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那个极为难甩的“尾巴”,狂剑终于顶着刘雅舒那张脸由密道进入天宝山庄。直到走进自己的卧房,狂剑才一把摘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当然不是累的,而是吓的。当然不是被“尾巴”吓的,而是被大哥吓的。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和大哥说话。虽说是演戏,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和怯懦。
“会不会有点过呢?”狂剑小声嘀咕道,不想却听到门口传来几下拍巴掌的声音。
狂剑抬头望去,发现是项云天。他一怔,神情局促起来,“大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哈哈,你怕什么?我又没怪你!”项云天有些忍俊不禁,“狂剑,干的不错。从前你勇大于谋,如今二者要持平了。”
听了项云天的这一番话,狂剑的脸刷地红了。
“嘿嘿嘿。”狂剑憨笑起来,“都是大哥教导有方。”
“臭屁!”项云天笑叱,紧接着就想起他那最爱“臭屁”的宝贝来,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去见他?
狂剑自然发现了他大哥的怔忪,于是小心翼翼道:“大哥,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回去照顾大宝去了?”
项云天这才回过神来,“嗯,你尽快回去,但……”
接下来的耳语令狂剑点头如捣蒜,两眼放光,“是,大哥,大哥英明!”
连串的巨响之后,惠家明又陷入一片黑暗,他不自觉地凭着记忆运功,呼吸愈发通常,身体也愈发轻盈起来,但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惠家明正吸纳吞吐的时候,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音缥缈传来。那声音,带着几丝急切,“家明,家明,你怎么样?家明,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家明?惠家明心内忽地涌起一阵狂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唤他家明。他开始挣扎,用力地挣扎,他怎么舍得她难过呢?
惠家明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睁开眼睛,雪白的灯光刺得他险些流泪。事实上,他是真的想流泪。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习宝就俯在他的床边,一双大眼里都是焦急。
对,这个世上,唤惠家明“家明”的人,就是习宝,也只有习宝。
四目交接,惠家明的心头却是那么的酸涩难忍。她明明知道,上辈子他杀了她,却依然待他如此。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惠家明的心里翻江倒海,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直直地看着习宝,眼里有疼惜,有自责,有悲痛;双唇亦跟着颤抖,几张几合。
习宝只是把惠家明的反应看成死里逃生后的激动,并未多想。她迅速起身,跑出病房通知守在门外的警员。
如果没有岚武这层关系,习宝就算挖门盗洞也见不到惠家明。鉴于案情重大,牵连甚广,此事已由高层直接接手,省市机构全被抛开。
很快,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来到病房,对惠家明进行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却令在场的医护人员都大吃一惊。这个原本生命垂危,随时可能死去的病人,各项机能居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找不到受过重伤的痕迹。若不是之前被缝合的伤口还在,他们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几名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习宝赶紧拉张椅子坐到惠家明的床边,“你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疼?”
惠家明依旧没有言语,还是直直地看着她。
习宝终于发现不对,心下揣测,是不是给炸傻了?刚才检查的是身体,没检查头部。
想了想,她伸出两根手指,柔声道:“家明,这是几?”
惠家明闻言一怔,终是笑了,带着蔓延的苦味笑了,“习宝,对不起。”
习宝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惠家明,“对不起?你受这么重的伤,却和我说对不起?”
“他待你好吗?”惠家明支起胳膊要坐起来。
习宝见状马上拿了枕头垫在他身后,不过,她的手顿了一下,“他,待我很好。”
“宝儿,你没爱错人。”惠家明的神色愈发痛苦起来,“他,甚至可以为你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习宝皱起眉毛,将手放到惠家明的额头上,“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家明,你不要吓我。”
“宝儿……”惠家明抓住覆在他额头上那只葱白小手,整个人瞬间觉得暖和起来。
还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惠家明忽然犹豫起来。
习宝面上糊涂,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一个被炸成重伤的人,才几天居然能自己坐了起来;还有医生的诧异得几近惊恐的神情;最重要的,他说,他甚至可以为你死。
想着,习宝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她和惠家明有情谊,与何裘何却只有仇恨。
惠家明的手忽地一空,心中一紧,他看着她,眼神瞬间溢满失落之色,“你都知道了?”
“嗯。”习宝点头,“我是该叫你家明,还是何裘?”
惠家明苦笑,“有分别吗?”
习宝神色一凛,“当然有分别。何裘于我血债难偿,我对你却是愧疚难当。”
“愧疚?”惠家明神色微动,“该愧疚的不应该是我吗?”
“你被举报,都是因为我。”习宝苦笑,“是韩欢要报复我,才举报了你。”
“韩欢?”惠家明讶异。
“对,他是钟一的儿子。钟一是我的老师……后面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习宝神色悲哀起来。
“宝儿,别这样,说到底还是我欠你的……”
习宝看着惠家明,没有接话,她相信,这一刻他是真诚的。良久,她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惠家明苦笑,“我还配有打算吗?当然是踏实改造,重新做人。”
是啊,他是个犯人,能有什么打算,他还有十几年漫长的刑期。习宝终是不忍起来,上前一步,抓住惠家明的手,“家明,看你好起来,我也就安心了。保重。”
“保重。”
看着习宝出门,惠家明的眼泪终于落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