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开始,小皇帝便毫不避讳对薛破夜的赞扬,群臣亦是随着小皇帝的话锋,对薛破夜北伐之战,大是赞颂,薛破夜只是谦恭应对。
西北战后局势的处理以及犒赏北伐军的事宜早已吩咐臣子们去办理了,所以朝会上并没有议论太多,一开始议的,还是国内的各项事宜。
薛破夜瞧着小皇帝处事冷静干练,王者之气隐现,心中赞叹之余,亦是欣慰。
忽见礼部尚书潘岳出奏道:“启禀圣上,圣上大婚事宜,已经准备妥当,不知圣上是否还有何交待?”
薛破夜一怔,忽地明白,小皇帝和任大将军的曾孙女任雪的婚事只怕是要举行了。
小皇帝看向薛破夜,笑道:“薛爱卿,朕要大婚了,就等着你回来主婚。”
薛破夜急忙出班道:“恭喜圣上,龙凤相配,圣上君临天下,皇后母仪天下,国泰民安,实乃我大楚之福!”
群臣一齐跪倒:“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小皇帝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笑着令众人平身,这才向薛破夜道:“薛爱卿,你在西北时,给朕上过折子,那北胡鹰突帅要与我大楚十年不战,这真是大大的好事,十年不战,我大楚便可借着时间休养生息了。”忽然笑着对朝臣道:“胡人的心思,那是想借着十年与我大楚互通有无,渐渐发展壮大,等他们壮大了,再来打我们楚国的心思。可是他们难道不知,我大楚国富民强,地大物博,十年之后,比起他们的壮大,我们楚国会更强盛,那个时候,正是我大楚平定北胡之时!”
群臣都笑了起来。
不过不少有见识的臣子心中明白,这十年不战,乃是西北大战造就的,若不是薛破夜震慑胡人,让湖人心生畏惧,那也不可能出现十年不战的约定。
“圣上,北胡的使团最近几日便要赶到京都,商谈通商事宜,以及平定麒麟山脉和汉水古渡逆匪事宜。”薛破夜缓缓道:“圣上说的不错,我们楚国地大物博,根基条件十倍于北胡,可是……!”顿了顿,终于道:“可是再好的武器,也要会使,臣下只盼在圣上的带领下,我大楚臣子百姓,励精图治,积极进取,这才能在十年之后,强盛于北胡!”
小皇帝点头道:“薛爱卿说得甚是。胡人都想着励精图治,若是我大楚还自持天朝上国不思进取,十年之后,未必便比胡人强。诸位爱卿,朕只愿尔等鞠躬尽瘁,为国尽忠,十年之后,平定北胡!”
“圣上英明!”群臣齐拜:“谨遵圣命!”
起身之后,岚芜卿出班道:“圣上,十年不战,机遇难逢,若非薛侯爷在西北大胜胡人,难有此等机会。既然北胡使团要前来京都朝拜,依微臣浅见,除了通商和剿匪之外,或可能更进一步沟通交流。”
小皇帝道:“丞相,如何进一步沟通交流?”
岚芜卿正色道:“十年不战,就未必说十年之后必战。收付胡人,未必只能以武力,依微臣所见,我大楚可与北胡开姻亲之路,这样一来,楚胡结亲,十年之后,楚中有胡,胡中有楚,到时候未必便会开战啊。”
岚芜卿话声一落,吏部尚书游少卿立刻出来道:“圣上,丞相所言虽有道理,只是微臣颇觉有些不妥。”
小皇帝抬手道:“起来说话。”
游少卿起身奏道:“微臣以为,我们楚人娶胡人,让他们将女人送过来,自然无话可说,但是若让我大楚子民嫁入荒蛮之地,却颇有些不妥。我大楚礼仪之邦,楚人血管里流的是仁善之血,胡女在楚国生下孩子,得我楚国诗书教导,自能是非分明,但是我楚女嫁入胡地,生下的孩子,到时候都被胡人教成恶狼,这……这如何对得起祖宗?”
