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音祈……
无数次的,廖音祈坐在数据之前望向家族照,并默念自己的名字。
每一次,都只能感觉到虚假。
那不是她的名字,潜意识里她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廖音祈已经无法回忆起自己真实的姓名了……在被双亲遗弃之后,早已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这个家不是自己的家,这些兄弟姐妹不是自己的亲人。
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廖音祈清楚的感觉到这件事。
这种不同,不仅限于于家人,与别人也有所不同……
不知何时起,廖音祈便开始做奇怪的梦……梦境里总是充满了鲜血,无数次,无数次,自己的视线倒下,只能望着幽幽青草最后失去直觉。有时候又是冰冷的泥土地,有的时候又是铁一般的地面,无论画面如何转化,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尽管只是梦,但廖音祈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死亡与自己不过咫尺……
每每睁开双眼,睡在电脑前的廖音祈都是一身冷汗,仿佛自己真的要死了一般。前所未有的真实感来的如此突然,使她不禁怀疑真的只是梦吗?
但是没有人能替她解答。而她也不打算与别人分享这件事。
在廖音祈看来,廖家的人,始终不是自己的家人,自己只是如同一个暂住客人一般,只是暂住的时间长了一些。
尽管作为“哥哥”的人会偶尔来说教一下,关心一下。但是廖音祈不在乎……
名义上为“姐姐”的人总是在生气。
有时候是对自己,有时候是对“哥哥”,有时候是对“哥哥”的未婚妻。简直如同易燃物一般不稳定,而廖音祈对她的判定也只是头脑简单。
做父亲的极少回家,事情就丢给“哥哥”,而他也无愧于上将之子总是能把廖音祈和“姐姐”的事处理好。而廖嘉懿却总是以“哥哥”的身份对她多加限制,有时候过于的亲切反而让廖音祈觉得这个家的人都很恶心。因为他们于自己……什么都不是!
但是……廖嘉懿……
每每默念一次他的名字,就能想起他那张严肃又认真的脸来。
等廖音祈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有一丝笑容……
“什么叫不要死啊,只是个研究人员怎么会死……。”
但是她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个人静静的在屋内安静的微笑。
廖音祈对机甲没有兴趣,比起无聊的杀戮行为,她更爱缩在幕后默默的观测数据,计算分析。因为数据不会骗人,比谁都要真实。
对于廖音祈的态度,许多羡慕她的人,想要驾驶机甲的人都表示了愤慨。每天走在学院的通道上,总是能听到让人不愉快的说话。
“她还有脸赖在学校啊”
“人家命好脸皮厚,你能怎么样?不服气叫你爸爸也是将军啊”
“真可惜我们不是生在将军家呢,要是我恐怕将军之位都要传给我了”
……很烦。如果他们能闭嘴的话战场上存活的几率也许能略微的提升,不过这样的人,还是死了吧。每一次,廖音祈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边诅咒着他们一边离开走道,不去听他们的声音。
廖音祈对联邦的人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怨恨,这点虽然让她自己都有些小惊讶,但也止步于此。廖音祈不关心他们,只求他们也别来“关心”自己,对于这种看事物只会看表面,随意妄下结论的低等生物来说,出现在眼前只会觉得很碍眼。与他们合作队友自然也会送命吧?廖音祈十分庆幸自己不会和他们合作。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生们也要开始填报志愿。廖音祈非常想参与幕后的研究工作,但是就在这时,一个该死的同步率实验却开始了……
一开始只是带着好奇被迫参加取样调查的。但是没想到这正是廖音祈命运的转折点……坏意义上的。
“廖音祈,你通过了匹配”
接到这份电子邮件通知的时候,廖音祈愣了愣,很快她便有了某种预感。
并且在同时,她知道了两件事,第一,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第二,札特是个混蛋……
札特的混账程度在学院真是无人不知,廖音祈没想到居然是由他来负责这次的调查,更没想到这次的调查居然和‘那个’有关!
