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请卿入瓮(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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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师兄之死

有那么一瞬间,官颖欢确信自己在莫千华那双波影里看到幽光闪耀,又在下一瞬,被他眼中波光湮灭。

原本极好回答的问题,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问出来,官颖欢倒是沉默了一瞬。

就是这短短一瞬里,莫千华眼底眸光瞬息万变,像是有团火焰在眸心跳跃。

“自然、自然是……敬而远之。”裴子衍她就受够了,那素隐看起来比裴子衍有过之而无不及。此类心思复杂的人,她是再也不想接近的。

她的声音轻细柔软,像是轻羽拂在人的心尖上,微微发痒。

莫千华一颤,眼中的火焰渐熄,转而有光彩轻微闪过:“当真?”

“自然当真。”这人,今日好奇怪。而且,素隐与她有何干系?为什么这样问?

莫千华微笑着将视线从官颖欢脸上移开时,无意撞上身后不远处那道平静却隐藏了几分敌意的视线。莫千华微微颔首,并不在意沧海的态度。

“你那个护卫,这么多年,本座就没见他笑过,你究竟是怎么忍受他的无趣的?”莫千华兀自转过身慢慢走着,“要么,本座找个武功更高的给你?”

官颖欢不屑道:“他是我的护卫又不是你的,为什么要对你笑?再说,沧海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护卫。他可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比与你认识的时间还长,换掉你,都不可能换掉他。”

莫千华受伤地抚着胸口:“果真是个狠心的主儿。”

“不要贫。我问你,你与玄月楼是不是真有什么过节?”

“怎么这么问?”

“我们来的路上,有杀手暗袭,而且乔装成灵隐宫的人,只是剑法和招式却隐藏不了。沧海说,有可能是玄月楼的人。你刚才不也说,你是与素隐交手才受伤的?你与素隐是不是真有什么过节,不然那晚素隐为什么留在问剑山庄,还与你交了手?”

莫千华缓缓止步,眼底的妖魅此刻全无:“若真要说过节……还真是有。”

得罪玄月楼可不是好事,官颖欢急忙问:“什么过节?灵隐宫不是向来不与人结怨的吗?”

莫千华收起眼底沉色,垂眸看一脸焦急的官颖欢,嘴角浮上一抹销魂笑意:“你在替本座担心?”

“你可是艳绝天枢武艺超群又心地善良,让天枢女子罔顾红杏出墙之名也要前赴后继的男人。我有什么好担心?”

官颖欢这是用莫千华自己曾说过的话打趣他,莫千华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颖欢,你可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无论这次你来灵隐宫有什么目的,本座都想留你。只是,你却没有机会了。”

两句话的工夫,莫千华已冲天而起,红衣宛如罂粟般在天空绽放,一个漂亮旋身柔魅的舞姿流水般消失在两壁崖间。

灵隐宫一位弟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俯身在官颖欢耳边短短说了几句话,官颖欢这才明白莫千华第二句话的用意。

她的确没有机会在灵隐宫逍遥自在了。

沧海看到官颖欢突然沉下的脸色,瞬间移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大师兄被杀了。”

官颖欢嘴里的大师兄是问剑山庄的大弟子周亦寒。官林度手下有三位得意弟子:周亦寒、萧肖、泉姑。萧肖武功排在三位大弟子第二,如今已是天枢国当朝的一品大将军;泉姑是问剑山庄此辈武艺超群的弟子中唯一一位女弟子,善使寒光剑,已摘得三届武林大会斗武桂冠。

这位被杀的大弟子周亦寒,武功排在三弟子之首,在庄内算是除了官林度和官颖承之外武功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想轻易杀他,并非易事。

况且,周亦寒品性德行极佳,在江湖中也不曾树敌,突然被杀,实在令人不解。

如今问剑山庄人心惶惶,官林度也表示定会抓到凶手,还周亦寒一个公道。

慢慢走来的青衣,怔怔地问:“谁被杀了?”

