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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白知秋看向她,眸光闪闪烁烁,那神情,竟让慕容颜觉出几分奸诈的味道。对,就是奸诈,活脱脱一只打着坏主意的老狐狸。

只听那只老狐狸说:“凤栖年天后生双胞两位太子,弟珺尚,悲天悯人,以资质论。本该执掌天府,可他被魔女所迷神灭。兄珺烨,命定执掌地府。现今冥王,便是当日珺烨神君。”

“哦,冥王叫珺烨。”慕容颜应了声,手上加快了摇桨的速度。地狱见闻虽然有趣,可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对于一个驱鬼者来说,平日偶尔同鬼差打打交道已是凶险万分,冥王是何等尊神,一面也别见最好,更别提同冥王做对。

白知秋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然后低头,轻轻吻了下怀中人的额头:“当年我有一至交好友璩鳯送了我一份大礼,虽然她不安好心,如今看来我倒要谢谢她。不是她捣乱,我也不会有霖霖。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想也送她一份大礼。我体谅她一个人孤独轮回万世实在寂寞,若有一尊堕情之神陪着便不一样了。你说是吧,璩鳯。”说到这,他又抬起头用那副老狐狸一样的眼神盯着她,“不对,你叫什么来着,慕容……颜……”

慕容颜楞了愣,琢磨了半天,委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得埋头摇桨。

还好白知秋没再说什么,饶了她一个耳根清净。

跟着穷乃姆冰神微弱的蓝光,慕容颜认真地摇着桨,很快纸船就远离了水中的石山。少了石山上莹黄的灯光照明,四周很快变得一片漆黑,肉眼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看白知秋胸有成竹的模样,慕容颜绝不敢往前划。

船下滚烫的湖水依旧没有半点流动的迹象,只是越往前走湖水的温度越低。渐渐的有几股冷风从四面八方刮了过来,针般刺骨。不时有一些蓝绿色磷火在远处忽明忽暗地闪烁,仿佛一双双兽眼正静静地窥视着这艘小船。

“划快点。”突然,坐在船尾的白知秋命令道。

慕容颜答:“看不清路,快不了。”

白知秋笑了起来:“何必看清道路,地狱之景不看反而要好些。你看不见他们,他们就看不见你。”说到这顿了一下,“等等,人最怕刺激。璩鳯,你受惊的模样,必定极有意思。叮她。”最后两个字是对穷乃姆神冰下的指令。

听到命令那只蓝色小虫立刻转变方向朝慕容颜扑来。没有多思考,只是凭阴阳师自保的直觉,慕容颜拔下腰间红绳编制的打鬼鞭猛地一甩,鞭子兀地伸长数米,干净利落地将那小虫击成两半。可没等她向白知秋发难,那碎裂的两半小虫闪了闪,膨胀成了两只完整的虫子,再次朝她袭来。她手一动再次挥鞭,飞快将两只虫子劈碎,可四只虫子碎片眨眼变成了四只完整的虫子……

四变八,八变十六……

心里头清楚这虫子不是善类,慕容颜不断挥鞭,把能使出来的速度全使出来了。但虫子根本消灭不了,反而越打越多,直到幽蓝的点点光芒将整艘小船团团包围,照亮了周边一大片水域,白知秋才低笑一声:“行了。”

虫子们听令,一瞬间全停止攻击,安静了下来。

慕容颜一声不吭,返身就用尽全力朝白知秋挥了一鞭。

白知秋头一偏,用两个指头轻轻将打鬼鞭夹住,笑吟吟的精致脸被幽蓝的虫光映得冷冷的,恍若冷血恶魔:“现在能看清路了,还请慕容小姐你用心划船。”

