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太极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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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背切肉惊呆田尔旺 肩撞人累死陈敬柏

陈长兴等人闷在暗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叫苦不迭。

杨露禅试探着在暗室中走了几圈,发现这四壁都是石砌的,长有30尺左右,宽有15尺。陈耕耘叹道:"没想到又落到这步田地。"

陈长兴猛然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后悔地叫道:"我真笨,我不如先答应他,然后再寻机会逃走。"

陈耕耘劝道:"爹,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何用?得想想办法。"

陈长兴道:"有什么办法呢?像高鹏这样的魔头,心毒手狠,他会活活让咱们饿死的。"

杨露禅望着黑暗中的陈玉娘,担心地说:"咱们肚子里还算有些油水,可是玉娘一连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她会先死的。"

陈玉娘苦笑着说:"陈鹏叔爷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时绝食,女人要比男人活的时间长。"

"可是你几天没有喝水呢!"陈耕耘道。

陈玉娘在黑暗中拂了一下乱发:"渴倒不渴,我时常扭动身体,往上撩水,趁机喝一点水,可是那水牢里的水又臭又脏,没有办法!"

陈耕耘说:"咱们现在对高鹏说,答应他的要求,然后再寻机逃走。"

杨露禅站起来,用力敲打墙壁,"砰,砰,砰……"可是没有任何回声。

陈长兴重重地叹一口气,说道:"露禅,你别枉费气力了,你如果耗费了气力,死得更快些,不如坐下来,养精蓄锐。"

杨露禅无可奈何地倚着墙壁坐了下来。

陈耕耘'呼哧呼哧'喘着气,埋怨道:"这屋里好闷,连个透气的地方都没有。"

陈长兴说道:"我死了倒没什么,我已年过古稀,已是一根朽木,可是你们都年轻,死了未免可惜。"

陈耕耘道;"我闯荡江湖二十多年,没做什么亏心事,死也可瞑目了。"

陈长兴道:"只可惜我那二亩烟叶地没人收拾了,如果没人浇水,就要枯死了。"

陈耕耘问杨露禅:"露禅,你还有什么可惦记的?"

杨露禅深情地说:"我想我的孩子们,大孩子凤侯长大了,二孩子班侯还小,三孩子健侯更小,我老婆的担子太重了……"说着,淌下泪来。

陈长兴赶快扭转话题说:"耕耘,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有趣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听。"

陈耕耘说:"今年年初,彰德府有一个富商要送药材去山东莱州,准备贩运海盗回河南,请人保镖押送。他在彰德府找了几位镖师,都说莱州地方盗贼如毛,而且武艺高强,杀人如麻,无人愿往。这时,我正在彰德府访友,听说此事后,便登门找到这个富商,声言自己愿去。那个富商见我语不出众,貌不惊人,婉言谢绝了。我见他轻视我,便乘他举茶送客之时,左手举杯,右手按桌,运力发劲。左手中茶杯粉碎,右手按之桌腿向下轧破铺地的方砖,深入土中。那富商见状大惊失色,一再拱手施礼,立刻同意请我为保镖押送货物,聘金从优。我押送货物晓行夜宿,不久来到山东地界,我见天色已晚,便让运货的车夫们在一个村庄的麦场歇息,自己巡守护卫。半夜,麦场四周黑影闪动,数十名盗贼呼啸而来。我一个人三招两势便把这些盗贼打得抱头鼠窜。我捉住一个年岁较大的盗贼,经过盘问,才知这些盗贼的首领是莱州城中一个开粮行的老板,叫田尔旺。我让那老盗贼捎去口信,约田尔旺第二天在附近伏虎坡比武。第二天,我来到伏虎坡,只见田尔旺已约集几百人在那里迎候多时。那些人各持兵刃,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我脸不变色,大踏步向人墙走去,我挥动旱烟袋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左右拨拉,连声说:'借光,借光',那些人便身不由己地倒了一片。这时,田尔旺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前来,他说:'久闻陈拳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但只此一招,实难令人信服,愿拳师再施绝技,让我开开眼界。'我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与我比武较量,就顺其意说;'请田先生赐教!'田尔旺回答;'哪里,田某人不敢造次,备下薄酒几杯,为陈拳师接风。'他说着一招手,几个人抬来一个八仙桌,桌上有黄铜火锅,嗞嗞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两大块鲜嫩的羊肉。田尔旺请我入座后,说:'我今日亲自下刀切羊肉,请陈拳师吃涮羊肉。'说着,从腰中取下一块白绸巾,铺在桌上。一手从徒弟手中接过牛耳尖刀,一手抓起一块羊肉摔在白绸巾上,切了起来,一会儿便将羊肉切成薄如铜钱的肉片,撮入盘中对我说:'请品尝这羊肉味道如何?'然后抖起白绸巾让我看,只见这白绸巾完好无损,连根丝也未断。我见他内功不弱,也说:'味道如何,暂且不论。只是田先生的肉切得太厚了,放在锅中一涮,时间短了,外熟里生;时间长了,太老嚼不动,还是我自己动手为好。'田尔旺听了,点了点头,把白绸巾铺在我面前。我又说:'请田先生帮个忙,我借你脊背一用,暂且当案板用,不知可行?'田尔旺点点头,脱去上衣,弯腰躬身。我向一个人借了一柄柳叶刀,将羊肉按在田尔汪的背上切起来,众人看到我切、剁、片、旋、刀光闪闪,田尔旺竟无一点知觉。直到我扔掉柳叶刀,撮起肉后,在他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让他起来,他才知肉已切完。众人见我切的肉薄如绵纸,闪光透亮,田尔旺的脊背没有一丝红印,齐声喝采。田尔旺更是羞愧不已,立即叫人摆上酒席,请我开怀畅饮……"

