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一队缇骑护送着监察院指挥使赵大到了南昌。同来的还有在晋州处理监察院事物的陈子鱼,她已经接手了一处的工作,三处档头接任者也是一个女子,她原来本就是三处的密谍。
祀泉儿
三百名黑甲红披风的精锐骑兵护送着三辆马车进了南昌城,直奔原来的南唐皇宫而去。大街上的百姓还没从汉王到了南昌的兴奋中平息下来,所以他们对这队衣甲鲜明威风凛凛的队伍并没有太多的震撼感觉。虽然,汉王进城的时候一直在宽大的马车里没有出来和大家见面,但百姓们依然很庆幸自己能见到站在人世间权利最巅峰处的大人物。宽大而坚固的马车挡不住他们的思想,虽然每个人幻想中的汉王都不相同,虽然每个人心中对汉王的定义也不相同,可是毫无疑问,他们的心中一样的是发自肺腑的尊敬和崇拜。
汉王车驾进了南门的时候,多少百姓跪伏在街头激动留出了泪水,多少女子看着那辆马车而兴奋的泪流满面。在士兵心中,汉王是大汉的灵魂是军队的最高指挥者。在百姓心中,汉王是结束乱世带给他们幸福安稳生活的那个人。而在每一个怀春女子的心中梦中,汉王是英俊勇武的无可替代的大英雄。
每个女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美人的浪漫故事,憧憬中的英雄是完美的,而她们自己在憧憬中最后总是会得到一个美好的故事结尾。
而刘凌,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成为女子们梦中完美男子最多次的那个人。
缇骑保护的车队在皇宫门口停了下来,最前面车上下来两个同样一身黑色莲花款式长袍的妩媚女子。虽然监察院的黑衣穿在她们身上稍稍有些宽大,但却恰到好处的将她们两个妖娆的身段勾勒出来,淋漓尽致。这两个女子只是站在那里,已经构成了一副优美的柔美的画面。
两名女子在门口站着,等第二辆马车停下来之后她们两个相视一眼。十几名黑衣监察卫将第二辆马车围着,然后拉开车门。一个同样身穿监察院黑衣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同的是,他的黑衣上在袖子和衣领的位置上有一条条流云一样的金线。看装束,正是监察院十二金衣之一。
这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秀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斯斯文文的倒是更像一个书生。只是如果细心的话,会发现他负在背后的双手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竟然一样长短,一双手格外的修长。
宁欢,十二金衣中唯一不用兵器的人。如果在府州的时候他把息自言丢出去算是用了兵器的话,那么也只是那么一次。当然,如果息自言愿意别人把自己当兵器看的话。事实上,十二金衣中最让宁欢赶到头疼的,不是冷酷心硬的朝小树,也不是严肃冷血的铁獠狼,就算面对聂人敌聂人王兄弟的时候,宁欢也不会十分的头疼,唯独息自言让宁欢每次都会头大如斗。
宁欢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微笑着对车里说道:“到家了,付堂主。”
说完之后,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每次这么称呼你,我都会觉得很别扭。你们一品堂的堂主姓付,而副堂主偏偏姓郑,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马车上轻轻跃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儒衫,头发看起来有些散乱,脸色中也透着一股寥落和苍凉。看面容他最多不过四十岁,但两鬓上如雪的白发看起来却是那么落寞。
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刀刻斧凿的痕迹,虽然……眼角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更有沧桑的味道。
“嘉儿在不在南昌?”
没有回答宁欢的话,这儒衫男子皱了皱眉头问道。
宁欢也不尴尬,他咧开嘴很惬意的笑了笑道:“令爱在杭州,不过……你倒是可以在这里看到你的女婿,当然,如果你把他当女婿看的话。”
被称为付堂主的男子皱眉,他问宁欢:“难道你对汉王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真不知道,汉王是如何御下的,赵指挥使又是如何御下的。”
宁欢撇了撇嘴道:“傻子才让他们听到,不过……就算是听到也没什么,因为无论是汉王还是指挥使都比你明白一个道理,忠心这种事并不是挂在嘴边的,而且,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肤浅。很遗憾,到了现在你都没明白这个道理。”
被称之为付堂主的男子正是西夏一品堂的堂主,那个统领着数千间谍的大人物,就连嵬名曩霄都对他十分的看重,并且,他和陈子鱼的父亲老将军陈偷闲也有着很深的关系。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嘉儿的父亲。
付青鳞
付青鳞一怔,随即苦笑道:“倒是我愚钝了,居然忘记自己是怎么被你们抓住的。不过到了现在每次想起来我依然感到惊讶,为什么,堂堂归德将军深受陛下信赖的铁将军,居然会是你们汉国的人。”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两个女子,正是陈子鱼和祀泉儿。
陈子鱼缓步走到付青鳞面前,歉然的笑了笑道:“付叔叔,一路上让你受委屈了。”