慕容颜正想把打鬼鞭抽回来,忽然数道此起彼伏的喘气声,直钻入她的双耳。循声抬头向上一看,头皮不由发麻。

船不知何时已驶入了一口曲折的水洞中,洞顶是嶙峋怪异的钟乳石,钟乳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人。全是被各式各样绳子吊着脖子的人,各种时代的装扮,各种肤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脸色发紫,吐着舌头。用充满了血丝,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小船。僵硬的身体和手脚费劲地扭动着,嘴巴里发着撕裂般的喘气声,放佛想跳下来抓人似的。有的人由于脖子上的绳索太长,垂到了离水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张牙舞爪像只晃悠悠的蜘蛛。

《幽冥记》上记载,凡间上吊自尽的鬼魂不被天地所容,到了阴间便被吊在地狱缝隙,反复体验自尽时所经历的痛苦。看这光景,这山洞就是惩罚上吊者的地狱缝隙。

人魂一旦在地狱缝隙中迷失,后果绝不会只是回不到阳间那么简单。世上恐怕也只有白知秋敢走这条路,为救妹妹这人都疯透了。没空和白知秋争执,慕容颜收回打鬼鞭,拿起船桨争分夺秒地的划。

就在这时,头顶一具吊死鬼挣脱脖子上的绳索,直直地坠向船头。积年老吊鬼是最难对付的厉鬼之一,慕容颜心脏砰砰跳成了一个点儿。但还没等她出手,那具吊死鬼撞上了一只穷乃姆神冰,眨眼之间全身结满了一层冰霜,随后碎成了无数小冰块纷纷扬扬往下坠。

想不到那蓝色的小虫那么恐怖,连鬼魂也能瞬间冻得粉碎,想起刚才那群虫子对自己的攻击,本就因为沾了劈头盖脸冰块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皮肤此刻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气得慕容颜在心底骂了白知秋一万遍“混蛋”。

骂归骂,有一就有二,很快又有数具吊死鬼从洞顶落下被穷乃姆冰神冻成了碎片。死鬼碎冰很快铺满了半船,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顾不得找白知秋算账,慕容颜将船桨划得飞快。

对这个速度白知秋很满意,他随手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冰块扔进水里,扯了扯嘴角,对怀中的人儿说道:“瞧,霖霖,有人受惊之后有用多了。”

混蛋!

慕容颜牙都快咬碎了。难怪黑白灰三道鲜有人敢惹白知秋,比起地狱的恶鬼,这个神通广大的烂人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大约又走了几个小时,洞顶挂着的吊死鬼渐渐绝迹。连续摇桨几小时,慕容颜的手有些酸,正要向白知秋提议歇歇时,流水的速度毫无预兆骤然加快,奔马似的上下涌动起来。小船顿时变成了水中漂流的树叶,飞快地顺着水流飘了去。慕容颜努力用桨控制着方向,却发现在庞大水力的作用下船桨完全失去了作用。

随着小船被冲向幽深的水洞深处,转眼间空气中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四周的洞壁被幽蓝的冰层包裹,水的颜色也变成了幽蓝色,无数星星点点的穷乃姆冰神伏在冰壁上或是飞翔在空中,闪闪烁烁,仿佛夏日灿烂的星空。

可慕容颜哪有心思观赏地狱的美景。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水花翻腾飞溅。水中还出现了不少浮冰,撞得小船不断颠簸,稍一大意就有可能翻掉。饶是一向冷静的她,也忍不住对始终端坐船尾的白知秋喝道:“姓白的,不想你妹妹留在这就来帮忙!”

白知秋静静地看着前方,左手搂紧白霖,右手一抬拔刀出鞘,冷冷道:“坐下。”

慕容颜一头雾水,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脚下的船面往前一斜,几乎站立不住。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坐在船沿。再定睛往前一看,只见前面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十几米宽的碗形大漩涡,正将水和水面的浮冰源源不断地吸下去,看上去简直是一张巨大可怕的“嘴巴”。

