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陶渊明的这一声清啸,引得林泉激荡,岩穴来风,千载之后尚令人追慕不已。其实,这并非因陶渊明有特别的卓异之处,而是因为隐逸文化实在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的一翼,它不仅存在于传统文化的深处,还以一种潜隐的方式存在于现实生活的深处。
说起隐士,似乎非常富有诗意。的确,避开世俗的扰攘,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尽情地体味着本真生命,原是人们梦寐以求的生存状态,古人也确实为我们描绘过极富诱惑力的隐士生活图: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贾岛《寻隐者不遇》
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记年。
拨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
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
语来江色暮,独自下寒烟。
—李白《寻雍尊师隐居》
真所谓“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在静静的体味中变成了“羲皇上人”,世俗的尘嚣已不撄其心了。
【事典】
中国历史上的隐士是很多的,但有一些是假隐士,并不是真隐士,其目的还是为了做官,“终南捷径”这个成语就说尽了其中的虚伪和丑陋。但东汉时期的严子陵却是真隐士。
严光,字子陵,是会稽余姚人,是东汉有名的隐士。他很有学问,德行高尚,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从小就有高名,曾与光武帝刘秀一同游学。
刘秀当皇帝以后,严光怕他来寻找自己,就更名改姓,隐居起来。刘秀一心想找到他,派人四处寻访,后来在山东找到他,便派人用安车以十分隆重的礼仪前去请他。一连请了三次,严光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被迫来到都城。
进京之后,光武帝刘秀亲自接见他,与他像老朋友一样抵足而眠,彻夜长谈,请求他帮助自己来治理天下,对他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派人给他安排住处,送去床褥,又派太官早晚给他送饭。但严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官,虽人在京城,但心向隐居。刘秀亲驾前来,严光竟然卧床不起。刘秀走到他的床边,拍着他的肚子说:“子陵啊,我难道不能用你帮助我治理国家吗?”严光闭着眼睛不答,过了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对刘秀说:“想当初,唐尧治理天下,成为著名帝王,而巢父淡于名利,成为著名隐士。你做你的尧舜之君,我做我的隐士,人各有其志向,为什么要以权势相逼呢!”刘秀无法,只得叹息而去。
司徒侯霸与严光也有旧交,但他把严光估计得过低了,他听说严光到来,便派侯子道致书相请。严光见侯子道进来,并不起身,坐在床上将书信看完,对侯子道说:“君房(侯霸的字)一向痴呆,如今已成朝廷三公之一,痴呆的毛病难道还没有好点吗?”
侯子道非常惊讶,说:“我家大人已为国家鼎足之臣,并不痴呆。”
严光问:“君房让你来说什么?”
侯子道说:“让我来请您。”
严光说:“你说他不痴,这不是痴言妄语吗!天子征我三次我才来,人主我都不见,难道我还见人臣吗!”
【评议】
其实,隐居生活一般讲来是不好过的。隐士之祖巢父之所以得此名号,据说就是因为他“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之曰‘巢父’”。就说晋代的隐士吧,《晋书?隐逸传》里记得很清楚,孙登住在土窟里,夏天编草为衣;郭玑住在石洞里;郭文则于无人之处找一棵大树,搭上些木棍,再盖上草苫作为住房;杨轲穿又破又短的衣服还算不错;公孙凤冬天还穿着单衣;张忠更是以草索做衣服。由此看来,隐士大多过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苦生活。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有特异的言论和行为,有的甚至还充满了传奇色彩,如《晋书?郭文传》载:“当时猛兽为暴,入屋害人,而郭文一个人独宿了十余年,最终也没有受到野兽的祸害。”据记载:“曾经有猛兽忽然来到他的住处,张着大口向郭文求救,郭文看到它的口中有一根横骨卡住了喉咙,就用手探进去,替它取了出来,猛兽第二天早上将一只鹿送到郭文的门前。”隐士居然进入了猛兽的世界并与之为友,也可算隐到家了。
隐士生活的诗意也许主要是人们编造出来的,这种诗意的背后蕴涵着的是丰富深刻的隐逸文化。作为一种文化,隐士世界是十分复杂丰富的,正可谓“红衣脱尽芳心苦”,隐逸生活的内里不仅有解脱的宁静,更多的是无奈、愤懑、辛酸乃至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