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戈眼前一亮,兴奋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大军就在此处停下,一旦汉军倾力来攻的话,陛下再率领大军杀回去,这样的话,汉军必败无疑!”
尚顶天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葛戈忽然想到一事,他脸色瞬间变了:“陛下,离开时为何不对腊赤言明?若是他知道陛下的安排,两边合力定然能得全胜!可腊赤不知道陛下的意思,不知道大军就在他的身后,若是汉军大举来袭,腊赤只怕凶多吉少啊!”
尚顶天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肃然:“朕……不能告诉腊赤!若他知道朕的大军就在他背后,他必然不会死命抗敌。刘凌久经战阵狡猾无比,若是被他看出腊赤的防御并不尽力的话,只怕立刻就会猜到朕的安排!此一战,事关重大,关乎朕之中山国兴亡,关乎中山百姓之未来,朕不得不小心一些……腊赤……是朕负了他。”
葛戈的心里忽然间生出一股寒意,这寒意之浓,几乎冻结了他的血脉。尚顶天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心里盘旋久久不曾散去,就好像一个一个的冰锥不停的戳在他心里一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若是……若是留守的不是腊赤而是自己的话,下场会是什么?
尚顶天看着葛戈不停变幻的脸色,他猜到葛戈心中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尚顶天拍了拍葛戈的肩膀说道:“朕肩负一国之兴衰,不得不心狠一些。你且安心,腊赤骁勇善战,只要他能坚持一个时辰,汉军的攻势一疲,朕立刻挥师而上!以藤甲军之战力,坚守一个时辰并不是什么难事!”
葛戈听尚顶天如此说,心里的寒意并没有减少什么。只是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葛戈低下头抱拳道:“陛下神机妙算,末将……只等陛下号令,必将身先士卒一举将汉军击败!”
尚顶天知道葛戈心里不痛快,但他却没有再解释什么。为了能战胜汉王刘凌,莫说牺牲一个腊赤,就算是将麾下数万人马全都拼死,又有何妨?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暂且休息,随时准备厮杀!”
尚顶天命令道。
葛戈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就走,他不是急着去传令,而是急着离开尚顶天的身边。他不敢在看尚顶天的眼睛,也不敢再待在尚顶天身边,那种寒意,让他难以忍受。他在逃避,好像不在尚顶天身边,他心里的负罪感也会变得轻一些似的。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五里外,腊赤紧紧的攥着手中三十多斤沉重的厚背砍山刀,盯着前面几百米外不断涌出来的汉军眼睛一眨不眨。汉军来得很快,陛下的大军才走没多一会儿汉军就冒了出来。腊赤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他的队伍被汉军击败,汉军立刻就会追上陛下的大军从后面掩杀,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的话,那自己就百死莫赎了。
“孩子们!陛下就在咱们背后,若是咱们将汉人放过去的话,陛下就危险了!告诉我,咱们藤甲军会让陛下遇到危险吗!”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藤甲军齐声喊道:“誓死保护陛下!”
腊赤使劲点了点头咆哮道:“不要吝惜箭矢,只要汉人进了射程就给我放箭!这个时候留着箭也没有用处了,绝不能让汉人闯过去!”
最前列的五百余名弓箭手齐声应了,随即将手里的角弓握得更紧了些!
指挥汉军进攻的正式小旗都司徐青竹,他奉了汉王的命令带领他的小旗发动第一波攻势。虽然防御的中山国军队人数是他麾下兵马的一倍半,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将其击溃。而且,汉王交待了藤甲军的弱点,那些见火就着的藤甲军根本就挡不住大汉雄兵的脚步。至于是不是会引发山火,这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随着双方主将的一声令下,双方的弓箭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唯一不同的是,汉军的弓箭手在狼牙箭上绑了一层布,用菜油浸泡过,点火就着。顷刻间,数以千计的羽箭在半空中交叉而过,狠狠的扑向双方士兵。
在林中放箭,杀伤力低了何止几倍。进攻的汉军只需闪身在大树后面躲藏,羽箭就很难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而躲藏在断木之后的藤甲军士兵,被羽箭射中的概率更低一些。只是,汉军那些火箭的威力似乎比藤甲军预计的要大许多。
一名藤甲军士兵的胸口上被一箭命中,狼牙箭上的火苗带着嗤嗤的风声在他胸口上炸起一小团火球!从胸口里喷出来的血水没有将那团火焰熄灭,而前后浸泡过四次桐油的藤甲则很快被引燃起来。
只是几十秒钟的事,这藤甲军士兵就变成了一个疯狂滚动的火球!