‘那个’,沉睡在军区地底的无名机甲。据说它的强大程度可以超越人类目前的所有科技。并且是上古时候留下来的神机。但是多年来一直没人能操作它,任意上去的人都惨死。因此提出了匹配的提案让全校学生一起参加,更让廖音祈想骂街的是,自己居然是唯一一个匹配上的人!
在廖家,这个消息却如同炸弹一般,将原本假装平静的家庭瞬间崩塌。
“为什么是你!”
知道结果那天,廖琪哭了。她付出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而廖音祈,她最痛恨的廖音祈,却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有什么好哭的”见自己的“姐姐”哭泣,廖音祈只觉得恶心。她还不想驾驶呢。
“你给我闭嘴!免得我把你打到连哥哥都认不出你!”
然而廖音祈就闭嘴了。但是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她的说辞,只是提到了“哥哥”,那个奇异的词汇让她廖音祈不知道该怎么反映才好……
但是没有人理会她的异常,能与‘那个’匹配成功,使得所有人对廖音祈更加怨恨起来。谁都知道她廖音祈的操作课惨不忍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早就被踢出学院。可是她不仅厚颜无耻的留了下来,还要去驾驶‘那个’,大家心中的梦幻机甲……
起初廖音祈拒绝驾驶,但回到家中的她并不能安静,相反,“姐姐”的唾骂和“哥哥”的劝诫,还有父亲写来的一封信,终于逼得她不得不踏上那个的舱内。
“你该为自己能驾驶它感到荣幸!”一进入地下,札特板着的脸就出现了。先是对廖音祈进行了一番讥讽,对于她这样的人能登上‘那个’无上荣耀云云。
廖音祈没听,只是敷衍道:“……是么”
虽然廖音祈对‘那个’有一定的兴趣,但是并不是作为驾驶员而是研究员。
可是匹配成功,就已经注定好了某种结果。能研究‘那个’的人太多,但能驾驶者却只有一个。廖音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去驾驶那个……
初次与它相见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便在她心底升起。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唯一的感觉就是冲击,以及想落泪的冲动……廖音祈只觉得一阵鼻酸,眼泪险些就下来了。
“怎么了?”札特看出了她的异常追问道,廖音祈迅速回神,摇摇头辩解道:“只是为它的技术感到敬佩。这台机甲,简直就是艺术品!”
见廖音祈如此称赞它,札特也十分满意,仿佛她称赞的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你该庆幸!上去吧,我会在下面盯着数据的!”
话已至此,廖音祈便不再推诿。进入机体的瞬间,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就再次在眼前上演,但是一切都太快太凌乱,以至于廖音祈什么都还没看清便匆匆结束了演出。
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有慌乱,厮杀,以及血……与她日夜中的梦一般……
进入‘那个’的里面,廖音祈竟没有感到丝毫的违和感,与驾驶普通机甲不同,她并不觉得陌生反而有几分亲切……这样的感觉于廖音祈来说确实是第一次……
进入操作仪,手脚很快被缠住,廖音祈没有看到熟悉的操作界面,相反,自己如同化身为‘那个’一般,替它浸泡在了水中。它的视野变成了廖音祈的视野。
“真厉害……。”
就算只是这样没有数据,廖音祈也能感觉到它的精致。无需操作杆和按钮,机甲与驾驶员不可思议的融为一体。
可是短暂的惊叹后,那些熟悉的画面又冲上大脑。
喉咙被隔开的痛苦,脖颈被扭断的撕裂,刀柄捅入心脏的冰凉……
昏黄的画面如同老旧的电影胶片,自己再次倒下了,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上,只能看到自己掌心的血红色以及疼痛。
从未见过的少年抱住自己,明明知道是梦一般虚假的东西,但廖音祈却感觉到自己是被抱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死……宁可死掉的那个人是我啊!”
