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漆黑一片,门前的牌匾上灵秀的字体写着“守灵阁”。
男人拾阶而上,一步一步的推开那扇奇怪的木门。
“你来了,是看病还是求药?”女人坐在大堂中央,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一盏灯霎时燃起了火光,她身穿着一袭白裙,火光在她党的裙上摇曳着,瞬间变成了芍药般的红色。
“听说你可以救人。”男人紧握着拳头。
“的确,但世间没有白拿的东西,你可知道其中规矩?”
“知道。”
“那你愿意?就为了一个女孩,舍弃你最重要的记忆.....”
女人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走到男人的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他。
“愿意,无论怎样都愿意。”
“那行。”女人拿出了一个锦盒,“你跟我来。”
男人跟着女人来到了另一个阁间,里面瓶瓶罐罐整齐的摆放在相应的位置上,特别的是都发出着不一样的光芒。
“这些都是?”
“怎么?想反悔了现在还有机会...”
“不会。”羌活看着女人渐渐走远,待女人又出现在他眼前时,锦盒里面已经出现了两颗药丸。
“其中那颗黄色的是去救你心上人的药丸,还有一颗便是你现在就要服用的药丸。”女人指着一处角落里面的瓶子“你不用担心我不遵守诺言,待她服下这颗黄色药丸就会逐渐恢复,但那时你就会失去你最珍贵的记忆。”
羌活看着盒子里的两颗药丸,吞下了那颗药丸便跑出了守灵阁。
“羌活,又名胡王使者,三两羌活,二两香薷,再加上痴儿怨女情。”
梁将军焦急的在香薷的房门外等待,医师推门出来,脸色并不是很好。
“这个,香薷可有救啊?”
医师无奈的摇摇头“最多也只能再撑三天了。”
梁将军擦了擦额头的汗,当初他答应了自己的妹妹会好好护住她的女儿。
时代不济,奸臣当道。杨氏夫妇因为朝廷上的谗言而被召进宫中遭受迫害,而他梁将军,身处塞外全然不知,等到知道的时候,香薷被送到了他的府中。倘若不是他手中还握有边塞要权,现在可能也早已丢了自己的脑袋,关键这香薷着实可怜。
梁将军越想越气,握着拳头直锤胸口。
管家连忙上前拉住了他“将军将军,别责怪自己了,你保住了羌活的生命,也算是了了小姐的心愿。”
“什么狗屁玩意儿,我只要我外甥女。”梁将军被扶到大厅,慢慢冷静下来,思绪回到了香薷还没病之前。
“将军,羌府因为勾结胡人被带上了造反的帽子,下一个可能就是梁府了。”
“羌家本来就是被逼着归顺我国,但皇帝要动我还得等几十年,等那时候香薷也长大很多,我就把她化名送回她想去的地方平淡的生活。”梁将军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最近香薷和那个姓羌的小子是不是走的蛮近?”
“是的。”
“哎,之后你和她说说少和那小子接触了,委婉一点,趁现在还没多少感情分开他们,等她知道他们一家会被处死那时候她会更难受。”
“将军,这......”管家有些哽咽,“一切都听将军吩咐。”
“哎,我这个外甥女,她已经经历够多了,再等她大一点,就告诉她父母死的真相吧。”
门外突然磕噌一下,“谁?!”
管家连忙追了出去,看见了跑走的鹅黄色背影之后停了下来。
“是谁啊,老梁呐?”
“将军,是...小姐。”
香薷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满脑子里面全部是舅舅和管家的对话。
原来父母早就死了,说来接她是假的,连羌活也要永远的离开。
窗外是舅舅为她特意种下的一盆香薷,茎叶软趴趴的低垂着,好像就像现在。
睡了一觉,便一日不起,日日不起。
羌活在家中被禁锢着,自己的父亲还在想着如何去反抗和胡人一起光复土地。
他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干着急,终于逮到了一天偷偷的溜出府里。
跑到了沙丘上的他左右张望着,都没有看见鹅黄色的身影,他等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也快渐渐的暗下来,心急之下跑到了梁府的围墙外徘徊,却被管家发现带入了府中。
梁将军坐在大堂正中央黑着脸,羌活低着头喊了声“梁将军。”
“你父亲大概不知道你溜了出来吧?”
“是的。”
“你和我家的香薷很熟悉吗?”
