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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蒙面客执言传武就,柔情郎波折结心缘【十】

一众人乘舟过彭蠡湖,湖海之中不现一船,过了半日,临近彭蠡湖尽头,汇入长江之地,见前方一叶扁舟。睁眼细瞧见一老翁掌舵,这时船蓬里出来一人,青衫打扮,头戴一白娟斗篷,随风飘荡似一仙女下凡一般,只不过柳常鸣站得远些,瞧得不是清楚。

柳常鸣依稀可见这人似曾相识,但是又说不上来,渐渐船偏离了那小舟,那女子便越来越模糊。

众人出了彭蠡湖,顺长江而上,罗钦顺感慨彭蠡湖浩瀚气势,忍不住说道:“悲时俗之迫阨兮,

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

焉讬乘而上浮?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柳常鸣记得罗钦顺背的便是屈原的《远游》,如今一般境遇读出来耐人寻味又恰到好处。

不过三日一行人便抵达到了应天府,当年太祖皇帝在此称帝,改名京师,后有永乐皇帝发动靖难之变,攻破南京城。坐上皇位之后,心中一件事困扰已久,那就是建文帝下落不明,心忧建文帝东山再起,何况南京城原是建文帝的地界。想到如此,心中隐隐不安,自己曾封为燕王,这北平城才是自己的安稳之地,便举国迁都,这应天府便作为留都,繁华不尽当初,也是一方烟花之地。

柳秉章吩咐左右买了一些南方特产,明天准备启程,这应天府不乏有南方诸省生意人,收进之物也是应有尽有。柳常鸣在夫子街闲逛之余,见地方货摊不乏名人字画,秦淮之畔多文人雅士。细眼瞧时一暗堂边挂着大大小小数十幅画作,不乏有以次充好之作,柳常鸣虽见识不多,倒也使得一些门道,恰逢罗钦顺正在身旁,若不是柳常鸣哀求一同出来散心,他本不愿出来。只见罗钦顺眼睛只盯着一张画作上,嘴里赞道:“这画作严谨细秀,用笔沉着劲练,以骨力胜,实在精品!”那出售的老翁见状也跟风赞道:“先生果然学识渊博,这幅正是苏州才子沈启南的真迹。”罗钦顺惊道:“莫非是沈周沈老先生?”那老翁点点头,说道:“正是!”罗钦顺忍不住说道:“快取下来,我瞧瞧。”

只见罗钦顺细眼观看,不放过一笔一划,提字都赞不绝口,那老翁说道:“这位先生慧眼识珠,何不买下来收藏收藏。”罗钦顺望了望柳常鸣说道:“这是这位公子先看到的,君子不夺人所爱,柳公子还是买下这幅墨宝吧!”

柳常鸣豪爽笑道:“老先生,这幅墨宝价值几何?”那老翁竖起两根手指头,说道:“二十两。”罗钦顺心知昂贵,见柳常鸣毫不犹豫,便不再开口劝说,只见柳常鸣转手递给罗钦顺说道:“宝剑赠英雄,墨宝还是需要有欣赏的人来收藏。”罗钦顺推开柳常鸣的手,说道:“柳公子此番携我入京,在下已经是感恩戴德,这幅墨宝柳公子还是好好收下吧!在下有一个建议,不妨柳公子听听,听闻杜大人极爱收藏书法字画,令尊与杜大人尚未谋面,若是将这幅画让令尊移交给杜大人,杜大人独具慧眼必定欢喜,往后之事便好说了。”柳常鸣听后也觉得十分有礼,只是本欲送他字画又没有成,便闲逛一番,挑了一件玲珑翡翠纹金簪,思量到时候给杜芸娘一个惊喜。

翌日一大早,柳常鸣塞过两个馒头便骑了一匹白马,柳秉章也骑上一匹,考虑罗钦顺是文人受不了颠簸之苦,便雇了一辆马车,周围安排妥当,便快马入京。

这行人快马加鞭,半月之后便来到河北保定府,休整一夜,酉时三刻就来到了京城大门,恰好进入了城门。

柳常鸣对京城街道都是熟路,不多时就来到以前租的那家客舍,店老板也对柳常鸣记忆犹新。一看一伙人知道又是一笔大生意,也不敢马虎了事,忙前忙后好好招待他们。

柳常鸣向那店老板描述单天雄与姜育容貌,店老板点了点头,说是记得他们,柳常鸣问起他们的下落,才知自己离开京城几个月后,二人从未来过客舍,柳常鸣心中惊疑,又知单天雄是朝廷钦犯不好现身。后来得知杜芸娘隔三差五地来客舍打听,心中稍有宽慰,更是大喜。

柳秉章来京城的目的就是操办婚礼,所以柳秉章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盘点其中带来的聘礼,又吩咐家仆去银庄兑换银子。准备妥当,柳氏父子换了一套体面的衣裳,携带聘礼去了杜府。