少年哭泣着,泪水滴在廖音祈的脸上。他伤心的连话都快说不清楚……
廖音祈并不觉得恶心,也没有抹去脸上的泪水,只是替男孩难过。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想说安慰他的话,可是声音却发不出来……
“可恶!联邦的杂种,我要杀了他们!把每一个人,都杀掉!”
男孩死心裂肺的怒吼着,廖音祈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怒火!
她恨联邦!恨那些背地里说自己的同学!!恨劝诫她来驾驶机甲的人们!
廖嘉懿的脸在她的恨中一闪而过,虽然廖音祈看到,并为之停留了一秒,但也只有一秒的犹豫。
男孩的哭声仿佛针扎似得刺痛了廖音祈,而廖音祈也感觉到了他的悲愤……
“杀掉你们,全部杀掉……。”廖音祈喃喃自语,下意识的,她启动了机甲……
“廖音祈你在干什么?”
外面,札特大声的呼喊,数据全数爆表,到了鲜红色的危险警戒。
‘那个’站了起来,一切动作都十分流畅,不像是廖音祈第一次驾驶。它的动作极快,札特甚至没看到它什么时候抽出的武器,只是短短五秒,围困‘那个’的透明墙壁被撞裂,碎片朝在场所有人飞去,巨大的碎块刺入了研究人员的身体,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切下了头颅或者别的部分。
包围它的液体也淹没了下凹式的电脑控制室。
‘那个’发出了像人类似得咆哮,死亡来的太快,毫无征兆,人们只能慌乱的开始逃离,但是它手中的利器却一一降临。如同孩子在玩弄昆虫一样,手上的刀刃一下又一下的刺入人的体内,一刀一个。
大量的士兵涌入了实验室,朝它进行射击,可是都被它表面的漆料摊开。
人类的血融入水中,整个地下实验室瞬间变成血海。
就在大家以为就会这么死去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它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宛如坏掉了一般突然不动了。也就是那个瞬间,廖音祈感到驾驶舱正在吞噬自己的四肢……
“放开!可恶啊!”廖音祈想抽出手脚,可是吸力非常强大,廖音祈的反抗显得过于微不足道。
半卵形球体突然变成蛋的形状,将她困在其中,一场惨无人道的搅碎开始了。
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廖音祈感到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她怎么挣扎也没有用,心跳声盖过耳膜,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可恶!札特你们这群混蛋快来救我啊!”
可是任由自己怎么呐喊也没有意义……一开始是双手的十指,十指被吞噬搅碎叫她惨叫出声。接下来是手腕,手臂,脚下也开始了碾压。
就这样,死去么?
并不是想为自己哭,只是因为被搅碎的过程实在太痛了,廖音祈出于本能开始流泪。黑暗封闭了视线,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渐渐的,也放弃了挣扎。
她只觉得悲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廖音祈反而很坦率的接受了这个命运。
要说为什么的话,或许是因为不断的梦到自己死去的瞬间。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呢?只是诸多梦境里的一个呢?
自己死了的话,廖嘉懿会担心自己吗?廖音祈想,如果她能活着的话,一定会和他说句抱歉吧?
人类骨骼发出被扭曲挤压的声音,血色飞溅染红了整个驾座。
那一天,廖嘉懿心中传来一股剧痛,有什么炸裂开来,灼伤自己的心。明明不是亲兄妹,但他却察觉到了什么……
廖音祈被救出时尚有气息,被撬开的黑色卵中少女染满了鲜血,似乎是察觉到了光,恍惚中她抬起头来。有人在光中朝她伸出了手,尽管看不清楚,但是她却觉得熟悉又温暖,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般让她鼻子一酸,她伸出手握紧了那个人。霎时间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后据救出者说,自己伸手去拉她,她也朝自己伸出了手,可是应该是手和胳膊的位置却空无一物,但她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笑容。
但事后去问廖音祈时,她却不记得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