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江湖纪事之热血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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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刀酒剑花 (1)

对于一个初入江湖的人来说,他应该已经很老很老了,这样才能与他的名望相匹配。而真正看到他的人,又往往至死也不肯相信他就是那个佛笑。

也许不是不相信,只是太不甘心。这么年轻的人,凭什么有这样的名望和武功?

幸而真正见过他的人很少,因为他不喜欢老是听人说一些“久仰”之类的客套话。他只喜欢自己酿酒。

佛笑的酒,只闻一闻已让人心醉。而真正喝过的人,却不甚多。因为他只肯请两种人喝自己亲手酿的酒,要不是朋友,要不是敌人。

在他还没有遇上朋友的时候,他酿出的酒,多半是自己喝光了。这让他觉得很寂寞,即使是敌人,愿意同他一醉也好。

可惜多数人认为,为了喝一杯好酒而成为佛笑的敌人,这笔账很不划算。

所以佛笑只能一个人寂寞地喝酒。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个人叫小白,突然在江湖中出现,总是穿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衫,与他形影不离的,是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钢刀。

可就是这刚刚出道的落拓少年,却主动找上门来,要与佛笑为敌。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以你为敌?”佛笑淡淡道,一手轻轻把玩已盛满了酒的玉杯。

小白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当时小白热切地注视着的是那杯酒),喉头轻轻响了一声,用异乎寻常的坦诚语气道:“因为我是个酒鬼,很想尝尝你酿出的美酒。我听说能喝你酒的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不是你的朋友,只好来当你的敌人。”

佛笑一怔,道:“你不怕死在我手上?”

小白哈哈大笑道:“一,我未必就会死在你手上;二,即使真的如此,能一尝佳酿,小白死而无憾。”

佛笑望着他,眸中慢慢地闪现光芒。

那一战的胜负再也没有能弄明白,因为当时他与小白都已喝得大醉。后来小白仍是常来讨他的酒喝,只是那时,他们已是朋友。

佛笑堂。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然而煞风景的是,有个不速之客正站在佛笑的面前。

年轻的酿酒高手佛笑淡然一笑,自回忆中苏醒,望着面前那锦衣青年,道:“你是欧阳世家的公子,倒也算是个对手。我的酒,你也喝得。请。”随手取过一杯酒,用手一送,那玉杯缓缓平飞,已到了那青年的面前。

这一手惊世骇俗,那青年面色微微发白,接杯在手,一言不发地饮尽,随手一摔,已拔剑在手,直刺佛笑面门。

佛笑在椅上只微微一仰,已避过这一剑,衣袖轻拂,那青年长剑竟刺不进他衣袖,不由霍然变色。佛笑哪容他再多想,衣袖一卷一抽一送,“当啷”一声,那青年长剑已然坠地。

两人都不说话,好半晌,那青年方咬牙道:“为什么不杀我?”

佛笑慢慢道:“谁都曾年少轻狂,我杀你做什么?”

锦衣青年怔了良久,终于抱拳道:“阁下武功盖世,欧阳益输得心服口服。好武功!”

佛笑轻轻一叹,道:“其实我最得意的,不是我的武功,而是那杯酒。可惜那么多人喝过以后,却只来赞我的武功。”

欧阳益怔住,在他看来,江湖中最值得艳羡的,当然是绝世武功,酒再香花再好,又算得了什么?

佛笑一笑作罢,他又想起,当初只有一个人,对自己的武功不屑一顾,却盛赞自己的美酒。

那是韩倚风。

韩倚风是个奇怪的人,总是白衣飒飒,长笛惊风,看似翩翩少年,其实却是女子,又率情任性,不在乎别人出身门第,是正是邪。

她初出道时,就曾掀起过轩然大波。因为有人识出她所使的剑法,竟是昔年魔教长老邢浣舟的路数。一时之间,韩倚风成了全武林的敌人。

当时佛笑受人之托,加上自己心有好奇,决意与她分个胜负。二人斗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却喝了佛笑无数的好酒。

最后韩倚风淡淡道:“佛笑兄的武功不外如是,难能可贵的是这几坛好酒。所以这一架,不打也罢。”

佛笑早有此意,却仍忍不住问:“为什么?”

