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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聊平生因情畅神州,游故地由仇遇劲敌【三】

且说那大汉输在柳眉风手中,心中激愤难平,双拐已丢去一只,还未奔开半里,便寻见一个身穿甲胄的彪形大汉跨马奔来。

那大汉受此微伤,躲避不及,高头烈马撕裂地奔腾着向他奔来。那彪形大汉“吁”地急扯住缰绳,还是将瘸脚的大汉撞翻在地,他刚要站起发怒,一见眼前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忍不住喝道:“铁公子!是你……”

那铁公子心头一惊,跳下马来,来到那瘸脚大汉跟前,蹲下来说道:“这位是?”

那瘸脚大汉黑脸一下抽搐,晃了晃眼皮,说道:“我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小卒罢了,与铁公子的威名比起来,那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那铁公子心中笑道:你样貌寻常,言谈之中倒也有几分真。

那瘸脚大汉见铁公子浮想翩翩,心中大喜,说道:“小人说得句句是真,只不过有些人却不这样认为。”

铁公子眉头一皱,问道:“有些人?”

那瘸脚大汉暗笑地说道:“是啊!适才我在望湖楼与几位好友饮酒,便听见有人议起铁公子来,我倒以为是他们在说铁公子的好话,哪知道……”

铁公子追加问道:“哪知道什么?吞吞吐吐的?”那瘸脚大汉露出委屈的愁容,犹如死了爹娘一般,差些哭了出来,说道:“哪知道他们信口雌黄,说铁公子只不过是徒有虚表、沽名钓誉之辈,说你能有今日是仰仗铁将军的威名罢了!”铁公子伸手一掐,只听传来骨头“噼啪”声响,那瘸脚大汉痛喊起来,苦着说道:“铁公子饶命,小人句句属实,全无半点欺言,小人敢上去当面对质。只不过那几个人手段凶残,我适才与他们理论了几句,便被他们教训了一番,只怪小人没有本事,不能为铁公子讨个说法。我看铁公子还是当心为是,小心在他们面前吃了亏!”

铁公子手中的力气加大了几分,那瘸脚大汉哭着说道:“铁公子,你肚量齐天,犯不着与这些人动怒。”铁公子松开手,提起那瘸脚大汉,跨上马鞍,喊道:“这些人正在何处?”那瘸脚大汉顾了顾身旁,说道:“铁公子,你一人去?”铁公子说道:“我一人足矣,何须旁人,莫非你也瞧不起我?”

那瘸脚大汉躬着身子,抖了抖,颤着声说道:“小人不敢。”铁公子厉声说道:“你与我一同前往,若是你说了一句假话,你也逃不开干系!”那瘸脚大汉听了这话,如同筛子落下的米一般,抖了个不停,心里急道:这该如何是好?本以为看见这个傻小子就有了靠山,到时谁胜谁负,都可以坐收渔翁利。未曾想,这个傻小子不傻,倘若被他知道我说得全是假话,无论如何我也活不成。如今我已被逼到这个地步,我看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若是有时机再逃也不迟。

铁公子扬起马鞭在瘸脚大汉面前挥起,说道:“你在想什么,莫非你是故意寻我开心?”那瘸脚大汉摇摇头,说道:“小人哪敢,小人这就带铁公子去寻这个嘴巴不干净的贼人。”

再说那铁公子与瘸脚大汉一前一后来到望湖楼,还未站定,便听见二楼正有霹雳啪啦地打斗声,二人相视一望,皆是疑虑种种。

那店小二畏手畏脚地走过来,他自知那瘸脚大汉吃了亏,若是没有好心招待,那便会惹火上身。

还未等店小二说话,那铁公子已奔了上去,瘸脚大汉瞥了一眼店小二,气恼地推开他,也跟着上了二楼。

还未踏上木梯,便看见柳眉风与古行空打了起来,空中不是飞着碟盘,便是飞着酒壶。两旁的看官想坐得近些,看个仔细,又生怕一个物什飞过来砸向自己。瘸脚大汉挨在铁公子的身后,心道:他们二人为何打了起来,这没道理啊!适才便是那怪人出手帮了叫花子一招,我的偷袭这才失效。他们二人理应是朋友啊,为何又打起来?看这架势,倒也不像好友之间的比武切磋,若不是他们是仇人?反正不管他们是敌是友,总而言之我可以好好观摩观摩这场好戏了。

回说他们二人又为何会打起来,原来是柳眉风出手解了瘸脚大汉的偷袭,沈梦君见柳眉风眉眼之间似曾相识。她跟着上前,环首望了几遍,嬉笑地说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昨夜……”古行空听了这话,也笑着说道:“你是沈小姐的朋友啊!既然你与沈小姐相识,我倒也想结识结识你这位朋友。适才你帮我解了围,还未请教兄弟你的名字呢!”沈梦君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似得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也为请教你的名字?”

