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没有想到,倭国弹丸之地竟然这么难打。历时一年多,垣国公才将要把倭国拿下来。”
不知不觉中,君臣二人的谈话已经转移了话题。
自从去年乾宇大殿封赏群臣之后,昭先又赶回水师指挥征伐倭国。从大治二年六月初就开始打,打到了大治三年六月中旬,一年还多几天,据说倭人还站着大概有三四个县那么大地方负隅顽抗。这个时候的倭国,并不是四个岛上都有不少人居住。昭先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虽然慢了些,但胜的彻底。
“不是倭国难打!”
刘凌笑骂道:“是昭先妒忌杨砍头的外号,自己也想弄一个昭砍头的名字来顶在脑袋上。从去年六月,他步步为营的打法没错,可也不至于推进的这么慢吧?你知道他往大海里丢了多少颗人头了吗?”
刘凌叹了口气:“具体数字没有人知道,只是据说有一处海湾的缺口硬是用人头给填满了!”
赵大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震惊。填满一处海湾,就算再小的海湾,那得需要多少颗人头才能填满?如此说来,王爷说垣国公昭先妒忌辽国公杨业顶着那个杨砍头的外号,看来也不为过了。
“上个月,与倭国残余的军队主力决战,一仗下来之后,昭先让士兵们砍了倭人的脑袋堆人头佛塔,一千颗人头堆一座,堆了足足六十四座!”
刘凌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想笑,嘴角微微往上翘着:“倭国笃信佛教,昭先用人头来堆积佛塔,也不知道佛祖知道了是该觉得高兴呢,还是该生气。”
无论是佛祖还是倭人,肯定不会高兴。
赵大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打下来,等垣国公回师的时候,岂不是把整个倭国屠了族?一个人都不留,还要那几个破岛子有什么用。我听说倭国那个贫瘠的地方,种水稻都结不出穗子!”
刘凌笑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不过确实贫瘠了点。”
“四座荒岛确实没有什么用,不知道漏网的要用多少年才能继续繁衍成群。”
赵大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让刘凌都有些意外的话:“若是王爷看那些倭人不顺眼,每年派人上岛去杀几回就是了。一次有漏网的,两次有漏网的,十次百次,就算还有漏网的还能成什么气候?”
“看倭人不顺眼?”
刘凌笑了起来:“还确实是这样。”
南宋崖山之战,宋军最后的十余万兵力组成的水师与元军水师决战,因为小皇帝的船被围困在中央无法突围,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自杀,此战随行的十余万军民尽皆投海追随皇帝而去,南宋灭亡,当时的倭国举国戴孝,百姓皆哭。那个时候的倭国其实对中国还没有什么威胁,刘凌这仇报的稍微早了些。
不过没关系,他心里没负担。
要不是后来几千万人口挤在那么屁大的贫瘠地方,或许他们也不会没完没了的搞侵略吧?
前世的时候曾经有人对刘凌这样分析过。
刘凌当时摇了摇头,他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估摸着,十月之前垣国公肯定能凯旋归来。”
赵大想了想说道:“正好奏着凯歌参加大典。”
刘凌嗯了一声说道:“这一年,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刘凌忽然转换的话题让赵大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他认真的回答道:“属下在院子里自己开了一块地,种了菜,现在绿油油的已经起来了,看着挺喜人。后院里属下也种了些花草,虽然开出来的花不怎么漂亮,可远远看过去心里也挺舒服。属下甚至还试着开了一小块田种水稻,可惜,幽州的天气还是不适合,一颗秧苗都没活。”
“那是你不会种!”
刘凌辩驳道:“北方天气虽然比南方冷些,但稻子并不是种不得。”
“属下愚钝。”
赵大笑了笑说道:“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至于秧苗是不是能结出穗子来,属下其实没怎么在意过。”
“心静下来了吗?”
刘凌笑着问道。
赵大沉默了一会儿,如实回答:“没有,属下的心里一直装着朝廷里的事,每天摆弄着秧苗,心里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表面上看着属下好像心无旁骛,开出的田地里一根杂草都没有,其实,杂草都长在属下心里了。”
刘凌哈哈笑道:“静不下来就不要静了,明天去军机处报道吧。最近事情太多,周延公他们几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有能力,到了军机处也能帮他们分担点。”
“可是……王爷,属下身上背着个国公的爵位,不好参与政务。”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这英国公的爵位给扒了?”
刘凌爆了句粗口:“扯淡!那我是不是也得把周延公的国公爵位一块给扒了?”
“属下不敢!”
赵大垂首。
“滚蛋!”
刘凌挥了挥手说道:“晚饭没做着你的,滚回你自己宅子里吃你自己种的菜吧。还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怎么就舍不得摘一篮子送到画苑来让我王妃她们尝尝鲜?是你小气,还是你堂堂英国公府里连个篮子都找不到?”
“属下明天就送来画苑,送一篮子,不,送一大筐!”
刘凌不奈的挥手:“滚滚滚,谁缺你几个烂菜叶!”
赵大走了之后,刘凌在书房里自己一个人又坐了很长时间。他靠在椅子上,昂着头,看着墙壁上那张从箱子里找出来又贴在他书桌不远处墙壁上的画,已经发黄的纸张,上面是炭笔素描勾勒出来的两个相依相偎在一起的老人,他们看着刘凌,嘴角上还挂着溺爱的笑容,慈眉善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旧了所以颜色变化的缘故,还是纸张上沾染了灰尘。从刘凌坐着的角度看上去,两位老人的额头上好像添了几道皱纹。
“爸妈,我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决定,你们认可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放佛能穿越过时空回到那个世界。
“无论如何,儿子没有让你们失望吧?”
刘凌笑了笑:“虽然结局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中也不平静。这些年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一步都是我设计好了的路程。现在就要走到胜利的终点,可为什么心里反而没有设想这结局时候的喜悦了?是我走的太快了,以至于自己不适应这种节奏。还是我走的太慢了,慢到,自己已经改变了太多?”
画像上的父母没有办法给刘凌答案,任何人都无法给刘凌答案。其实,答案就在他心里,一直没有变过。
“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原来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刘凌的眼角有泪水溢出来,也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悲伤出来的。
“十几年了,爸妈……你们还好吗?”
黑暗悄然来临,画苑中来来回回都是到各处去点灯的侍女,她们迈着轻快的步子,拖拽着长裙,摇曳生姿的走着。她们一边走一边轻声交谈,不时有欢快的笑声像震碎了的湖波一样荡漾开来。她们身上的衣裙已经换成了纱裙,夜风吹在身上有一种透彻的凉爽,似乎能一下子凉爽到心里去,让人格外的抒怀释然。
侍女们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已经六月中旬了,离十月初一,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