付青鳞在面对陈子鱼的时候,脸上没有了对宁欢的那种清淡。他看着陈子鱼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慈爱,就好像,父亲看女儿的那种眼神:“小姐,不要这么说。一直惦念着小姐的安危,这次能见到小姐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陈子鱼脸上微微变色,眼圈红了起来:“付叔叔,让你挂怀,子鱼心里难安。陈叔叔,嘉儿就在杭州,离此地并没有多远的车程,等见了王爷之后我就陪付叔叔去杭州找嘉儿。如果嘉儿看到你来,一定会欢喜的不得了。”
付青鳞苦笑道:“如今沦为阶下囚,倒是没什么脸面见你们两个。再者,我为大夏之臣,今日落魄,丢了陛下的人,也愧对陛下对我知遇之恩。汉王不杀我,不过是想从我嘴里知道些大夏的事情。汉国监察院的赵指挥使也是打的这般算盘,我不死,只是想见小姐和嘉儿一面,如今得知你们安好,待见过汉王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物之后,我……”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慈爱的说道:“汉王乃不世人物,这天下能与其相提并论者也唯我大夏陛下一人而已。小姐和嘉儿有如此归宿,其实……其实我和你爹爹心里都还满意。如今汉国兵雄将强,汉王中原霸业已定,小姐和嘉儿也不会受什么颠沛流离之苦,若是日后有什么不欢喜,小姐就……就回兴庆府。”
听着付青鳞这般胡言乱语,陈子鱼知道他心里其实很乱。这样语无伦次的话,印象中付叔叔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可是现在他连自己的意思都表达这么混乱,陈子鱼知道他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
两行清泪从陈子鱼的脸上滑落下来,她看着付青鳞哭泣着说道:“付叔叔放心,王爷不会为难你的。”
付青鳞忽然哈哈大笑道:“汉王?当世之枭雄,若是因为小姐和嘉儿的缘故动了私心,我反而看不起他。若是不利用小姐和嘉儿逼我招供,那只能说汉王也不过是个妇人之仁的伪善之人罢了。跟着汉王这样的人,小姐或许也会受些委屈吧?我倒是好奇,汉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陈子鱼流着泪道:“付叔叔,子鱼了解汉王,他……他不是如你想的那般。”
付青鳞笑了笑道:“凡大成大就者,什么会是善人?”
正在这时,第三辆马车上下来的赵大恰好听到这句话,他走到付青鳞身边,微微笑了笑道:“原来,在你心里看人还是以善恶来区分这么肤浅幼稚?”
说完这话,赵大也不理会付青鳞的惊愕,对陈子鱼说道:“王爷还在等,王妃还是先进宫吧。”
陈子鱼点了点头,回身对付青鳞说道:“以兵凶行大善之事,唯王爷一人。付叔叔,待你见过王爷之后,自会有所悟。”
付青鳞没有见到刘凌,因为刘凌根本就没打算见他。他是西夏一品堂的掌舵人,对刘凌有着一定的了解。在他的印象里,刘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今天这般成就。可是,今日到了南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已经通过百般途径详加了解过的汉王,还是一点也看不透。
进了皇宫之后,内侍就在门口等着。内侍跟赵大和陈子鱼低语了两句之后,就带着付青鳞到了一处偏殿。殿中,流着泪的嘉儿正在等着他。然后,嘉儿就带着付青鳞出宫上了一辆马车,在监察院护卫的保护下走了三日三夜,途中换了无数次车马,换了无数次路径,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到了一座青山脚下。
下了马车之后,嘉儿将付青鳞搀扶着走进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小小道观。
付青鳞进了门才发现这片建筑竟然很大,远不似从外面看起来那么局促。进了后院之后,付青鳞忍不住问嘉儿道:“汉王他让你带我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嘉儿将付青鳞有些凌乱的衣衫抚平,抬起头说道:“父亲,王爷说,你是西夏一品堂的掌舵人,嵬名曩霄发现你被带到大汉之后肯定会派人来杀父亲。王爷选了这个地方让父亲暂且隐居,待平定北方,建立新都之后再派人接父亲和我团聚。”
付青鳞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走的如此隐秘。
“汉王?不见我?也没有话要问我?”
嘉儿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付青鳞:“这是王爷让我交给父亲的。”
付青鳞将书信打开,将书信展开,信上只有一句话,寥寥十几个字。
“子鱼,嘉儿是我的妻子,所以,你安心活下去”
付青鳞神情猛的一僵,握着信的手禁不住也抖了起来。
嘉儿握着付青鳞的手说道:“王爷说,之所以将父亲带回来,是为了我。王爷不忍我每日惦念父亲,也不忍父亲将来毁于嵬名曩霄之手。王爷说,我是他的妻子,嵬名曩霄将一品堂交给父亲你,不过是因为小姐和我的缘故罢了。嵬名曩霄让父亲主掌一品堂,究其根本还是想让父亲借小姐和我来得到王爷的消息。若是父亲不忍这样做,嵬名曩霄终究是容不下父亲你的。所以王爷将父亲接来大汉,让我们父女团聚。”
嘉儿抹去眼角的泪痕,笑着说道:“王爷对我说,嘉儿你有个好父亲,宁愿受到嵬名曩霄猜忌也不做让女儿为难的事。我是你的丈夫,又怎么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
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会让你为难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