瞬间慕容颜连想都不想,抓起船桨猛划,有心要摆脱漩涡的吸力。可小船已进入漩涡边缘,实在停不住了,被漩涡一口吞了下去。

天旋地转中慕容颜丢开船桨本能地抓住船沿,只看到小船沿着漩涡中空的水道盘旋着往下滑,仿佛无休无止,漩涡深得根本无法想象。

也不知转了多久,船体和水面接触的哗哗声陡然变化,变成了簌簌的摩擦声。

晕乎乎的大脑此刻还剩半分清醒,但足以将慕容颜吓出一声冷汗。用余光一扫,如她所料,漩涡果然已被低温整个冻结,螺旋状的水道变成了螺旋状的冰道,而冻结的冰面比水面更危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等她想出怎样停住船体的办法,转眼,正前方拐弯处出现了无数两亮晶晶的冰柱,尖锐得犹如一根根长矛。眼看高速移动的小船就要被冰柱扯得碎,慕容颜脑海里一空。

就在这时,几道刀风贴着她的脸颊袭过,紧接着被刀风扯破的冰柱碎片扑头盖脸地砸向她,击得全身生疼。

慕容颜赶紧护住头缩在船沿边,用余光打量着白知秋,只想骂对方胡闹。

劈开冰柱固然是个好主意,但高速移动下每一块碎冰的威力都大得可怕,胡闹,胡闹,闯进寒冰狱本身就是胡闹!

白知秋自然不知道此刻慕容颜正在骂他,他依旧端坐船尾,一手将白霖紧紧护在怀里,一手挥动妖刀扯碎冰柱,任凭落下的碎片不断击打在身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仿佛燃着坚定执着燃烧的火焰。

“疯子!”

啸啸落冰声中,慕容颜忍无可忍,大喊声。

白知秋自然没有应答。

于是慕容颜一跃而起,挥动打鬼鞭袭向前方的冰柱。输给那样一个讨厌的雇主太没面子,要死也死得痛快点。

终于,坡度渐渐放缓,最后前方出现了一块平地。遍体鳞伤,接近解体的小船在冰面上滑行了一阵,慢慢停了下来,先前在船周围团团围绕的穷乃姆冰神已没了踪影。

满身是伤的慕容颜费劲地从船沿翻出,滚落在地,然后仰面躺在冰面上直喘气。

接着白知秋跨出了小船。

其实他比慕容颜好不到哪去,身手脸上全是伤,白色中山装早已被鲜红的血液浸透。拿剑的右手更是伤得厉害,最深的伤口处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但说来也怪,明明伤得这么重,他看上去好像还是很有精神。

三个人,只有被白知秋护在怀里的白霖毫发无伤。

慕容颜咳了声,一抹脸上的血迹:“我们需要休息。”

没理她,甚至没看她一眼,白知秋迈步朝前方一个蓝森森的冰洞走了过去,身后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真的没事?

慕容颜正想发问,白知秋忽然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本来嘛,毕竟只是人的魂,再强也强不过脆弱的身体。人魂流的血是生气,生气流得越多人魂便越无力,要是生气流尽,人魂便直接化成鬼魂。

偷笑了一下,慕容颜找出续魂香走到白知秋身边想给他疗伤:“白老板,小心回不了人间,歇一下吧。”

白知秋用力将涌到喉咙口的血咽下,低头看了看怀中脸色已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白霖一眼,没理会慕容颜递到眼前的续魂香,站起身又向前方走去:“如果霖霖回不去,我也不用做白知秋,何必回阳间?”

性格再冷毕竟也只是个年少的女生,听见白知秋这话,慕容颜楞在了原地。听白知秋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妹妹好像不只是疼爱那么简单,哇,兄妹耶,好刺激,好荡漾,疯子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

“就一个十八岁的女人来说,你身手不错。”

正想得心潮澎湃,忽然听到白知秋的夸奖,慕容颜楞住了。

但接着,白知秋又慢慢说道:“可惜,我们兄妹要是回不去,我便把你留在地狱给我妹妹做丫鬟,一身好本事就要白白浪费了。”

