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名没有去联络监察院在开封的其他密谍,因为他知道,之所以雨小楼放自己走,不过是利用自己将监察院在开封的密谍连根拔起罢了。那个秀气俊美的男人,竟然恐怖如斯。姬无名躲藏在一家农户的柴堆里,回忆起雨小楼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捏。
姬无名了解自己这一剑有多快,在监察院十二金衣中,论剑法,或许只有王爷身边的那两名金衣胜他一分。但是姬无名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那两名金衣联手,也未必能胜得了雨小楼!必须将这个重要的消息传递出去,不然院子里将要蒙受巨大的损失,甚至,还会危及到王爷的安危!
如果,如果雨小楼潜入汉军大营里,谁能挡得住他?监察院在开封当然不止只安排了他们这一批人,开封乃是重中之重,监察院的密谍进入开封的有很多人,其中一部分,甚至已经进入了大周朝廷。之所以当初裴炎和徐中和敢隐瞒柴荣的死讯,把持朝政那么久,和监察院密谍的怂恿不无关系。
虽然裴炎和徐中和后来遭到了虎贲大都护罗旭的血洗,但是因为监察院密谍隐藏的很深,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失。以这些人如今的地位,如果想办法送他出城的话应该不难。但是姬无名不敢去联络这些人,他怕因为自己将指挥使大人多年的布置毁于一旦。他甚至不敢留下什么记号,因为他确定,自己的行踪其实就在雨小楼的控制之内。
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姬无名陷入了沉思,但他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再次开始了逃亡,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受了伤,血迹会暴露他的行踪。在被雨小楼的人追上之前,他必须想办法先藏起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雨小楼弹出的断剑虽然没有伤了他的心脉,但是依然伤的很重,他知道如果不能得到救治的话,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此时,在大周皇宫里,被姬无名偷出去的显元小皇帝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面前躬身施礼的那个白衣男子,他才五岁,哪怕他是皇帝,他也只还是个孩子。从皇宫中被人劫持走已经让他心胆俱裂,现在又被人抢回来送回皇宫,但是他心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在他眼里看来,面前这个斯文的秀美的男人,和那些劫持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陛下,让你受惊了,微臣该死。”
雨小楼低着头语气真诚的说道。
显元小皇帝柴宗让坐在龙椅上,身子还在瑟瑟发抖。虽然他还很小,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他已经开始成长了。
“爱卿,这次多亏了你。母后……母后去世之后,多亏了周王忠心耿耿,朕才能继承先皇留下的基业。如今周王在北方平定乱贼,如今……如今朕的安危,就多靠爱卿你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失去了父母双亲的孩子,从他嘴里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殊为不易了。他的父亲病死了,母亲被虎贲大都护罗旭一刀砍了,哥哥下落不明,如今,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人真的关心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利用他这个皇帝的身份。他无助,他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寻求保护。五岁的孩子,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他就好像一根狂风里断了根的野草,不知道将被吹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枯萎。
他想父亲,想母亲,想他的哥哥。但是,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哥哥被虎贲大都护罗旭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谁能帮他?
“保护陛下是微臣的职责,微臣来晚了。陛下放心,从今日起,再也不会有谁能绕过我伤害到陛下。”
雨小楼依然低着头躬着身子说话,他看起来很像一个臣子。
显元小皇帝吸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如果没有爱卿你的话,朕说不得就要死在那些歹人的手里。朕能回来,爱卿居功至伟。朕该赏赐你些什么才好呢?”
小皇帝忽然眼神一亮道:“周王救了朕,朕封他为王,你也救了朕,朕也封你为王吧。爱卿,朕便封你为汴王,你看如何?”
雨小楼的嘴角不露痕迹的撇了撇,心里颇为诧异。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心机。还是说,只是身在开封,不过是个无心之举?周王,大周的王。汴王,把封地就是东京汴梁,呵呵,如果真是巧合,他只能说这孩子的运气不算好。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这个小皇帝……很了不起。
裴战怎么可能让自己做汴王?
