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摄白了刘凌一眼说道:“你打的比方不但不通而且很恶心。”
“但是……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聂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说来说去,你的话里只有一句能让人有所感悟。这句话细细品来,还真是很妙呢。”
“是哪句啊?”
“它合理所以它存在。这句话,你说的很好,非常好。”
刘凌讪讪的笑了笑道:“我以为你说的是,屎就是屎那句呢。”
聂摄道:“好歹你也是如今这中原天下站得最高,权势最重的那个人了,为什么说起话如此的粗鄙不堪,令人恶心。你是大人物,大人物就要有大人物的那种风采气度。平时看起来你也算是气度不凡了,为什么在我面前就这么无耻呢?”
刘凌一本正经的说道:“物以类聚。”
聂摄噗的笑了出来,很释怀。他竟然不顾地上的黄土灰尘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我发现,和你相处的时间久了,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让我的心结有所松动,而是,让我得到了许多以前谁都不能给的快乐。”
“你这话像是在表白,虽然你比女子还要俊美,但我可以严肃的告诉你,我对男男啊,女女啊之类的事不感兴趣的。我还是喜欢正常的男女关系。”
“男男女女,和男女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
这世间,有资格有本事有这个魄力跟大汉之王刘凌开玩笑说闲话打屁聊天的,也就是无双之公子聂摄一人了。这世间,有资格有本事有这个魄力跟天下第一的剑侠聂摄想说什么说什么的也就刘凌一人了。他说他无耻,他说他伪娘。两个人就这么漫无边际但是很惬意的胡言乱语,竟然都感到很放松。一个背着全天下压在心里的压力,一个背着心里压在全天下的压力。
很绕口,但就是这个样子。
“早点休息吧,这军中的生活,或许并不适合你。”
刘凌站起来,在聂摄那个连女人都不曾有人触碰过的肩膀上拍了拍:“军中生活总是牵扯到太多的生死,而你这个人虽然有着天下第一的修为却偏偏是个不愿意开戒的和尚。说你心善,是因为你不愿随意取被人性命。说你心狠,你若是没有几分狠戾有怎么练得出这天下无双的箭术。可是终归,你心善是对他人心善,你心狠是对自己心狠。你这样的人,比和尚还要和尚一些。和尚还有破戒的呢,你却凭白的给自己束缚上了三千戒律。”
聂摄道:“哪里有什么三千戒律,我所作所为不过图一个心安理得而已。再者,和尚不准喝酒,我却品尽天下美酒,就是最廉价的五加皮也不是没有喝过。和尚不准吃肉,这天下间的美食,比我尝的多的人还真是不多见。和尚不准触碰女色……”
聂摄说到这句的时候,刘凌的眼睛很八很专业的亮了。
“你看什么?”
聂摄问。
刘凌摆摆手道:“你不用理我,继续说。”
聂摄有些讥讽的问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吧?”
“难道你解过?”
刘凌问。
聂摄自负的笑了笑:“天下无双的聂公子,又怎么会少得了红颜相伴?”
刘凌失望的说道:“终归你还带着些许人间气啊,本以为自己遇到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剑仙呢。”
聂摄笑道:“你不是也说,我有一个凡尘俗世心吗?”
刘凌微笑着说道:“都是凡尘俗世人,就不要再打什么机锋了。夜深人静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洗洗睡吧。”
刘凌站起来刚要往马车那里走,忽然看见赵大快步走了过来。让赵大都有些失态,刘凌意识到似乎有什么让人不开心的事发生了。赵大的脚步有些乱,由此可以看出这件事必然会让人很不开心。刘凌停下脚步等着赵大,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什么事?”
刘凌问道。
赵大说道:“岚州送过来的紧急军情,坏消息!”
“直接说吧。”
“七天前,王半斤将军率军与西夏大将军李虎奴在岚州城西大战,我军初始大胜,西夏军溃败。王将军不顾周延公劝阻率军追击,在丘水河畔被西夏人打了埋伏,若不是周延公大人率军从侧翼击溃西夏伏兵的话,我追击之大军险些全军覆没。损失了两万多人马,但党项人的损失比咱们还要大些。”
刘凌嗯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太坏的消息,王半斤这个人若是能一味的死守,也就不是那个刨坟掘墓的王土匪了。是我疏忽了,周延公虽然是朝廷重臣,只是到了边陲军中他的话王半斤又怎么会听,一个秀才一个土匪,总是秀才会吃亏。回头发一封信过去,以我名义训斥王半斤,告诉他若是再敢这样胡乱而为我就扒了他身上的官袍!”