“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老梁,你带他去看看香薷吧。”
梁将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羌活被带到了香薷的房间,他看着床上瘦弱的女孩,之前他还陪着她等人,还答应了会陪她一直等。
“管家阿伯,她是怎么了?”
“生病了,活下来的生机很小的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怎么就几天没见,就......”
“她无意得知自己的父母都去世了,你们家也出了......”管家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羌活的样子不忍心再说下去。
香薷慢慢睁开了双眼,看见羌活那双泛红的眼睛。
“小姐,你和羌少爷先聊,老奴先出去了。”
“嗯嗯,谢谢管家阿伯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极了春日里的花缺水的样子。
“这黄沙之地不养人。”
“阿羌,我之前日日都在沙丘上等人,不见你。”
“我被禁足了。”羌活看着香薷的脸,内心泛出不断的苦涩。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是食言了,我就不生气了。”香薷慢慢的坐了起来,仔细地看着羌活的样子,浅浅的笑了“阿羌,你眼睛长的真好看。”
羌活看着香薷的样子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继续陪你等。”
他弯起食指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轻轻的滑了一下,“现在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明日我再来看你,拉勾。”
“嗯嗯,拉勾。”
两个小指头轻轻的拉了一下,在两个人的眼前像一阵烟晃了晃就没了。
羌活推门出来的时候,看见将军就站在院子里。
“将军,谢谢你。”
“没什么,也怪我啊。”说完便让管家把他送了出去。
羌活回到家中,父亲拿着一条长鞭叫他跪在大堂中。
“你可知错?”
“不知。”
一条鞭子狠狠的落在他的身上,马上他的额头便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难道不知你娘亲如何死的了吗?”
说完又是一鞭子,羌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背上的鞭痕渗出了颗颗血珠。
“你不知孰轻孰重!”
一鞭子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脊梁
“你不知血海深仇!”
一鞭子斜斜的打在他的侧脸上顺延至整个胳膊。
羌父看着他把长鞭扔在一处,“你今夜不许睡觉,就在这里好好反思你到底做错了没有。”
羌活跪在大堂中,他的嘴唇被他咬的鲜血直流。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全身被包扎好躺在床上,父亲就站在床沿边。
“父亲。”
“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叫你羌活。”
“羌活是护羌使者,也是胡王使者。”
“再过半月,我就要开战,你休要再和那梁家小姐有任何联系。”
羌活的全身几乎都是伤口,他清楚父亲一攻,必定少不了和梁将军的恶战。
当初羌父并不嗜战,甚至反对。
羌父其实原不姓羌,而是姓姜,只是一个来做生意的人。来到边境,作为汉族少不了别人的欺凌,直至有一日一个女人出手阻止,他才避免了死伤之灾。
“你没事吧?”女人把坐地的他一把拉起,等他抬头才看清楚他的脸。“你原来是汉人。”
“对,对不起,失礼了。”
女人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几分有趣,笑着说“没事没事,用你们汉话应该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最后他才得知,当初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胡王最疼爱的女儿。
两人一开始的婚姻受到了胡王坚决反对,直至最后他为了她学会了骑马射箭,一个文邹邹的商人变成了一介武夫,把姜姓改成了“羌”,胡王满意的笑了笑,兴高采烈的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不久之后中原大举进攻,胡王战败,女儿被俘,而他却被要挟归顺,最后还是让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羌活清楚父亲忍气吞声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完成复仇。
半月后,两军交战,羌活被锁在府中不得出去。
战况日日回报,皆愈挫愈败。
又半月过后,羌父全军覆灭。
闻言羌父被围困在汉军之中,对着天大笑吼了一声,便自刎了。
羌活跪在母亲的排位面前,梁将军带着兵冲了进来。几个士兵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却被梁将军一声怒吼又撤了回去。
“羌活接旨!有皇上口谕。朕念你年纪尚小,故法外开恩饶你一命,削去爵位贬为庶民,终身留在边疆不得踏入中原半步。”
羌活脸上的没有半点表情,梁将军又走出了这空荡荡的羌府。
以后,就不再有羌府。
梁将军回头看了看羌活,他一直跪在原地纹丝不动,无奈的叹了口气。
香薷的病一日不如一日,当初她哭着祈求自己的舅舅向皇上给羌活一家求情,最后也只保住了羌活一人。
他明白假如自己不求请皇上也不会伤他羌活,一是安抚边疆民情展现大国大度情怀稳固边疆统治,二来羌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梁将军站在大院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是边塞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