官颖欢看着青衣渐渐红眼,沉默良久,才咬唇极低极低道:“大师兄……青衣,你……”

似乎不堪日光太过耀眼,青衣合了合眼眸,许久才睁开,怔怔地望着官颖欢,回忆在茫然中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拼凑掠起,依稀记得这些年那人数不清的微笑和体贴,还有某月某日,温柔无比地俯身在她耳畔,许诺执手一生……

官颖欢知道两人间的感情,所以才在面对青衣时那样难以启齿。

青衣迎着光的清秀小脸慢慢变得苍白,忽然晃了晃身子晕了过去。

“沧海,带着青衣,我们回去。”

“好。”

官颖欢三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回问剑山庄,回到庄里刚过酉时。

月冷星稀,整个山庄都笼罩在一片肃静之中。山庄外不时有排列整齐的四五个弟子一列走过,脚步声齐齐,雪声咯吱。踏进庄内,也随处可见山庄弟子巡逻。问剑山庄向来安稳平静,这样的巡逻守卫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看来,这次事情真的不小。”官颖欢看着官林度屋外森严的守卫,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重,也许,这次不单单是死一个弟子那么简单的事。

安顿好青衣之后,官颖欢回头去找沧海却已寻不到人,想要去找官林度,又被告知正在会客。

毫无头绪之下,只能寻了几个丫鬟弟子去问当日发生的事,奇怪的是整日在庄内练武的周亦寒,那日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唯一一个见过他的,就是在他卧室发现尸体的弟子。

周亦寒所住的房间案发现场已被原封不动地保护起来,官颖欢又不好私自明目张胆地进入,只得从头上取下发簪,偷偷对着门锁掏弄几下。

“啪”,门锁轻易被她打开,官颖欢急忙闪身进入,复又从里面将门关好。

周亦寒的房间相比其他弟子要大一些,分里外两间,外面摆有一方小桌,小桌恰好在窗下,另一侧是个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

外面还未全黑,借着明亮的月光,她依稀能看到窗边桌上的暗红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能看得出有大片的血当时留在桌面上,又一直蜿蜒滴落到地面上,血迹只在地面拖延了一两步远的距离,就不再继续。

看来,当时周亦寒受伤很重,而且对方下手又准又狠,才能让周亦寒几乎无反击之力,才挣扎两步就丧了命。如果屋内的摆设还是当时案发的现场,那么周亦寒几乎是没有挣扎和反击就被对方制服。

莫非,周亦寒认识这个人?

朋友?师兄弟?

这个想法让官颖欢心头猛跳起来,如果是庄内的弟子……那么……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官颖欢急忙警惕起来,足尖轻点飞身到房梁。门外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只是经过门前的其他弟子。官颖欢俯身窝在梁上不得舒展,难受得正欲下去,手撑到房梁的一侧忽然被一个突出物硌到手,复又摸摸,发现是卷画纸。

拿着画卷走到窗前,官颖欢借着月光缓缓展开,一幅人物画像跃然呈现,画面上的女子算不上美丽,却细眼秀眉,盈盈含笑。

这个女子她比谁都熟悉,正是青衣。

可这两人两情相悦,全庄的人都知道,只是一幅自己意中人的画像,何必藏到房梁上?

官颖欢细细观摩这幅画,也没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原本明朗的月光被云慢慢遮住,屋内顿时黯淡下来,月光这一移动,画面上原本明亮的地方逐渐变暗,明暗的交界处,画面人物脸颊旁的耳坠倒是引起她的注意。那颗兰花蕾形耳坠还是她去年送给青衣的生辰礼物,只是这画上的耳坠,却不全是由线条描绘出来,似是有什么文字在其中构成了一只耳坠。

官颖欢只看清一个“裴”字,正要细看,门外不远处又有弟子经过,考虑半晌,最终决定将这幅画带回去细细查看。

渐渐走近的似乎有庄内弟子还有丫鬟,三四人经过窗下时,那几段对话随着风轻轻飘进官颖欢的心里,声音虽轻,却似带着利刃一刀刀地划在她心口。

“我真不明白,小师妹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喜欢临靖王?”

“哎——是啊——”

“听说,前几天那临靖王又去了烟雨舫,而且还带回一个女人。”

其中一位丫鬟急忙低声劝阻:“嘘——别乱说,这要让小姐听到又要伤心了。”

“整个临安现在都传遍这事了,小师妹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说来也奇怪,那段时间,临靖王还为了锦绣得罪咱们庄主,这会儿看起来锦绣又像是失宠了。”

官颖欢手中握着卷好的人物图,静静听着,几人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她的心也像渐淡的声音一样空了几分,虽然心中明白自己与他之间不会再有任何情感瓜葛,内心深处还是滋生出很多的酸楚来。那夜她先一步离开,不过是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的画面,却没想到,他那夜竟是带了人回去的。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自己好笑得矫情。是她自己想要放弃,是她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他,既然都能下这样的狠心,既然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现在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官颖欢拿着画卷落寞地回到住处时,官颖承已经在她房中等候多时。门外远远地看到房内的背影,急忙飞身到最近的一棵树上,将画卷藏好,这才飞身而下悄然进门。

“还知道回来?”