找到有些苦楚的说道:“坏消息是,为了营救被党项骑兵困住的忠义侯,周延公大人……”
刘凌这般的心境如海的人也不禁变了脸色:“周延公战死了?”
“没有,周大人身负七处大伤,若不是有手下女将军潘金莲拼死相救的话,只怕周大人真的就要战死沙场了。潘金莲将军也受了重伤,身上的箭头剜下来足足装满了两个大碗。幸好的是,忠义侯没有受伤,周大人正在调养,潘将军也没有性命之忧。”
赵大虽然尽力将监察院院报上的事情说得委婉些,但还是让刘凌终于爆发出了一股怒火:“去!让缇骑到岚州把王半斤捆了来!”
“让晋州陈远山带神锋营三日夜内赶到岚州接替王半斤,岚州汉军由陈远山指挥。周延公就在军中养伤,待伤好之后,我就给他一个镇西兵马都元帅的名号!”
“王爷……息怒。”
赵大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是第一次见王爷生如此大的气,那张英俊的脸都生出了些许的狰狞来。虽然只是那么一点,但却吓得赵大连大气都不敢出。现在他才知道,王爷对属下极其宽宏,但这不等于王爷不会生气,若是王爷真生了气的话,只怕连阎王都要吓得瑟瑟发抖吧。
“王将军劳苦功高,王爷念在旧情……”
刘凌狠狠的一甩手:“旧情?军战之中,沙场之上,没有任何情可念!”
刘凌甩袖离开,脸色气的有些发白。赵大看着王爷逐渐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了好一阵子,随即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替王半斤有些担忧,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大的气来。虽然折了一阵,但大局并没有变得太恶劣。其实,赵大心里也明白,这事并不是自己向王爷表述的那么简单,虽然损失了两万人马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三军之帅被困,行军长史重伤,这样的事对军队的士气打击是很严重的,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局面都不会扭转过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刘凌气,并不都是因为王半斤这些年表现出来的越来越令人不安的骄纵。最主要的,刘凌其实是自责。他明明知道明明想到了王半斤有些心浮气躁,可是却还是选择了对其能力的信任。
如今汉军两面作战,面对的是总兵力相加达到近百万的敌人。而且,这两个敌人还是当世最强大的那个。一旦西线的战局不利,东线这边刘凌辛辛苦苦打出来的好局面也会随即崩溃。若是三十万党项大军东进攻入国内的话,太原危急,根本就会被触动。
刘凌分派人手下去的时候,其实已经帮他们都布置好了任务。只要他们按照刘凌的交代去做,刘凌有信心在西线拖住党项人,在东线狠狠的把契丹人揍回去。只要契丹人一败,党项人自己也就退了。
奈何,因为王半斤的贪功冒进,很有可能刘凌设定好了的局面会出现变故。
走到马车边上,刘凌深深的吸了口气,隐藏起脸上的阴霾,换上一副淡淡的笑容登上了马车。轻轻的推开车门,刘凌看到敏慧已经睡着了之后脸上的有些假的笑容才渐渐的褪去。他在书桌边上坐下来,想了想,提笔写下了几条军令。
令,在延州的程义厚发兵攻打西夏绥州,银州,务必至少攻克其中一座州府,擒拿所有党项族人,无论百姓还是军人,一个都不可放过。若是岚州那边李虎奴攻的太急,就屠了这两州的党项人。
令,陈远山到达岚州之后,必须打一场足够规模的胜仗。斩敌五千以下,不计功。损兵一千以上,不计功!
令,撤掉王半斤镇西军大元帅的职务,由检察院缇骑押送至赵州。
令,晋州茂元,尽起晋州之兵马,前往太原以西井州,石州一带布防。
想了想,刘凌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周延公。
正在斟酌词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温暖。刘凌回头看了看,见是敏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把你吵醒了。”
刘凌歉意的说道。
敏慧伸手将刘凌皱着的眉头轻轻抚平:“王爷,虽然慧儿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慧儿想着无非是战局上出了什么岔子。慧儿女流之辈不懂军事,只是见王爷锁着眉头觉着心疼。有句话慧儿想对王爷说,其实,不管是哪一路的哪个大将军出了差错,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王爷只要还站着,这中原的天下,就塌不下来。夜深了,王爷若是累垮了身子,比倒下去十个百个大将军都要严重。”
她说:“我听士兵们经常说,有王爷在,任何困难就都不是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