有同伴去救他,却被他身上的火焰引燃了自己身上的藤甲,很快两个人就都变成了火球,然后在他们的哀嚎声中火苗越烧越旺。不多时,焦臭的味道就冲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然后势不可挡的又冲进脑子里。
相比于藤甲军的整个阵线来说,那偶然被引燃的士兵只不过是星星之火。但腊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己方的不利,他忽然间意识到,当初组建藤甲军的时候,陛下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脱甲!全体脱甲!”
腊赤大声的呼喊着。
一时间所有藤甲军的士兵都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藤甲,他们几乎都看到了袍泽被烧成焦炭的样子。虽然对自己身上的藤甲有着很深的感情和依赖性,但他们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哗啦呼啦的声音中,一件一件藤甲被士兵们们脱下来丢到了远处。
借助藤甲军脱甲而不能放箭的机会,徐青竹猛的从大树后面闪出来以横刀往前一指喊道:“杀过去!”
一个小旗的汉军猛的提起了速度,一百步不到的距离几乎在七八息的时间里就跑了过去。很快,双方的士兵就开始短兵相接!
没有了藤甲的保护,中山国的士兵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但还是渐渐的被汉军压着往后退去。
训练有素的大汉正规战兵在近五年中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面对面硬撼,大汉战兵不惧任何敌人。虽然场面上看起来十分的混乱不堪,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乱作一团的都是中山国的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汉士兵以三个人为一组,就好像一台一台的精密的杀人机器一样高速运转着。一人负责身后,一人诱敌,一人杀人,三个人配合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隋唐之前,甚至在几年前士兵的配合还是五人一组展开梅花小阵杀敌的,但刘凌改良了这种小阵,虽然人数上减少了两个,但杀人的威力却一丝都没有降低。
无论在装备上还是训练上,中山国的士兵都不及汉军。他们依仗的藤甲没了,他们就再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天兵天将。抡起兵器来,他们的砍山刀与大汉的制式横刀对拼,完全处于劣势。
徐青竹带着几十名亲兵,大声的招呼着逐渐组成了一支三百多人的攻击阵型。锋利无匹的锥形阵,以他为前锋,后面的亲兵紧紧的跟着他护住他的左右。这根杀人的大锥子狠狠的撞进流求人的防线里,顷刻间就将本来就不如何稳固的防线狠狠的撕开了一个口子。随着这锥子的逐渐深入,撕裂的口子也越来越大。
徐青竹一刀扫去一名流求兵的半边脑壳,然后一脚将那摇摇晃晃的身子踹得倒飞了出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了看几十步外的那杆流求战旗,还有旗子下面握着一柄巨大的砍山刀的壮汉。嘴角抿了抿,徐青竹伸刀一指那流求人的旗帜喊道:“大汉水师!随我砍旗!”
“大汉水师!杀!”
后面的汉军狂吼一声,以徐青竹为锋,狠狠的朝着那流求人的战旗戳了过去。
一刀将一名流求兵开膛破肚,徐青竹看都不看那流了一地的血糊糊的内脏,脑海里只有汉王问他的那句话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徐青竹……你怕死吗?孤要让你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你可有勇气?”
徐青竹猛的一抬头,看向那面流求旗帜,看向那个魁梧的流求主将,他的眼神中仿似有一股烈火在燃烧,心中一个声音骤然大喊:“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