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局面,现在彻底乱了。”
赵大坐在刘凌的下首第一个位子上,对在座的众位将军欠了欠身子说道:“一个月前,黑水靺鞨部的都勃极烈乌骨趥率领七万士兵攻打辽东京辽阳府,辽阳留守耶律正死守辽阳,同时调集辽东各郡兵马反攻。”
“二月初一,乌骨趥率领大军攻打辽阳时,被从最近处赶来的契丹援军抄了后路,耶律正率军从辽阳城中杀出,靺鞨大军腹背受敌,大败,退兵五十里,死伤兵马近两万。契丹的援军其实只有七千人马,杀退了乌骨趥后,援军进入了辽阳城内。”
“二月初五,乌骨趥猛攻辽阳,数度攻克城门,数次被耶律正亲自带兵顶回去。双方从清晨血战至日落,晚上乌骨趥派人夜袭,却中了耶律正的埋伏,再次大败一阵。不过乌骨趥从室韦部请来的援军恰好在当夜赶到,室韦部首领拖烈该率军从侧翼突入契丹军阵,杀退耶律正的伏兵,救出了乌骨趥。”
“室韦部其实与契丹算是世仇,当初耶律匀德实为契丹族夷离堇的时候就数次率军征伐室韦部,室韦人不得不俯首称臣。到了耶律雄机称帝之前,更是一口气灭了小黄室韦等室韦三部,杀人过十万。契丹的骑兵曾经数次逼迫室韦人北迁,室韦人被迫迁徙到了塞北极苦寒之地。那个地方四季飘雪,经年不化。”
赵大解释了一下室韦人为什么要来帮助乌骨趥,然后继续说道:“二月初九,拖烈该率领室韦所部两万多人猛攻辽阳北门,乌骨趥率军猛攻西门,当日,虽然靺鞨人和室韦人的联军没有攻克辽阳,但却数次攻上辽阳城头,辽军损失惨重,若不是耶律正亲自率军拼死反攻,甚至发动百姓协助守城,辽阳未见得就能守住。”
“二月十六,辽东诸郡兵马陆续赶到辽阳,与室韦人和靺鞨人的联军激战。拖烈该带着三千室韦勇士将契丹援军大阵杀透三次,契丹援军大败,向后退走二十里。这一战,室韦所部仅战死两千余人,却杀伤契丹士兵一万三千余。”
“二月二十一,耶律正率军出城偷袭拖烈该营地,却中了拖烈该的埋伏,耶律正所率四千精兵死伤殆尽,耶律正身受重伤被亲兵抢回城内,室韦人趁机杀入辽阳,室韦人进城之后却封闭城门,将乌骨趥的人马关在了外面。乌骨趥不得不独自抵抗契丹援军,三日内双方血战六场,乌骨趥的人马损失惨重。”
“室韦人进城三日,尽屠城中降兵和百姓,十几万人被杀光,血流成河。”
赵大放下手里的一个小册子,揉了揉眉角笑道:“这室韦人的怨气看来真的不小,三日屠城,竟然将好好的一座大城屠成了地狱。辽国五京之一的辽阳府,就这么被人变成了一座鬼城。只是拖烈该毕竟人少,乌骨趥坚持不住率先撤走之后他也不得不弃城退走,一路往室韦所部驻地且战且退。”
刘凌笑了笑,对室韦人的残忍没发表什么看法。
室韦人是蒙古族的先民,成吉思汗和他的后代屠城这种事干的多了。党项一族被成吉思汗一怒图灭,中原汉人被蒙古人杀了上千万,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在蒙古族称雄的时候,屠杀了近一亿人口。有人曾开玩笑说铁木真和他的子孙成功解决了那个时代数千万百姓的吃饭问题,只是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其实按照从根源上来说,契丹人和室韦人还是同宗同源的。
当初柔然被突厥人击败之后分裂成两部,一部逃到了辽河的上游,也就是契丹人的祖先。另一部逃到了雅布洛诺夫山脉,也就是室韦人的祖先。室韦这个名词,另一个意思其实就是鲜卑。
室韦人被契丹人在近百年压着打,尤其是耶律雄机称帝之后,室韦人被迫迁徙到了极北之地,生活的极为困苦。即便这样,迫于耶律雄机的淫-威,室韦人每年都要进贡大量的财物,只要有所拖延就会招致契丹人的屠杀。
刘凌因为想起来,忽然发现柔然确实很了不起。虽然这个民族被突厥击败,但柔然的子孙先后称霸。尤其是蒙古人,靠着快马屠刀打下了一片大的令人震惊的疆域。
“契丹人还在追击?”
