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临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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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巫僧篇【二】

清晨。

白山来至四圣院时,发现四圣院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他走到马车近前,刚要向车夫询问,何事来找灵阳,却听得石阶上吱扭声响。

侧身看去,四圣院院门打开,灵阳迈步出门,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

老者身着锦衣,愁云满面,白山此前从未见过,料想便是马车的主人。

灵阳见到白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和尚,我正要出去,你是随我一起啊,还是自己进去?”

白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早就没事了。”灵阳笑答。

此时距离摘心案已过去将近两旬,这些日子倒也相安无事,灵阳能够安心养伤。再有罂娘细心调理,其实只休养了七八日便已康复。

白山点了点头,“我还是与你同去吧。”

随后又问道:“什么事?”

灵阳道:“上车再说。”

老者与僧道一同上车。在车上灵阳为白山与老者做了简单的引见。白山此时才知,老者名叫顾廉。

两人寒暄几句,白山直入主题,再次问起,来请灵阳所为何事。

顾廉长叹一声,将儿子顾硕的遭遇又对白山讲述一遍。

大约在两个月前,临安城来了一位和尚。

那和尚自称昙海,来到临安后,先购置了一处民宅,改做寺院,而后讲经说法,招揽信众。

因其时常有神异之举,有不少人认为他是真佛转世,纷纷皈依,一时间,弟子信众超过千人,而且还在与日俱增。

顾廉的儿子顾硕便是其中之一。

白山问道:“不知那昙海和尚有何神异之处?”

顾廉道:“听说,他可以指花花开。花开后,花心处还会升起一尊金佛,信众称之为花开见佛。”

白山奇道:“小僧入佛门二十余年,从未听说过如此奇事。”

灵阳轻笑一声,不屑道:“依我看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我也是这样想的。”顾廉道:“那佛祖法相庄严,又岂能在人前随意显弄。即便是为了宣扬教义,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现出真身,又何必故弄玄虚?”

白山深以为然,又问道:“老施主看的如此透彻,令公子又为何执迷不悟呢?”

顾廉再次叹息,说道:“也不知我那逆子喝了什么迷魂汤,自己亲人的话不信,偏偏信一个外来的和尚。

“那昙海说我儿前世恶业太重,今生难得善果。要想洗涤旧恶,除非由他亲自做一场法事。我儿听后,便深信不疑。

“但法事又不是白做的,必然要有花费,那昙海又是狮子大开口,做一次法事最少也要几百两银子。”

白山闻言,暗自咋舌,他为人做法事,一块肉足以。

又听顾廉继续说道:“老朽身体还算康健,家业尚未传给逆子,他平日虽不愁吃穿用度,手中却也没有太多闲钱。

“因此,便来找我索要银钱。我问明事由,最初倒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花些钱买个心安嘛,这钱我也花得起。再说,对方又是和尚,花些银两也算结个佛缘。

“哪料,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隔一两日,便要做一次法事,而且,索要的费用越来越大,最近一次,竟然提出要一百两金子。

白山再次震惊,他不知道那个昙海做的是什么法事,竟然需要一百两金子。

顾廉道:“我那时早已怀疑昙海是个骗子,于是果断拒绝。

“昙海没得到金子,便开始威胁我儿。他说我儿前生是个老鼠,犯下种种恶业,只有做法事才能消解罪恶。此时法事已经做了一半,若是中途而废,必受反噬。”

“做法事还有反噬?”白山简直闻所未闻,疑惑道,“不知是如何反噬法。”

顾廉道:“他说我儿会化作前生之鼠,并预言就在月圆之夜,也就是昨晚子时开始,子时生鼠牙,辰时生鼠毛,申时生鼠尾,再到子时全身化鼠而死。”

“昨晚?”白山终于听出了问题所在,问道,“这么说,昙海的话应验了?”

顾廉无奈的点了点头,“昨晚子时,我儿的嘴变得又尖又长,两颗门牙支于唇外,真好似老鼠一般。”

“如此看来,昙海的话也并非是危言耸听了?”白山望向灵阳。

灵阳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表态。

顾廉痛苦的抱住头,继续说道:“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信他是出于好意。

“若真是佛门弟子,遇到有人受难,自会相救。又岂会索要钱财,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便袖手旁观,这哪里有半点的佛门慈悲?”

白山轻轻点头,觉得顾廉所说确有道理。

若拔苦除恶,也要明码标价的话,那普度众生岂不是成了生意,禅林宝刹又与勾栏瓦肆何异?

顾廉又道:“昨晚我想了又想,这事绝不能再去找昙海,他虽能救我儿,却是饮鸩止渴。

“有了这一次,那以后便是予取予求,再也无法拒绝。我辛苦创下的这偌大家业,恐怕早晚也要拱手送人。”

“于是,你就想到了灵阳?”白山问道。

“我早就听说过灵阳道长的大名。在这临安府,除了灵阳道长,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救我儿了。”

顾廉说着,抬头望向灵阳,哀求道:“道长,我儿的性命可就全指望你了,你一定要救他啊。”

灵阳轻轻摆了摆衣袖,并没有许诺什么,而是淡淡的说道:“能不能救,我还要亲自看过才知道。”

马车最终停在城北一处大宅门前。

下了车,顾廉引着僧道一直来到后宅东跨院,顾硕的住处。

顾硕的妻子孙氏,正在院门处徘徊,见公公引了一僧一道过来,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顾廉也顾不得引见僧道,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此时已过辰时,按照昙海的预言,顾硕应该生出鼠毛。顾廉问的,正是此事。

“生毛了,遍体生毛。”孙氏撇了撇嘴,那模样似是想哭,有外人在,又强行忍住了。

灵阳对顾廉道:“进去看看。”

顾廉担心儿子,也正有此意,闻言急忙在前引路。

三人径直来到顾硕的卧房。

顾硕自从身体出现变化,便一直躲在床上。虽是白日,床帐也不曾挑起,将床内的空间围得密不透风,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儿啊,你怎么样了?爹把灵阳道长给请来了。”顾廉对着床帐说道。

“我不要什么灵阳道长,我要金子,只有金子能救我!”

随着叫喊声,一个团毛茸茸的人影由床帐内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