官颖承转身过来的时候,官颖欢一只脚恰好迈进房间,脸上急忙换上讨好的笑:“……大哥,你在啊!”

“是不是沧海……”

官颖承甩袖在木桌旁坐下,浓眉紧蹙:“就你那点小心思,不用沧海说,也能想到!”

“我哪有什么心思啊!”官颖欢急忙跑过去,给官颖承又是捶肩又是按摩,“哥,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甭给我转移话题!”

官颖欢吓得朝旁边一跳,抚着胸,委屈道:“我这大病初愈的,你不关心就算了,还吼我!”

一提大病初愈,官颖承急忙看看官颖欢的脸色,许是连夜赶路,巴掌大的小脸上风尘仆仆中带着一些憔悴,这一看去,还真让官颖承顿起疼惜之心,只一眼,气已消了大半。

不由得,语气也缓和很多:“这两天,旧伤还疼?”

见官颖承横着的眉毛恢复原状,官颖欢赶紧继续苦肉计:“偶尔……还疼……”那点伤对从小就练武的她来说,还真是早就好了,尤其裴子衍送来的药膏,用过之后完全不留痕迹,现在几乎看不出那时候全身刺目的伤疤。

官颖承叹口气,拉着官颖欢在一旁坐下。

还不待官颖承开口,官颖欢急忙追问:“哥,大师兄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官颖承微微沉下脸:“今天庄里来了不少爹的江湖朋友,在现场都已经查证过。可还是没找到证据,目前只是有猜测,凶手有可能是在我们山庄内部。”

官颖欢当然不能让官颖承知道自己私自闯了案发现场,还盗走了物证,惊讶道:“怎么会是我们自己人?”

“这个你不要操心,庄里一定会还亦寒公道。你,让青衣也想开点。”官颖承起身要走,拍拍官颖欢的脑袋,“还有你,不要以为不吭声,做的事就没人知道。爹太忙没空盯着你,我可会一直看着。安分点,不要惹麻烦。”

官颖欢冲着官颖承离开的方向做个鬼脸:“知道啦!”

一月的临安,年关将近,天气是愈发的冷,可大街小巷却是年味十足。

街边大小林立的店铺里爆竹、年货、桃符对联、锦装新衣等各式各样,各家各户也都开始腌制腊肉,酿酒碾米,清扫门阁,置办年货。

然而临安最大的宅子临靖王府,却陷在一片沉凝的气氛里。

府里的下人们来去匆匆,却脚步轻盈,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更不敢去打扰靖苑的书房。自从那日有护卫告诉百里官颖欢去了灵隐宫,整个王府就突然间寂静压抑起来,没人知道压抑感从何而来,只清楚地感觉到,气氛,不同了。

裴子衍的几个亲信,原本都借着年关想要登门拜访,却都被府里的管家好心地拒之门外。

对这两天的气氛转变,百里是最纠结与挣扎的。一切的一切都正在按原定的计划执行和发生,很快,盛武帝也将指婚,问剑山庄即使不愿意也会被迫站在王爷一方。这么些年的缜密计划和准备,正要拉开一场华丽的序幕,王爷却似乎并没有欢喜之色。

书房门外垂着厚重的藏蓝垂帘,隔绝了室外的寒冷,也阻挡了清冷的日光,轻微书页翻阅声透过垂帘时不时地传出来。

百里掀起垂帘,屋内淡淡的珍贵龙涎香弥散出来。

淡光顺着被掀开的一条缝隙射进书房,恰好落在香炉上,空气里飘浮着的淡金烟气将书桌后那人笼在一片淡薄的烟雾里,看起来沉默而孤凉。

“王爷,今日登门拜访问剑山庄的江湖人士,更多了。”

裴子衍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册上,语气淡漠:“那群人查出周亦寒是怎么死的了吗?”

“没有。”百里摇摇头,嘴角微翘,“王爷这步棋又走得极妙,看来是六合的那位被逼急了。”

“那是他太没有定力和耐心。”裴子衍微闭起眼,轻揉眉心,“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