,却是庞大的惊人。
太子有着外库,而殷皇子争夺皇位的资金来源,大部分就是靠这枚戒指背后的财富了。
拿着戒指盘玩片刻,百无聊懒,薛破夜竟然迷迷糊糊之中睡着。
这一觉竟然睡的异常甜美,在梦中,竟然梦见回到杭州后的诸多场景,其中最精彩的,自然是和萧素贞的花前月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破夜醒转过来,发现房门还是紧锁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的暖炉也暗了下去,竟然有些发冷。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开门出屋,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信步走在院中,只见小石头的屋中竟然是灯火通明,于是悠然走过去,凑在窗户往里看去,只见明虚竟然站在一个假人旁边,口水横飞地讲解着人体身上的各处穴位。
那假人倒是做得惟妙惟肖,白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作而成,上面都画满了经脉穴位,看来是明虚这几日刚刚制作出来。
小石头坐在椅子上,听得津津有味,而绿娘子俏生生地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
薛破夜叹了口气,这明虚和尚“妄语”之戒恐怕早就忘记了。
这身兼户部侍郎,羽林副总卫两大官职,却颇为清闲,这让薛破夜心情舒畅,走到院中,忍不住伸着懒腰道:“舒服啊!”
话声刚落,脚步声起,一名身着盔甲的羽林将官飞步奔来,薛破夜皱眉凝视,却是都尉公羊月。
羽林营三大都尉,西门雷藏和赵天达镇守在户部银库那边,公羊月留在行营调配,却不知此时过来有何事情,瞧着公羊月脚步匆匆,而且平日笑眯眯的脸庞此时一片凝重,薛破夜快步迎上,沉声道:“公羊都尉,出了何事?”
公羊月停住脚步,行了一礼,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薛破夜,低声道:“大人,宫里出事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奶奶的,这阵宫里老是出事,这次不知又出了何事,低声道:“又出什么事了?死人没?”
“死了!”
薛破夜一惊,失声道:“我靠,又死人了,谁啊?不会又是哪个妃子宠姬吧?”
公羊月神色凝重道:“是……是圣上遇刺了!”
薛破夜惊得魂飞魄散,失声道:“你是……你是说……圣上……圣上死……驾崩了……!”亏他此时还想到“驾崩”这个词。
这一惊非同小可,薛破夜脑海一瞬间就想到德庆帝遇刺身死后的重大后果,说不定自己很快就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无论如何,德庆帝此时不能死。
公羊月慌忙道:“圣上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大人……!”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才微微放心。
薛破夜这句话,要是被人听到,可是要被抓把柄的。
薛破夜急忙道:“那圣上现在如何?”
“圣上在宫内,并无大碍。”公羊月低声道:“只是刺客当场被斩杀,大人放心就是。”
薛破夜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石头落了下去,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低声道:“知道谁是刺客吗?”
公羊月神情怪异,点了点头。
薛破夜沉声道:“随我来。”领着公羊月回到屋中,点了灯,关上房门,才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圣上怎会遇刺?对了,圣上在何处遇刺,是咱们风火营的兄弟护卫吗?”
公羊月摇头道:“是太极营的兄弟。”
薛破夜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风火营守卫,说不定自己又有麻烦了。
“不过……!”公羊月缓缓道:“不过这次遇刺,与羽林卫倒无甚关系,圣上也没有迁怒羽林营。”
“那就好!”薛破夜听说圣上无碍,羽林营也无责,算是彻底放心下心来,问道:“是了,你说那刺客已经当场被斩杀,究竟是谁啊?”
“是殷皇子的人!”公羊月说出了一个让薛破夜震惊无比的名字:“是殷门三棵松之一的章无名!”
章无名,也就是段克嶂了!
薛破夜两眼发直,不敢置信,脸上肌肉扭曲,神色瞬间变得可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