杜铭昨夜就知道柳氏父子来到京城的消息,今日一大早便在府中等候,后有仆人通报,便马上起身出来迎接,左右已经响起了鞭炮,古之习俗女婿上门见岳父必定要搞出动静来。

杜铭请了柳秉章上座,柳秉章武夫出身,平时严行厉色,嘴上客气了一会儿,便不再推辞,杜铭说道:“亲家老爷,一路奔波,甚是劳累,您也不必住客舍了,搬来我寒舍住下,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柳秉章拱手让人,心知柳常鸣与他女儿尚未成亲,其中多有不便,更何况面子上过不去,说道:“亲家翁客气了,我们这些武夫只怕会给您添麻烦,我们还是住在客舍来得自由。”柳秉章生性说话直来直去,不善奉承,杜铭听出来还以为瞧不起他,心里虽然不高兴,脸色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杜铭瞧了一眼柳常鸣,说道:“亲家老爷,其中情况我不忍说出口,小女后来将此事与我重新讲清楚了,二人并未同房,因此亲家老爷不必指责贤婿。”

柳秉章一听大惊,生怕杜铭此事反悔,心疑地望了望柳常鸣,只见他低着头,心知这定是两位小娃娃的诡计,后来又听到杜铭叫柳常鸣贤婿,心中稍微宽心,说道:“这定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出的主意,还望亲家公饶恕。”杜铭摇摇头,说道:“此事小女向我坦白了,那日小女脱口而出的一个玩笑,令堂定是也被瞒在鼓里。”

柳秉章又听杜铭叫柳常鸣令堂语气明显淡了许多,忍不住问道:“既然事出有因,只是不知这件事如何处理?”杜铭笑了笑,说道:“令堂甚得小女垂爱,做父母的又如何不希望她嫁一个如意郎君。既然此事弄巧成拙,不如假戏真做,没有媒婆那就让月神娘娘做好了。事先我查过二人的生辰八字,下个月初八良辰吉日,我们做长辈的替他们两个小娃娃将婚事操办了,你看如何?”原来事后杜芸娘将此事一五一十向杜铭坦白,杜铭责骂芸娘胡闹,但也知二人一片真心,其中普姻寺一事,杜芸娘也细说了,因此杜铭才会说让月神娘娘做媒。

柳秉章一算离下个月初八就半个月时间,颇为为难道:“我看这件事有些匆忙,只怕,只怕顾及不周,不能风风光光地迎娶令嫒,到时候怠慢了令嫒。”

杜铭摇摇头,说道:“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我身为朝廷命官,亲家公也是边城重将,两家联姻朝廷自然多了许多眼睛,你我二人还是谨慎为是,何况身为老百姓的父母官应当杜绝奢华。”

柳秉章听他这么说只能点头答应,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心中颇为敬重杜铭的为人,心叹他果然是清明之臣。

柳秉章与柳常鸣要求留在杜府用晚饭,二人推辞不就只能答应,饭宴上柳秉章第一次看见杜芸娘,心里确实喜欢,才貌双全,赞誉有加,这才知柳常鸣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足为奇。

柳常鸣今天看见杜芸娘时,这才发现杜芸娘的用心良苦。原来杜芸娘使的是瞒天过海之计,莫非如此柳常鸣那天决计逃不开杜府,今日也不会坐在高堂之上谈笑风生。

用过晚饭,临走之际,王鹿青听说柳常鸣他们准备在客舍办婚事,终觉得不妥,左右打探,终于找到一家四合院,这家主人做生意亏本了,欠债急需银两,准备二百两抵出去。王鹿青爽快地买下来了,临时将这套房子给柳常鸣办婚事,柳常鸣思来想去便应承下来,恰好罗钦顺可以安心在这读书应考。

次日柳秉章拿着柳常鸣买下的沈周真迹送给杜铭,见他果然如获至宝一般,便也就放宽心。柳常鸣也来到杜芸娘的住处,见她近日多有憔悴,昨日本来想问,但是看见周围人多便隐而不发。今日二人缠绵不离,柳常鸣取出随身携带的玲珑翡翠纹金簪献给她,杜芸娘果然惊讶万分,接过来如同吃了蜜饯一般,午时丫鬟来传,柳常鸣才不忍离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天,东西准备妥当,王鹿青与杜府管家来柳常鸣这边帮忙,雇请婚礼各种习俗花样,其中便有仪仗队、鼓乐队,这样也忙去了数日。

婚礼吉时转瞬即至,当天柳常鸣在仪仗队和鼓乐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奔向杜府,左右都是随身带来的迎亲护卫,声乐直从柳家吹到杜府,只见杜府上下所有人出门等候。在杜府拜天地,行大礼,柳常鸣与杜芸娘二人分别牵着红球绣带一端,杜铭看着他们终于喜结连理,脸上洋溢着笑容。便将杜芸娘迎接到五花大轿子中,他便坐在鞍山大马,那耀武扬威的模样甚是得意。

柳常鸣接杜芸娘来到自家大院,又在中堂拜天地,柳秉章坐在正堂中间,脸上也是心花怒放之貌,颇为得意。

罗钦顺见状忍不住提诗贺道:昔日久经糜苦思,今时修得甘露来。夫妻偶得佳人成,愿世姻缘一线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