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即至,又怎奈凄冷萧雨连绵不绝。
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一片春意盎然,天地之间虽然已从寒冬转入喜春,可是京都却再次陷入了人性的寒冬之中。
淅淅沥沥的雨儿自打薛破夜从杭州出发至今,连续两日来,竟是没怎么停过,路边的小河小溪也都张满了水。
西门雷藏等羽林卫都穿着蓑衣,乘着快马,护在马车四周。
京都就在前方,薛破夜甚至能够看到城墙的轮廓。
“呜呜呜……!”
一阵雄浑有力的号角声忽然在天地间响起,这种号角声,让薛破夜瞬间就想到了沙场点兵的景象,阴雨绵绵的天气,宁静而苍廖,这真号角声却在瞬间打破了这种宁静。
“什么声音?”小石头有些惊慌。
薛破夜皱起眉头,而西门雷藏已经靠近过来:“大人,不好,有军队!”
“军队?”薛破夜震惊无比。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轰天震响般的雷鸣声从后方传来,金戈铁马,号角阵阵,似乎正驰来千军万马。
“先躲开。”薛破夜牵着小石头下了轿,一甩手,领着十多名部下迅速地离开宽阔的大道,向道路旁边的荆棘林靠过去,那里是一片污泥,但是这种时候,薛破夜等人已经顾不得地面是软还是硬,强拉着马匹车驾进了荆棘林内。
一条苍龙般的军队在阵阵号角声中显了出来,快速地向京都方向移动着。
这支军队清一色青甲青盔,盔缨上都系着白色丝带,白.带飘飘,全副武装的军兵们井然有序有杀气腾腾地直扑向京都。
薛破夜与他的部下一样,都是睁大了眼睛,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简直不敢置信。
知道大楚军政的人都明白,要想调动这样庞大的军队,没有枢密院的手令以及皇帝陛下亲手掌握的虎符,谁都做不到。
难道这是皇帝陛下调往京都的据军队?
“大人!”西门雷藏附耳低声道:“这是南林大营的军队。”
“南林大营?”薛破夜皱起眉头,迅即想到南林大营是叶家控制的军队,明面上效忠于皇帝陛下,实际上却是效忠于四皇子刘子符。
薛破夜手上一阵冰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湿泥凝淋,蹄声如雷,本来就有些泥泞不堪的大道在疾驰的骏马蹄下,已经被踩烂碾碎,然后再被踢起,泥泞遍地。
青甲青盔的南林大军踩踏着泥泞的大道,一列又一列地从薛破夜的眼前穿过,以稳定的速度,默契而快速,宛如苍龙游动。
旌旗招展,大都书着“楚”“南林”等字眼,风中旌旗猎猎作响。
大楚三大京都卫戍军队都是装备着最精锐的武器,配备着大量的大楚稀缺的战马,这一路军队近千骑兵前面冲过,后面便是跟着大批的步兵。
步兵的老爷兵,弓兵夹在骑兵与枪兵中间,他们背着长弓,比起枪兵手持的长枪要轻松不少,但是枪兵不是最累的,最后面的是手持大刀盾牌的刀兵,四大兵种循序有致,海浪般卷向前方。
这竟是超过万人的军队,以最低估测,也在一万五千人以上。
薛破夜脸色发白,他看了看自己的部下,部下们也都是膛目结舌,就连小石头也是一脸的惊骇。
这是薛破夜第一次真实地见到所谓的千军万马,这种平地惊雷震慑天地的气势,让他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用“千军万马”来形容所谓的气势。
……
……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十六,薛破夜回到京都前九天,京都就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老百姓们或许只是感觉到京都的戒备森严起来,都察院和京都府的幽灵们又开始活动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依稀回到了几个月前两位皇子互相斗法的时期,但是对于阴云密布的原因,普通的百姓是不知道的。
不但普通的百姓不知道,即使是普通的官员也弄不清楚其中的缘故,他们只是胆战心惊地担忧着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或许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清洗官员行动吧。
只有那些处在皇宫深处,接近最高权力周围的极小一部分人隐隐约约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陛下那一次遇刺,当时看似无事,实际上已是中了毒,前几日毒性大发,连续两次在朝堂之上吐血昏迷,群臣皆知,自此,臣子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皇帝。
皇帝的乾清宫内,经过重重检查的御医们来来回回,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皇帝究竟如何,而这些御医也是无法放出消息的,他们被禁止出宫,只能够在乾清宫内的一处小屋子里商议着病情,太后传下的懿旨,话没有说白,但意思很明显,若是皇帝陛下有事,那么在乾清宫内的二十多名御医都将陪着皇帝陛下一起升天。
大楚朝的惯例,皇帝有恙,京都戒严,天一入夜,街面上就不许有人走动,除非有京都府衙门的签署文书。
稳定,一切都要稳定。
当然,四门提督府的侯静宗侯大人肩负重任,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衙门,平常时候是显不出它的重要的。
国泰民安君主圣明之时,这个衙门或许十多年都不会有什么重要差事,用那些私下里犯忌的话说,四门提督衙门,只是一个看门狗式的衙门,而四门提督,也就是看门狗的头子了。
可是一旦京都有变之时,四门提督府却又是最为关键的衙门,没有他们守好门,谁能够保证外面的威胁不会给予京都致命的打击。
皇帝陛下重症在身,京都暗流涌动,京都府和都察院的幽灵和紫衣们竭尽全力稳定着京都内部的局势,利用明的暗的一切的手段,将任何异动抹杀在萌芽之中,而四门提督府重兵把守着京都四门,用侯静宗的话说,即使门被推到,也要用尸体挡住任何敢于闯进京都的逆乱。
轩辕仇对于皇帝陛下的忠心是没有人去怀疑的,他一手控制的京都守备军,在这个时候也都完全警觉起来,重兵环城,一副如临大敌的气氛。
不管会不会出现所谓的兵变,这些职责所在的人物,都必须办好自己份内的差事。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十八凌晨,在乾清宫有着眼睛的贵人们终于清楚了一件事情,大楚国的一代帝王,那个阴冷而雄才的德庆帝,带着未了的诸多事情,静静而去。
这当然是一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可是这件事情的传播只是很有效地控制在宫里很有限的极少数贵人的耳目里。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一旦被外面的势力确定皇帝陛下归天,那么该有的和不该有的争端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在一瞬间翻滚上来。
毫无疑问,群龙无首只会是混乱的根源,此种情况下,必须要确定一个新的龙头,一个新的大楚帝君。
非常时期之下,太后在一份诏书上盖下了皇帝的玉玺,这是一份极为特别的诏书,不太多的诏令中,只有两个意思。
第一,被幽禁的太子在第一时间解除软禁。
第二,皇帝陛下遗诏,一旦有变,太子当极速登基,满朝文武有反驳着,以乱党之名诛杀,诛灭九
族。
这是在皇帝陛下归天当夜,太后一手制出的诏书,于是太子殿下也在当夜便被放了出来,隐忍的太子.党们也在这一刻从地狱升上了天堂,在太子确定皇帝陛下确实死的透透之后,立刻在太后的支持下,召集了翰林院大学士岚芜卿,舒正,四门提督侯静宗,京都守备轩辕仇,京都府尹魏山泰,都察院右都御使李子甫等一干京都实权人物,进行了简短的说明。
这些人隐隐都知道了皇帝陛下归天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异常含糊,至今宫里也没有发出皇帝陛下归天的消息,这一次召见,是太后和太子联名所召,至少在太后和太子看来,这一群人尚属可控制势力,京都变故之下,太子要想稳如泰山,这些人不得不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