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这世上,有两件事千万不要干,一是算卦,二是酿毒,因为这两件都是折损阴寿的事。
宋锦川不乐意了,算卦她可以理解,算错了骗人钱财,算对了泄露天机,的确有些缺德,可凭啥酿毒也要折损阴寿,难不成她“宋氏”一脉到最后都是短命鬼吗?
师父说,不然,你以为呢?人们为什么会称这个破地方为“鬼门”?
鬼门,是江湖对宋府所在地取的别称,就是“鬼门关”的“鬼门”,因为传说中,不经同意来到这里,那是没命活着出去的。
好吧,她不还嘴,好歹面前的妇人是她师父,她——宋家二千金的师父,怎么可能是普通人?那可是堂堂江湖第一酿毒大帮——绝阴山宋门,后门对面,那个前贞观里的——小道姑。手不能抗肩不能挑,内功排行在江湖四千八百号开外,长得不好看,个子不高,道经讲得让人昏昏欲睡,唯一的特长,可能就是熟读千年药书,采药晒药比较厉害。这绝阴山上下数万种药材,在宋锦川眼里,十有八九都长一个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个叶子尖,那个叶子圆,这个能长到她膝盖处,那个只到脚踝,但在师父的口中,它们却各有所长、功效不一,稍有差池,可能就会让人气血逆行而亡。
就这么一人,她师父。
至于她为什么能成为宋锦川的师父,大概是因为十四年前的深秋,母亲钱氏怀胎三月,在经过绝阴山被蛇咬伤,而这小蛇颇为少见,绝不是绝阴山漫山遍野都乱窜的弦步蛇,一时之间,钱氏便面唇发紫,周身彻寒,家中长老知道其所中之毒为小草蛇毒,但因为这种蛇多年来已经绝迹,府中并无现成解药,情况紧急,母亲和腹中胎儿都命悬一线。
师父,前贞观的一个小道姑,得知此事后,愣是随手在地上拽了几把枯草杂碎,捣巴捣巴之后喂母亲喝下,在一众人虎视眈眈之下,不出一个时辰,蛇毒解,母亲苏醒。小道姑便一战成名,成了堂堂绝阴山宋门帮主夫人的救命恩人,还顺带一药两命,救了她腹中的胎儿。
你猜对了,宋锦川就是那个胎儿。
她一出生就认了师父,在前贞观撒泼打诨,听道听得昏昏欲睡,认药认得七零八乱,偶尔给师父打个下手,还总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兀自往嘴里塞。好在,从来没出过事。
或许因为母亲怀胎中毒的原因吧,宋锦川出生时,全身青紫,身体孱弱,奶娘用手指放到鼻子处轻轻一探,气息微弱得像只小猫,大家都觉得许是胎中带毒,她很难活下来,还是在师父枯草杂碎的调养下,她身上的青紫退去,慢慢长大,后来竟然生的百毒不侵,啥东西嚼吧嚼吧咽了,上吐下泻一番了事。以至于大家认为她生来就是试毒的,哎呦,不错,这药吃了人脸会发紫,那药吃了人脖子会肿……不管吃了啥进去也没人当回事,搞得宋锦川过了五岁才改了乱吃东西的臭毛病。
好吧,道姑救了她两次,宋锦川不叫她师父都不行了。
话说到这里,就该提起宋锦川出生的时辰。是时天下大乱,北有游兵,南有蛮夷,西有恶匪,东有流寇,江湖五寨十八派各自为政,一时之间厮杀一片。绝阴山因地势险峻,且其中多分布蛇鼠毒物,所以为宋氏一门守住了一方安宁。但皇帝年迈,幼子体弱,朝廷之中宦官掌权,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前朝镇南将军李命为皇上侄子,本为国驻守边疆,听闻宫中太医与太监沆瀣一气,用毒药把控皇上神智,于是招兵数十万,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挥师北上,讨伐奸臣,三年恶战之后,顺利入宫救驾,谁知京都一场漫天大火,将整个皇宫烧成了灰烬。前朝皇上和太子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李命无奈承袭,立国号昌。
她呱呱坠地的一刻,天下平定,是时,观旭元年。
宋锦川在绝阴山无忧成长的十五年,也是李命清除前朝余孽的十五年,她的十五年过得可是无忧无虑,可这位年近五十的半路皇帝,日子却没那么好过。
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一直都有人想给李命安个“造反”的名头,“清君侧”嘛,一向是造反的好借口。于是朝堂之上阳奉阴违,各地官员心怀鬼胎,各自为政,又因大战过后,国库亏空,大军修整进度缓慢,无力招架四处的讨伐声。李氏一族,急需各种雷厉手段来巩固自己的江山。于是,两个关键人物,便进入了世人的视线,其一,是状元宰相仪世鸿,其二,便是他的死对头,九王爷李照。
那这些能和小丫头片子宋锦川扯上什么关系呢?还得我们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