这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了,不过楚国与北胡本就分歧极大,游少卿这样一说,竟然有不少官员点头称是。
薛破夜立刻道:“游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丞相所言,胡楚通亲,那是解决双方仇视的极佳方法,至于只能胡女嫁过来,不许楚女嫁过去,当真有些极端。若想北胡与大楚真正达成融合,互相拿出诚意是必不可少的,而我楚女嫁入胡地,就等于将我大楚的文化带入了胡人那里,游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我大楚文化的厉害,只要给予它发展空间,它可以融合任何一个民族,何况区区胡人,姻亲一开,随着时日的推移,胡地出现大量我楚裔胡人,那个时候,这些胡人难道还会挥着刀子杀向他们母亲的国度?”
当下朝堂里,意见不一的官员悄声议论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薛破夜向小皇帝一拱手,道:“圣上,若开姻亲,便当从圣上开始。臣下得知,北胡巴尔虎特部族长忽巴亥有一个孙女,叫孛尔连月,与圣上年纪相仿,而且深爱中土文化,若是纳她为妃,想必会为胡楚姻亲开个好头啊。”
小皇帝脸上一喜,这孛尔连月就是香叶子,那是小皇帝一直记挂的北胡小美女,此时听薛破夜提出来,当真是正中下怀,和薛破夜对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咳嗽两声,众臣急忙停止了议论。
“这个……岚丞相,薛爱卿,胡楚通亲,未尝不可,唔……等北胡使团到来,再好好议一议!”小皇帝故作镇定:“当然,薛爱卿说的很有道理,那个……那个孛尔连月既然喜爱大楚文化,唔……!”
群臣有些错愕,平日里小皇帝说话做事可是雷厉风行,颇有先皇遗风,怎的今日说话却像喉咙里有鱼刺啊?
群臣自然不可能知道,孛尔连月是小皇帝的梦中小美人呢。
散朝过后,群臣出了宫门,岚芜卿立刻拉着薛破夜的手,笑道:“侯爷,老夫家中备了薄酒,不知侯爷可有空闲前去坐一坐?”
薛破夜见老丞相笑脸盈盈,知道今日请自己去,绝非是心血来潮,恐怕是有什么话要说,点头道:“正要拜访丞相府上!”
当下二人乘车,径自来到了相府。
雪虽然停了,但依旧有随时继续飘落的可能,白皑皑的积雪,为京都肃穆的城池披上了圣洁的外裳。
一处极雅静的小屋子里,岚芜卿和薛破夜落座之后,开门见山地道:“侯爷,你在西北征战时,宫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薛破夜平静地道:“这京都可是每天都在发生大事啊。”
岚芜卿呵呵一笑,迅即才低声道:“太后趁薛侯爷北伐之时,在宫里欲行刺圣上。”
薛破夜皱皱眉,却没有显出吃惊之色,太后在后面鼓捣一些事儿,也是薛破夜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小皇帝平安无事,那么太后的阴谋显然是落空了。
“太后如今怎样?”薛破夜看着岚芜卿问道:“被囚禁冷宫?”
“死了!”岚芜卿淡淡地道:“太后已经死在了御花园。”
薛破夜皱起眉头。
太后勾结易辰渊欲行刺小皇帝,却被长公主所救,这些事儿知道的人用手指头能数过来,不过小皇帝却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岚芜卿,毕竟岚芜卿和薛破夜是小皇帝的左膀右臂,薛破夜不在京都,小皇帝只能将此事告诉岚芜卿。
当薛破夜从岚芜卿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不由长叹了口气,明月王自六合院消失时,他就觉得此事与易辰渊有莫大的干系,但是实在想不到,易辰渊竟然是与太后勾结在一起。
“最近死了不少人!”岚芜卿抚着胡须道:“大狱里的杨耀和玄阳老道在一天晚上同时死去,身在云州的前太子,近日传来消息,因为偶然风寒,病情每况俱下,不久前刚刚死去……呵呵,这些人死的都是时候啊。”
薛破夜的心却沉下来了。
这些人的死,绝非平常,难不成是小皇帝命人暗中解决的?
岚芜卿叹道:“薛侯爷,你恐怕也看出来了,这些人的死,或许和圣上有关,也或许和圣上无关,但是这些都是该死的人,该死的人,总是会死的。”顿了顿,凝视着薛破夜,轻声问道:“薛侯爷,老夫冒昧问一句,你说你我是否也有一日会成为该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