如此年纪,就会用离间计了吗?
雨小楼跪下,叩首:“微臣月前才被陛下封为护国侯,如今时隔不足一个月,微臣不敢再领赏赐。且微臣救驾,乃是为臣子者的本分。让陛下受苦微臣已经犯下了大罪,如何能当得起陛下如此厚爱。周王乃大周之柱石,国家之栋梁,微臣无功无德,求陛下收回成命。微臣惶恐不安。”
小皇帝愣了一下,心里想着,我是什么时候封他为侯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个月之前,一个月之前我还在秀月楼,怎么可能下旨封他为护国侯?是了,一定是裴战封的。小皇帝心里一阵惶恐和害怕,裴战,谁给他的群里随意封侯?他既然已经在实行皇帝的权利,那他还会留下我来做傀儡吗?
小皇帝笑了笑说道:“朕年纪还小,原来自己做过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亏得爱卿你忠心告诉了朕,以后还请护国侯多多帮朕。”
雨小楼道:“微臣万死不辞。”
说完,他抬起头对小皇帝说道:“陛下,这些日子陛下受苦了,今日还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早朝听政。”
小皇帝嗯了一声道:“宫里的侍卫该加强一下了,朕不想再被人撞在麻袋里扛着出去。”
雨小楼再次惊于小皇帝的成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五年前,自己进天牢之前,这位小皇帝才刚刚出生,想不到一转眼五年过去,世道早就变了,皇帝,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的帝王。一个知道如何离间敌人,如何示弱,还如何装腔作势的五岁孩子,若是等他长大了,会不会很可怕?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雨小楼走到大殿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小皇帝说道:“爱卿在天牢中苦度五年光景,辛苦了。是先皇亏了你,朕回好好补偿你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这番老气横秋的话,在雨小楼眼里却一点儿也不好玩。他躬身谢恩,然后退了出去。慢慢的关上大殿的朱红色大门,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他在心里苦笑一声,小陛下啊,你何苦用什么离间计?当我把你活着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裴战的对立面。看来虽然你有着远超年纪的成熟,但你……还是太稚嫩了。
雨小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皇宫里,曾经他住的那间房子。
靠在椅子里,身边跪着两个小太监手法轻柔的给他按摩着腿脚。雨小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都下去吧,把凰翰,步飞经叫来见我。”
不大的一会儿,两个身穿锦袍的太监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后恭敬的说道:“参见侯爷”
雨小楼闭着眼睛休息,并没有说话,他手下四大太监中的两个,就这么单膝跪着不敢起身。当初,他们不过是宫里最没有权利地位的小太监,是雨小楼教他们习武,给了他们地位,在他们心目中,雨小楼比皇帝还要重要。林锦城,宗泽,凰翰,步飞经,这四个人,可以说是雨小楼最得力的助手。论修为,凰翰最强,林锦城最弱。论心机,步飞经最深,论潜伏追踪,宗泽是四人中的翘楚。
“宗泽传回来消息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楼闭着眼睛问道。
凰翰道:“回侯爷,还没有。”
“那个人,也算是个人才了。锦城死在他手里不冤枉,平时就让他多练功,他就是不肯听,你们四个人中他本事最低却最跋扈,不知道收敛,我当初就说过他早晚要吃大亏的。希望这次他能记住教训,下辈子,做人踏实一些。”
凰翰和步飞经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听。
“你们说……那个逃走的汉国监察院密谍,见过我出手之后他会怎么想?”
雨小楼问。
步飞经想了想说道:“他会想尽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他怕…….”
“怕什么?”
“怕侯爷去杀汉王刘凌。”
“哈哈哈哈!”
雨小楼忽然笑了起来,很开怀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如你说的这般想,那他就是个蠢货。”
雨小楼笑着说道:“去杀汉王刘凌?就算我进得了汉营,杀得了汉王,我……还能活着出来吗?无论要杀的人是谁,身份多尊贵,他的命,总归不如自己的命金贵。你们记住,我要你们做的,是陪着汉国那个监察院慢慢的玩,而不是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