陈玉娘正听得入神,忽见陈耕耘不说了,忙说:"叔叔,接着讲下去。"

陈耕耘说:"这故事完了,从此田尔旺再也不敢胡做非为,山东莱州一带安静多了。你如果听得还不过瘾,那就请爹讲一个'打死黑狸虎,累死陈敬柏'的故事吧。"

陈长兴咳嗽一声,讲道:"嘉庆年间,有个绰号'黑狸虎'的武师来到陈家沟附近的赵堡镇上拉场子卖艺。这黑狸虎身高六尺,膀大腰圆,腰扎一条两寸多宽的大板带。他练了一趟华拳,见乡亲们围了不少,便说:'久闻陈家沟有太极拳乡之称,今日千里迢迢,慕名而来,拜师求艺。但是内行人不说外行话,俺不能不见真佛就烧香,我拜师有个条件……'说着,用脚尖一挑,只听嗖嗖两声,摆在地上的两把单刀飞向空中。黑狸虎跳起身来,轻舒猿臂,一招'白猿献果',又一招'寇准背靴',将刀接在手中。接着指着地上一碗清水说:'俺这双刀初学乍练,道法不高,可耍起来针捅不进,水泼不入,有哪位能把这碗水泼到我身上一滴,我甘愿拜他为师。'说完,目空一切地望着众人。众人听了,议论纷纷,都说这个人哪里是在拜师,简直是在叫阵。人群中有一位花白须发的老人,正是陈氏太极拳十二代传人陈敬柏。他自幼学拳,深领家传之奥妙,年轻时闯荡江湖,声誉颇高。这些年因年迈隐居乡里,耕读自娱。他听到黑狸虎在那里瞎吹乎,本想劝说几句,但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欲说还休……"

陈玉娘听到这里,埋怨道:"我这个老祖宗,还真是慢性子,人家叫上门来了,他倒沉得住气?!"

