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黑夜,都会有许多人失眠。这一夜,俺知道的至少就有两个人失眠——郑世昌和习宝。
滚滚忽然想起一首沈佺期的诗来: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还真是一处相思,两处哀愁。这一夜,郑世昌和习宝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痛苦不堪,思绪纷乱。
习宝的笑、习宝的嗔、习宝的野、习宝的媚以及欢天喜地设计婚纱图纸的样子,拉着婚纱裙摆原地转圈的样子……不停地在郑世昌眼前回旋。他一再告诫自己:我不是项云天。可是,那前世带来的痛,还是那般锥心。迷迷糊糊中,他睡了,却回到时常扰他心魄的梦境中。
梦里,他又回到了悬崖上。他还是那样无助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抱着习宝,一手慌乱地按着她的伤口。和当初一样,他按住了这里,却按不住那里,鲜血汩汩……直到被喷溅的鲜血淋醒,郑世昌已是满脸眼泪。
“不!”他猛然起身,掀翻了卧房里的案几。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他发现,卧房里多了一个。不,多了两个半人。
狂剑一身夜行衣站在他的窗边,背上背着项大宝,怀里横抱着习宝,“大哥,既然你们两个都这样不舍,狂剑宁愿做坏人!”说罢,不由分说地将习宝塞到郑世昌手上。
狂剑背上的项大宝迷迷瞪瞪睁开双眼,扫了一眼眼前的人,撇撇嘴又睡去了。老天呀,俺这个命啊,刚出生时父死母伤,这又得跟着个丑叔叔飞檐走壁,帮转世老爸干抢亲的勾当,这都什么人啊,这都!
没等郑世昌说话,狂剑“嗖“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郑世昌看着昏睡的习宝,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浑身散发着一阵阵浓烈的酒精味。
“她又喝酒!”郑世昌眉头拧了起来,她怎么这样不让他省心呢?那点小酒量还喝这么多的酒!幸好,狂剑把她带到了这里。否则,不知要便宜哪个登徒子了。
忽然,郑世昌想起前世她醉酒的模样。当时,她死死揽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要暗器……”想着想着,郑世昌身藏的“暗器”迅速进入战备状态,摆出一副随时进攻的姿态。
“唉,我的小妖精,该拿你怎么办呢?”郑世昌若有所思,眸色越来越幽暗。他不能自控地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艳红的唇瓣。她却皱皱眉,把头扭进了他的怀中,贴在他的胸膛呓语,“天天,别走,我怕。”
郑世昌忽然心头一热,想起项云天打伤她之后的那个夜晚,她发着烧说“别走,钟一,我怕……”,如今她说“天天,别走,我怕”。
鼻子一酸,郑世昌的泪又流了下来,他项云天总算没有白死。这样一个女人,为了所爱,没什么不敢做!这样一个女人,为她做什么不值得?都值得!我项云天前世不懂得珍惜,今世又要重蹈覆辙?
不!
这块瑰宝,我项云天生生世世绝不放手!
郑世昌想到这里,内心忽然一片清明。如同黑夜降临,白昼的嘈杂就那样万籁俱寂了。他小心翼翼地将习宝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揽着她甜甜睡去。至于这小刺猬明天早晨会不会炸庙,他就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本来,想着明天的婚礼,习宝就一个头两个大。她后悔了,后悔不该拿自己的终生幸福来掷气。他韩欢算什么?顶多一无耻小人!他郑世昌算什么?顶多一个卑鄙混蛋!哪个能比得上她的天天?哪个都比不上!于是,习宝借酒消愁,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啤酒、红酒甚至白酒。酒疯发的也越来越严重,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摔东砸西……项大宝受不了了,狂剑也受不了了,于是,她一下子没知觉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喝多了,还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习宝在后颈的疼痛中醒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实是她被狂剑揍晕了。这个认知令她发疯,猛地起身扯着嗓子大吼:“狂剑,你给老娘滚出来!”
“狂剑不在,他哥在,行不?”一个懒懒洋洋的男音在习宝背后飘起。
习宝却舍不得转头,她是在做梦吗?这是天天的声音!
“天天,是你吗?”习宝有些哽咽。
“是,又不是。”那个懒懒洋洋的声音忽然飘近了,“不是,又是。”
习宝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境,因为天天断不会调侃自己,因为这耳边的燥热太真实,她忍不住一阵轻颤。
习宝猛然转身,对上的是一脸坏笑的郑世昌,他双手枕在脑后,就那样从容地看着她,有深情,亦有邪魅。
“你!”习宝双眼圆睁,小手指着郑世昌,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其实,此刻,习宝的内心是欢喜的,甚至是狂喜的。但是,架子嘛,总还是要端端的。试问,被心爱的人掳走,又有哪个女人不是欢喜的?就算不是被心爱之人掳走,醒来能看到心爱之人,又有哪个女人不是欢喜的?
“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儿吧。”郑世昌侧过身,拍拍身旁的位置柔声说。
闻言,习宝瞪起一双大眼狠狠剜了下郑世昌,忽然粗着嗓子阴着脸说:“没羞没臊!”
“哈哈哈……”郑世昌大笑着坐起来,她这个表情和音调学得还真是惟妙惟肖。
习宝直直看着他,却再也笑不起来,她不是应该恨意满腔吗?为何,为何一看到他就心软,就心软呢?不行,咋也得装一装,不然往后可咋混呐!
于是,郑世昌坐了起来,她就偏要躺下去,背过身冷冷地说:“别得瑟,老娘要碎觉!”
郑世昌老脸一红,也讪讪地跟着躺下去,这“老娘”啊,他还真有点惹不起呐。迟疑了下,他还是伸出右手臂揽过习宝。男人嘛,必要的时候,这脸皮就得无限加厚……
习宝身体一僵,马上反应过来,一甩右臂,将郑世昌的胳膊甩了下去;郑世昌又揽了上来,习宝又甩了下去;郑世昌再揽了上来,习宝就再甩下去……她一边甩一边愤愤地说:“老娘又不是抹布,你说捡就捡,说扔就扔啊!”
滚滚也说不清咋回事,反正甩来甩去,这二人的觉没睡成,衣裳却越来越少,几近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