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说的那些，白浅全然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心口一痛，并不知晓她两眼一黑后，竟有这样的轩然大波。
再去问墨渊，他也只是一笑带过。
白浅不知，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凤九为东华诞下个男婴。
这消息是东华亲自带给白奕的，那一声‘岳父大人’吓得白奕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他呛了口水，赶紧揖手还了这礼。
白真笑的厉害，叫了折颜一道去玄音的古刹，要借这机缘讨个好彩头。
因着凤九还在月子里，不便出门，东华便大方地许了白奕，待凤九出月子后，定带她回北荒一同住些时日，以慰藉白奕思女之苦。
啧啧。
白奕吸溜一口烫茶，心里打起鼓来。
原先瞧着东华不近人情的样子，总觉得神仙做到这份儿上，可怕的很。
如今瞧着东华平易近人的样子——
嗯。
白奕放下茶杯，两眼一闭。
更可怕了。
“可给这孩子取过名字了？”
白真从凤九怀里接过孩子，是个白白胖胖，手臂像藕节一样的男婴。
这小娃娃很爱笑，见来瞧他的人多了，一直‘咯咯’地笑不停，一点儿也不怕人。一双眼睛黑亮黑亮地发着光，像极了凤九小时候的样子，他见折颜伸手也要来抱他，一只小脚突然蹬了过去，扒着白真的脖子，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讲些什么。
“折颜阿，小孩子可都是最心明眼亮的，这是非善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东华拍了拍折颜的肩，一脸的爱莫能助。
众人笑的厉害。
折颜无奈，捻开折扇，也跟着笑了起来。
“咳——既然天资聪颖，还不给抓紧给他取个威风的名字？”
说到名字，原本笑的开怀的东华突然打了歇儿，春风得意都僵在了脸上。
折颜见状，绕过白真，上前一步去问凤九。
“要那么威风作甚？”凤九瞥了东华一眼，拉拉孩子的小手，眼神遂温柔，只听她开口道，“名字早就取好了，就叫白滚滚。”
······
那孩子似乎听懂了，偏头瞅了瞅凤九，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先前白凤九和东华还盘算着，若能生个女孩儿，就早早同阿离结一门亲事，如今是个男婴，他们夫妻二人不禁把目光转向了白浅的肚子。
奈何墨渊将白浅护的死死的。
自她死里逃生后，甚少让她出门。
偶尔回青丘，墨渊也是一路跟着，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折颜笑他是老来得子，欢喜过了头。
墨渊便祝折颜早生贵子，也好叫他瞧瞧如何平淡的欢喜。
······
一言不合，就互相伤害。
那便一起纠缠吧。
白浅近来嗜睡的很。
她记得，自己怀团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就是不知为何，数着日子已近五个月了，这孩子就是不显怀。
“娘亲。”
隐隐约约听见阿离唤她的声音，奶声奶气，白浅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她摸着阿离的小脑袋瓜，“饿了？”
阿离摇摇头，恹恹地噘着个嘴巴，翘起一双沾着院里泥巴的小脚，趴在白浅跟前儿，小手托着下巴。
“娘亲。”
他只是唤她，小脸儿皱巴巴。
这孩子心情不大好。
白浅叹了口气，了然道，“可是想你父君了？”
阿离不做声，只是提到夜华，他眼中有晶莹闪烁，在那晶莹滚落前，他便会攥着自己的袖口，朝脸上猛擦一把。
“你这闷雷的性子，倒是越来越像他。”
白浅笑笑，将阿离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夜华走后，阿离一直没去无妄海哭过他。
小孩子心思重，有些话，只能说一次。
发丧那几日，阿离曾抱着成玉的腿肚子抹眼泪，小孩子带着哭腔，说了一番惹人心疼的话：只要阿离不哭，就没有承认父君仙逝，只要还有阿离一人不承认，父君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怎么？”
墨渊方才教叠风布过阵法图，得了空，便回墟洞看看她。
没成想，阿离刚刚还在院子里捏泥巴，这会子竟抱着她娘亲抽噎不停。
墨渊快走几步，坐到塌边，先拉过白浅的手握了一握。
热的。
白浅瞧着墨渊这后遗症是好不了了，轻轻一笑，使了个巧劲儿将手抽了回来，道：“小孩子难免有些情绪，突然上了头，哄哄便好。”
墨渊沉了口气，将阿离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头。
“可是饿了？”
阿离摇摇头，脸上挂着两道还泛光的泪痕，“怎么师公和娘亲问的都一样，是嫌阿离吃的多么？所以才让奈奈将阿离带走的······”
小孩子挠了挠头。
他在昆仑虚已呆了快一月有余，连宋理应接他回天宫了。
“你吃的再多，也不及你娘亲一半。”墨渊眼里噙笑，看了一眼榻上那食量倍增的人儿，道，“阿离若不想走，留在这里便是，师公护着你和你娘亲，可好？”
他眼睑低垂，神色温润如墨。
白浅侧过身，拄着半个头，瞧着这一大一小说话，倒是比跟自己还亲。
可阿离却退了身子，跳到地上去，有模有样地掸了掸衣襟，晃了晃脑袋，“还是不了，素素姨娘还在庆云殿等着阿离，阿离得回去看看她了，若耽搁久了，她便要哭了，她一哭，奈奈也要哭！娘亲晓得，阿离最受不了女人哭了。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
······
不知成玉都给他看了些什么书···
隔日，奈奈同几个仙娥就将阿离带回了天宫。
白浅瞧着那小小的背影与自己渐行渐远，心里发酸，不由得轻叹。
到底还是亏欠了这孩子。
手背覆上一抹温热。
白浅抬眼，墨渊眸色正浓。
“师父······”
她正琢磨着如何开口，问他能否时常接阿离回来的事。
墨渊轻轻一笑。
“你说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