陈长兴不紧不慢地说下去:"黑狸虎又说:'想不到这藏龙卧虎的拳乡,竟没有一个有胆量敢现眼的汉子,呜呼,哀哉!'陈敬柏听到这里,上前一步道:'这位爷们,说话可要有点分寸,要想撒野,到你家门口撒去。别在这陈家沟找不自在。'黑狸虎把陈敬柏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身高不过五尺,骨瘦如柴,头戴一顶破草帽,身披一件掉了棉花的破袄,肩背粪筐,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于是嘿嘿冷笑道:'你这拾粪老头,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回家拾掇你那驴粪蛋去!别在俺这赚棺材板钱,俺也养不起你这老棺材瓤子!'陈敬柏手指他的脑门说:'我捡了这么多年大粪,有驴粪、马龚、牛粪、羊粪、吃的饭比你喝的水还多,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还没见过你这花边屎克螂!'黑狸虎说:'老棺材瓤子,你若能把水泼在我身上,我拜你为师。'两个人打手击掌,黑狸虎舞动双刀犹如风车,呼呼作响,寒光闪闪,环环紧扣。黑狸虎一瞥陈敬柏,见他呆呆站在那里,连地上的碗也没端,更加洋洋得意。就在这时,陈敬柏趁他不备,眼疾手快,抓起头上的破草帽,一下子扣在黑狸虎的头上。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黑狸虎狼狈而逃。……"

陈玉娘赞道:"这老祖宗真有斜的,不言不语,茶壶里煮饺子——心中有数。"

陈长兴咳嗽不止,陈耕耘忙问何故。陈长兴用手抹抹鼻涕:"唉,烟瘾又犯了。"

陈耕耘无可奈何地说:"这黑灯瞎火、铜墙铁壁的,到哪儿给您弄烟叶子去。"

陈长兴道:"对了,你这旱烟袋还在我这里。"说着,在腰里摸起来,一忽儿抽出一根旱烟杆,正是那日在曲阜孔林拾到的陈耕耘的那根旱烟袋。

烟袋里还有些余味,陈长兴发狂地闻着烟嘴,喃喃自语道:"真是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啊!"

陈玉娘着急地问:"叔爷,你这故事好像还没有完,怎么后来竟把老祖宗累死了?"

陈长兴放下烟袋,又悠悠有味地说:"星移斗换,转眼间又过几年,陈敬柏已是八十老叟,他每日练拳不已,把教训黑狸虎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这天傍晚,陈敬柏背着粪筐走到村头常阳古寺西边,遇到一个人。陈敬柏还以为他是问路的,那个人厉声道:'我叫黑狸虎,三年前在赵堡镇上,你让我当众出丑。这几年我走遍名山,拜了不少名师,今天非跟你较量不可!来,进招吧!'陈敬柏一听,恍然大悟,拱手施礼道:'后生,当初我苦口相劝,绝没让你出丑的意思。'黑狸虎脸色一沉,说:'今日我要让你死在这个地方。'陈敬柏再次劝道:'较量在于切磋技艺,以求长进,不可赌气伤身。要较量,村里年轻人有不少,你可与他们比试比试。我已是八十老朽,俗话说,朽木不可雕也,你与我较量什么?'黑狸虎报仇心切,哪里肯听陈敬柏的劝说,他见对方不进招,便一头扑过去。一连三招,都被陈敬柏闪过。黑狸虎抖擞精神,拳打脚踢。陈敬柏火了,说道:'我已让你三招,算你赢了,捡回面子还不行。不要得寸进尺!'黑狸虎还认为陈敬柏真的老朽无能,又使出锁喉绝技欲置陈敬柏于死地。事已如此,陈敬柏怒不可遏,便一招白鹤亮翅,引诱黑狸虎近身。黑狸虎不知是计,向前扑来。就在他将要锁住陈敬柏喉咙之时,陈敬柏身子一侧,使出平生气力,发了个穿心靠,肩头正打在黑狸虎的胸脯上,只听一声惨叫,黑狸虎一头撞在寺门前的石碑上,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陈敬柏毕竟是八十老叟,体力不支,回到家中就躺倒不起,几天后便去世了。这就是流传下来的'打死黑狸虎,累死陈敬柏'的故事……"

陈玉娘听罢陈长兴讲的故事,还想再听一个。陈长兴道:"少说点话吧,这屋里闷得透不过气来,气短懒言,养点精神吧。"

大家都不说话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这样过了不知有多长时间,陈长兴那苍老的声音又升腾上来:"唉,玉娘,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要一去,你们家也绝后了,我们父子一去,我们家也绝后了。陈有恒死后只有一个养子,还出家当了和尚,咱们陈家沟香火就要灭了……"

这时,上面传来一阵"嚓嚓"的脚步声,在这沉寂中,这脚步声显得是那么沉重,好像就压在众人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