花翎问道。
赵大点了点头道:“东京辽阳被人屠杀成了死城,契丹人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从二月末契丹从各郡赶来的援军就在追杀室韦人,这会已经过了弱洛水。另外,渤海郡的契丹军杀入黑水靺鞨所部,趁着乌骨趥的大军尚未返回,一口气将黑水靺鞨部族中的妇孺和老人杀了近十万,靺鞨族这次算是要一蹶不振了。”
刘凌笑了笑问道:“季承云到哪儿了?”
赵大回答道:“已经到了渔阳,再有几天就会到幽州。”
刘凌点了点头道:“辽东随便打,只是别伤了我的爱将。这些年季承云一直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做事,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你们风光,实则比你们的功劳一点也不小。季承云也是从我最初领兵就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连个正经的官爵都没给他,每每想起,心里都有些不自在。”
“不向契丹交岁贡,季承云将粮草押回太原,剿欧阳专,季承云烧了欧阳专的粮道,打左祤卫……”
刘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下面坐着的郑超,他是当初大周左祤卫的大将军。郑超很坦荡的笑了笑,示意刘凌自己并不介意。
刘凌笑了笑继续说道:“打左祤卫,烧了郑超将军的清风山大寨。打晋州,偷袭了蒙虎的后路,平定江南,季承云一直走在你们前面。做最苦的工,拿最少的俸禄。”
刘凌站起来,想了想说道:“所以,季承云回来之后我打算让他就在幽州当官吧,也挪到明面上来,毕竟监察院现在已经能他做的事都接过来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王爷是要给季承云个大官来当当了。这是在告诉众人,不要嫉妒他,也不要有什么风言风语。虽然幽州是罗旭,杨业,花翎等人打下来的,但显然,幽州这座重镇的高官要交给季承云了。其实刘凌不说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在座的都是大汉军方的最高层,是刘凌的亲信。这些年季承云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到了现在,季承云身上挂着的不过是个先锋营郎将的五品官,更是连爵位还没有。
“幽州定都,这是无需再议的。”
刘凌停顿了一下说道:“将来朝廷要迁过来,兵部自从何坤卸任之后兵部尚书的职位一直悬着,侯申举荐上来的人倒是个西夏的探子,幸好院子里发现的及时,不然让西夏奸细做了我大汉的兵部尚书,笑话不笑话的放在一边,那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
说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想到那次西夏密谍大举潜入大汉的事,从中还揪出了那个隐藏的最深的密谍。后来侯申在刘凌的驾前长跪不起,自己脱去衣冠以求死罪。军机处的另一位大学士,周延公也是自请卸任,以赎大罪。
好在刘凌知道他们的为人,且那个人确实表现出了很强的才能。周延公和侯申都是举贤不问出身的人,所以刘凌倒也没有怎么怪罪他们。
周延公和侯申同是降一级,罚俸禄三年。
三年白干,也算让他们长点教训吧。
“就让季承云把兵部的事先接下来。不过,把他从正五品直接提到正二品,那些文官只怕又要聒噪了。”
刘凌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的说道。
罗旭笑了笑道:“那是他们的战场啊。”
这话将大家逗得笑了起来,他们都很少参加朝会,因为刘凌很少主持朝政,可是每次上朝那些文官都能因为些小事吵起来,吵的不亦乐乎。花翎,罗旭他们这样的武将,对那些满嘴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文人实在有些惧怕,所以王爷让他们在地方上任职,从这一点上来说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从正五品跳到正二品,看起来是有些离谱,可是若是让他们知道季将军做的事,立的那些功劳,只怕能吓坏了他们。”
杨业皱着眉头说道。他对那些文官一直很看不起,因为当初王爷任命他为沧州节度使,掌握十万大军的时候,那些文官就剧烈的反对过。说他是什么周国的降将,怎么能委以重任?掌控十万大军,那是何等荣耀和信任怎么能交给一个叛徒?
军中高层都知道杨业到大周卧底的事,偏偏那些文官们拿这件事来纠缠。杨业那些年吃的苦太多,担惊受怕的日子几乎让他崩溃,所以他对那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文官没有一丝好感。
“正二品,呵呵。”
刘凌笑了笑,还差了些。
“反正他们也是要闹一次的,与其以后还要闹,就让他们一次闹够算了。再加个一等侯爵吧,就这样了。”
一等侯爵,在座的众位将领,都是一等侯爵。
“大军已经休整了一个月,也是该动一动的时候了,趁着辽军在上京临潢府自顾不暇,辽东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刘凌转变了话题,他转过身子问赵大:“那个李秀,跟乌骨趥有些交情?”
赵大点头道:“辽东的生意,都是李秀的门路。乌骨趥想要筹集军费,急于出手的货物太多,除了李秀之外别人也吞不下去。所以,他们两个颇为熟悉。建立在利益上的交情,反而比较可靠。”
刘凌笑了笑:“既然乌骨趥相信李秀,就让他跟着往辽东走一趟吧。你们……谁想去白山黑水走一圈?”
他笑着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