柳眉风一是不喜沈梦君的为人,二来不谙江湖世事,便闭口不言。古行空见他不说话,忧愁地说道:“莫非你是哑巴?”

沈梦君昨夜听过柳眉风说话,只是不知他初入中原之后一直是慎言不语,这时听到古行空说他是哑巴,她心中觉得不是滋味,昨夜她弃下柳眉风不顾独自离去,也是违背江湖道义。昨夜她一直耿耿于心,今晨一大早她还来到昨夜打斗处探望,却没有看见了,她心中懊恼莫非是被吃人老虎叼走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懊悔不已,便快马扬鞭离开这里,生怕柳眉风的鬼魂缠绕着她,半夜三更寻她索命。今日在望湖楼与他碰面,她心中说不出欣喜,此时还未寻问他是如何进城的,便听见古行空问他是不是哑巴。她心中怒焰激增,回驳着说道:“你这叫花子会不会说话,我看这位大哥哥是不屑与我说话。是不是?大哥哥,你昨晚到底是为何?我看你……”

柳眉风不为所动,在行囊包裹取下一颗珍珠,便起身离开,沈梦君见他这般对待自己,莫非是他心中有气,自己昨晚狠心抛下他的?昨夜见他这般凶态,更何况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是他让我离开的,我那时心里怕得很,自然不敢长留。今日你平平安安地站在我面前,这事自然是一笔勾销,又何必怪罪在我身上。

古行空见柳眉风桌上一个杯子,以为是酒,饮了下去,发现是茶,吐了吐舌头,见沈梦君嘟着嘴,笑着说道:“这位兄台,既然不愿与我这个叫花子交朋友,不如喝杯茶再走!”

古行空食指一贴,那茶杯旋风飞了出去,柳眉风回头一顾,嘴唇一叼,已将这茶杯咬在嘴里,兀自倒空喝了个干净。正欲离开,古行空跑上去,拉着他说道:“朋友不交也罢,这茶也喝了,气也理应消了,又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女子?”柳眉风凝神顾了他一眼,偏身卸开了古行空的手臂,兀自继续下了楼梯,古行空心中不愿服气,翻空一梭,跳到了柳眉风的跟前,笑着说道:“既然你要离开,我也不能留着你,不妨将你的名字留下来。”

柳眉风再顾了一眼古行空,从未见过有这般胡搅蛮缠的人,不知他是敌是友,是善是恶。

古行空见柳眉风若有所思,心中窃喜,说道:“我叫古行空,‘天马行空’的‘行空’。”柳眉风心里嘀咕着“古行空”这三个字,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古行空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叫花子无父无母,只能四海为家,天当被地当床,这‘天马行空’倒不如‘四海行空’来的恰当,反正我两手空空,哪里都是空空皮囊。”

柳眉风听到“无父无母”四个字的时候,心中刺了一下,他这才明白眼前人与自己都是一样的遭遇,为何他看起来高高兴兴,脸上没有一点愁容,而自己每天在噩梦之中挣扎?他心中倒开始羡慕古行空起来,也许有些人一出生便是坦然乐观,而他不能,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柳眉风重拾起包裹,提着油布包着的紫霄剑,也许只有报了杀父之仇,他才能坦然地审视他人的好心好意。

古行空不愿柳眉风就这样离开,他曾以为他自己是世间里最胡搅蛮缠的人,今日才发现还有比他更奇怪的人。他再次挽起柳眉风,平日间他嚣张怪势,往往有些事都是水到渠成,没想到今日连问一下姓名都讨不到便宜,他打定主意,若是今日不问出来一个名字,他五花大绑也要问出来。

柳眉风见古行空挡住了去路,他不愿与古行空动手,移身一旋,已跃到楼阁护栏之上,古行空心中嬉笑,“适才见你身手不凡,我也许久没有动过手,打过架了。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沈梦君见他们两个男子交量,又瞥见到古行空也撬不开柳眉风的嘴巴,看到这里她反倒有些开心。哼!我堂堂巡抚大人的千金做不成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叫花子能办成的。还未等她高兴过头,便看见二人打了起来,她也不知缘故,好好的为何又打起来哩!

二人的功夫她都见识过了,只不过她没见过那古行空真正出手教训旁人,因此她也猜不出谁的功夫孰高孰低。她想着柳眉风胜了那古行空,那这样便可以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她又巴不得柳眉风不能胜,这样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帮柳眉风一把,这样便与他的恩情一笔勾销。

沈梦君摇摇头,心道:不知为何,我现在倒却只想着他不能输,也不知为什么?为何看见他赢了那叫花子,我倒是很开心。至于什么恩情不恩情,我反倒不想着去报答了。这又是为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