这样的威胁叫人不寒而栗,慕容颜只能咬咬牙,急忙背上行李一瘸一拐地跟上了白知秋的脚步。

走进那个冰洞,四周看到的依然只有冰。

沿着平坦的冰路走了许久,温度又低了许多,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冰室。

冰室半空横着无数乱七八糟的铁链,铁链被厚厚的冰壳包裹住,已变成了根根粗壮的冰梁。冰梁之间互相交叉搭连,仿佛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高不见顶的上方缓缓飘落,从冰梁缝隙中央穿过,一直落进下方黑乎乎的虚空中,这个洞厅大到无法想象。

洞壁上被人密密麻麻地开凿了一个个淡蓝色的冰室,每间冰室大约有一二十平米。慕容颜打量了一下最近的冰室,发现里面装满了被低温冻干的人类遗骸,层层叠叠的。想必这里就是寒冰狱的牢房,《幽冥记》上说,被罚到寒冰狱的鬼魂,每时每刻都受着刺骨的折磨,无处可逃。除非身体被寒风吹干,七魄被被痛苦磨尽才得彻底解脱。也不知在这个洞室里,曾经有多少魂魄在这里冻得灰飞烟灭。想到这,她不自觉地打了冷哆嗦,急忙拿出冲锋衣穿上。

白知秋也从包里找出两件黑色裘皮大衣,先用小那件包好白霖,又自己穿上大的那件,然后一使眼色:“慕容颜,滑索。”

冰梁上滑溜溜的,凭人力绝对不能徒手通过。慕容颜依言,用臂枪在一道冰梁上打好滑索钉,系好滑索。

白知秋将白霖绑在自己胸前,这才抓住滑索走上了冰梁。慕容颜小心翼翼跟在白知秋身后。踩着滑溜溜的冰梁,脚下是望不到底的地狱虚空,她自是半点也不敢分心。

幸好白知秋走了没多远就在一方冰室前停了下来。

这间冰室的门口被一层透明的薄冰封住,里面模模糊糊的。白知秋手一挥闪电般拔刀出鞘回鞘,冰室门口的冰壁破裂开来。

慕容颜跟在白知秋身后跳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方冰室极特别,室中摆着一张冰床,除了这张床,极其干净,半具遗骸也没有。

“夫人,我来看你了。”白知秋轻声道。

好半天没回应,等了许久,洞壁的冰墙缓缓朝两边分开,露出了一间狭窄里室。一个女人侧身坐在空荡荡的里室中央,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块冰,身体一前一后慢慢地摇晃。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斗篷,低着头,脸被大大的帽兜遮住,只看得见一张精致却干裂的嘴唇。雪白长发顺着瘦削的肩膀流泻而下,在地上绕了好几圈,泛着珍珠般莹润的白色幽光。

不知为何,白知秋的语气居然说不出的小心:“好久不见,可好?”

那女人微微扭头,眸光透过雪白发丝看了两人一眼,又迅速将头埋下,继续摇晃着怀中的冰,用嘶哑干涩的声音轻声道:“奴家在此关押数百年,早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失了礼数。公子既来看我,想必一定知道奴家的名字。还请公子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白知秋搂紧了怀里的白霖,微微敛眸:“连自己名字也忘了?那你可记得为何被关押在此?”

缓缓地点了点头,女人悠悠然道:“记得,我答应过夫郎,不能忘了他,因此不肯喝孟婆汤,只得被剔去三魂强行转世,七魄囚禁于此。”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夫郎的名字?”白知秋又问。

闻言,女子干裂的嘴角慢慢绽放犹如桃花,溢出了甜甜的幸福:“自然记得,我的夫郎,名唤易道。”

囚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还能记得夫君的名字,怪不得不肯喝孟婆汤呢。记得正往阴间赶的时候听到风里传来的声音,白知秋的妹妹白霖也是不肯喝孟婆汤,还忍住欲之湖的灼骨之痛想跑回阳间。这两个女人真傻到一处去了,想到这,慕容颜扭头朝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看大吃一惊。因为白知秋的脸上居然浮出了一种怜悯的表情。

只听他柔声对那白发女人说道:“易夫人,您的闺名唤作曲,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