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开始小人是想去找武艺别监(官名)的,但奇怪的是偏偏娘娘所在的殿阁周围连一只小老鼠也看不到。小人心急之下,听到绫阳君在庆运宫的消息……小人惶恐!明明认识绫阳君大人也一次都没有向元嫔娘娘您禀告过这个事实。求您饶恕小人吧!”
宝香吧嗒吧嗒地流着泪说完,旁观着的倧儿也站了出来。
“元嫔娘娘,宝香没有错。是我叫她不要说的。她说想成为宫里的宫女才入宫的,但我担心她因为认识我而受到伤害,所以是我叫她要保密的。但是请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将她从宫里赶出去!”
倧儿会为宝香做到这份上,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虽然有些吃惊,但马上苦涩地笑了。
“我不会将宝香赶出宫外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笑容,倧儿一副安心的样子,迅速地和宝香交换了一下眼色。定远君似乎不满意他们的做法,干咳了几声,宝香和倧儿马上退到外面去了。他们一出去,我就对定远君说道:
“如果宝香就如定远君送到我身边来的云芝一样,是绫阳君送进来的人的话,那会是一个重大失误的。”
定远君似乎以为我还没有原谅宝香,急忙对我说道:
“虽然是绫阳君帮助宝香入宫的,但安排她进荞花堂的人是我。”
“啊?”
“因为我希望就算是通过宝香……也能间或听到你的消息。”
在暂时向我显露了真心的定远君面前,我又一次变得哑口无言。定远君看着我这样子,好像认识到自己的失误一样,急忙转移话题道:
“云芝出宫离开汉城之前,来找过我。她还告诉了我许多事情,那些事情让我十分惊讶。”
我猜是云芝说出了自己是郑汝立的女儿,便说道:
“然后呢?你将云芝怎么样了?”
“我能将她怎么样啊?她怎么说也是你送走的人。我便让她走了。”
“得知云芝隐瞒了的真相,你没有生气吗?”
“比起生气,我认为不得不送走云芝的你的心情会更加的痛苦。我知道你和云芝之间的感情很深。”
定远君,他仍然担心我。
“景敏,你在殿下的身边,失去了包括云芝在内的知己。不仅如此,你还要忍受失去佲儿的悲伤。在我看来,现在你只剩下你自己了。包括我的母亲在内,对生活在宫里的女人们来说,这都是无法避免的最终宿命。你选择留在殿下身边,生活在宫里,就要背负上那样的命运,并且在我看来,你好像连殿下的宿命也一起背负了。”
不管定远君是怎样思考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的话其实并没有错。人单单要背负自己的宿命就已经够辛苦了。但是我却太过贪心,连我无法解决的珲的一部分宿命也背负起来了吗?那是到他死去的瞬间也无法捉摸的宿命。
“这真的是你期盼的生活吗?”
留在珲的身边之后,我曾经期盼的生活,它从一开始就并不宏伟。相反它十分平凡。朝鲜的皇宫终究不是一个适合性情脆弱的我生活的地方。我明明知道这些,还是追随着珲的宿命,放弃了我自己来到宫里,然后在宫里面生活。结果我失去了许多人,那都是我爱的人们。
“我的母亲离开了皇宫之后说过,在宫里面曾经希望获得的所有东西都是虚无的。景敏,说不定你现在为了某些目的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我是说那反而有可能使你失去更多。即使这样你也……”
不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定远君没有说下去,他抬头望向紧闭的大门。他好像知道了那脚步声的主人是谁。他从我身边站起来,然后郑重地后退了三步。之后他背对着我,转向了门那边。
啪!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了,珲出现在门外。
也许是因为定远君戴着斗笠低着头站着,珲没有发现他。不,他之所以没有发现定远君可能是因为,他的眼里只有躺在床上的我。
“元嫔!”
珲奔向了我。我越过珲的肩膀,静静地望着悄悄消失的定远君。
“没事吧?”
他上下打量着我,冲着匆忙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医官吼道:
“快看看元嫔的状况怎么样了!”
“是!殿下!”
医官坐在我旁边诊着脉,医女忙忙碌碌地在一旁帮忙,这时珲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怪不得你去了庆运宫之后,我心里总是挂念着啊!被困在大火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只是因为烟气暂时失去了意识,现在比起臣妾,辛淑媛的状况……咳咳……”
我说着说着突然咳嗽起来,珲转头望向了门那边。和绫阳君一起出去了的宝香正安静地走进来,她和珲对视了一眼之后,惊讶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君主殿下!”
“你不就是荞花堂的宫女吗?”
“是,是的!”
珲的声音充满了怒气。
“怎么能擅离职守,将元嫔一个人留在起火的地方呢?”
“那,那是……小,小人奉元嫔娘娘之命……”
宝香吓破了胆,呜咽起来。珲朝着外面喊道:
“崔内官!”
听到珲的喊声,崔内官急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是,殿下。”
“现在马上传唤庆运宫的负责人。元嫔所在的殿阁起火的事情,寡人要追查到底!”
听到珲的命令,崔内官低着头回答道:
“殿下,庆运宫的负责人是绫阳君。”
听到是绫阳君,珲好像也有点意外的样子。因为他也很清楚绫阳君和死去的佲儿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在珲苦恼的时候,崔内官接着说道:
“但是真凶好像找到了。”
“你是说在元嫔所在的殿阁里放火的人吗?”
“是的。不久之前,小人打听到的消息说,放火的犯人将犯罪事实写下来之后,便消失了。”
“犯人是谁?”
“是大妃殿的文尚宫。”
说到这里,崔内官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文尚宫留下的纸条上说,罪人金悌男有谋反嫌疑的事情是诬告,她要了结了元嫔的生命,解开大妃娘娘的冤情。”
珲气得张大了嘴巴,趁他在抑制怒火的时候,崔内官赶紧过来,将写有字的纸条呈了上来。那正是与刚刚崔内官所说内容相符的文尚宫的文章。
“殿下,应该怎么办?”
珲仔细地端详着崔内官呈上的纸条,然后用手将纸条揉成一团,说道:
“马上派人将文尚宫抓来!”
崔内官得令之后出去了。现在珲再次转身面对着我。珲瞧了瞧正在给我诊脉的医官。医官感受到了珲充满怒意的眼神,瑟缩了一下。珲看到医官这副样子,好像很焦急似的喊道:
“元嫔的状况怎么了?到底要诊脉诊到什么时候?现在马上能回昌德宫去吗?”
“那个,殿下……”
我看着吞吞吐吐无法给出明确答复的医官,轻柔地说道:
“快点跟殿下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只是肚子里的孩子……”
我一说到孩子的事情,医官马上就朝着珲跪了下来,喊道:
“小人罪该万死。殿下!”
这是怎么了?
珲看着伏在地上大喊着罪该万死的医官,表情开始变得阴冷僵硬。我直到现在也没明白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太多烟气,我的头非常疼,时不时也会咳嗽,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症状。
“你为什么这样子?”
我努力忽略涌上心头的不安感,用轻柔的语调向医官问道。但是医官仍然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这时,珲用沉着的声音向医官问道:
“胎儿的状态怎么样?”
“殿下!”
“快说!”
听到珲的喊声,医官缓缓地抬起头回答道:
“元嫔娘娘腹中胎儿的脉象……找不到了。”
“那是什么意思!”
“在腹中……死亡了。”
刹那间,我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前从这里离开的定远君所说过的话。他说过的,有可能会让我失去更多的,我和珲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