韩倚风微微一笑:“为了这酒,我胜负两难。若杀了你,当今之世,谁还能酿此美酒?若被你杀了,再也喝不到这酒,我却又万分不舍。不如罢手。”

佛笑大笑,这才罢战。他们也就成了朋友。

酒在佛笑手中的玉杯里轻轻摇晃,胜了欧阳益后的他,格外想念自己的那些朋友。

“百杯千杯佛且醉,清世浊世笑由人。”轻轻吟毕,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的韩倚风,腰悬长剑,在天山结满了坚冰的陡峭山路上如履平地。

“什么人?”远远两声呼喝,她冷冷一笑,足尖轻点,已滑上数尺,迅疾无声,那两名天山弟子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白点,她早已远去。

她的剑外表普通,其实却是一柄好剑,是她的师父顾念得自昔年天圣教长老邢浣舟。邢浣舟,这个天圣教有史以来最年轻、最桀骜不驯的长老,早早地离开了星宿海。这剑,连同邢浣舟一生纵横、无人能挡的剑法,都由邢浣舟传给了顾念,如今又传了给她。

她与这剑、与所谓的邪道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连她的名字,也源于这柄剑——“倚风”。

她也听过更多的故事,原来在更久以前,这柄剑还不叫“倚风剑”,它有一个更美的名字——“雪影孤鸿剑”。它本是天山派的神兵利器,辗转经过了“拜月教”、“月魂”。一剑光寒十四州,那么多的英雄人物都湮于无闻,连天山派自己也忘了它的存在,它却永远只是冷冷地、寂寞地吐着寒芒。

它的故事与天山那么密切,令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上天山探个究竟。

峰巅是一片冰雪世界,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遍洒在这终年积雪的地方,幻化成绚丽无匹的色彩,耀人眼目。

“天山南麓虽不比北麓的险峻孤清,却也雄伟壮丽,值得一看。若是小白在此,定然喜悦。”韩倚风默默地想。

小白爱美酒,喜游历,这与韩倚风不谋而合。当日在敦煌的茫茫沙漠上,两人虽短暂同行,畅谈美景,却未通姓名,旋及分手。对爱游历的人来说,自己只是匆匆过客,他人亦然,信缘而聚,随缘而散,交浅言深,又何在乎什么姓名?

只是没想到还有第二次相逢。那时因为她的剑法,被视为魔教余孽,众矢之的。危急关头,小白却助她突出重围。

“你为什么要助我?”这是她当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小白嘻嘻一笑,却答非所问:“据说昔年邢浣舟以一套‘幽冥剑法’纵横天下,无人能挡,是么?”

“是。”韩倚风淡淡道。

小白笑逐颜开:“好,太好了。我不信有我的刀挡不住的剑法,我们试试。”

韩倚风望望他腰间钢刀,微微一笑:“你的刀挡不挡得住我的剑法,我不知道。但你的刀,绝对挡不住我的剑。”

小白怔了一怔,忽仰天长笑:“看来你的自信不亚于我的自负,你之爱剑不亚于我之爱刀。有趣有趣,何不一试?”

他们试了,刀剑相交,刀断。再换再断。

最后小白只得苦笑:“好剑。但我会铸一柄好刀,再来寻你比试。现在,何不一起去喝酒?”

他们去找了佛笑。小白一次次地铸刀,一次次地断。他是个锲而不舍的人,再断再铸。

终于有一日,韩倚风想起他当初说过的那句话:“你之爱剑不亚于我之爱刀。”心中一怔,似有所感。

最后一次的比试中,小白的刀没有断。他一改往日喜极大笑的习惯,却只是微笑,他给刀起名“多情刀”。

后来这成了天下用情至深的一柄好刀。

韩倚风叹了口气,看见峰巅一朵雪莲微微颤动,心中一动,正欲去摘,忽听数人喝道:“什么人敢闯天山?”人影闪动,已将她围在中央。

韩倚风转头看时,只见是一色的天山弟子,为首的是七名青年,有男有女,想是天山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其中一名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身材瘦长,双目有神,温文尔雅,抱拳道:“在下范映英,是天山派第二十七代弟子,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弟、师妹。敢问阁下,为何要闯上天山,难道与本派有什么过节?”

韩倚风淡淡道:“我只是听闻天山雄伟奇丽,想亲眼见识,与诸位无关。”

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脾气最是火爆,当即跳起,喝道:“天山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韩倚风冷笑道:“这可奇了,天山是天下人的,谁划给了你们天山派?我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众人大怒,那青年早已一剑刺来,韩倚风也不拔剑,轻轻闪过。范映英急道:“不要伤人……”一名圆脸少女道:“这小子不把咱们天山派放在眼里,还跟他客气什么?摆七星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