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冷宫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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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一路上我都不曾再与夏侯耀说过一句话,这样的认知对我来说是可怕的,因为几乎是在上一刻,我还在心里感激着夏侯耀,然下一刻,那样残酷的事实却摆在了我的面前。是姑母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会无缘无故对谁好的,所有的一切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我总算是明白姑母的意思了,夏侯耀怎会那般好心的一次次救我,还跟在我身边不回宫呢。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他安排好的罢了,他要的,也不过是那块紫宸佩。

而我,居然有那么一刻,真正把他当成好人。我靠在马车内,夏侯耀因为不放心其他人驾马车,于是只能自己坐在外面亲自驾车。珠帘在风中摇晃着,我能看到外面夏侯耀玄色的身影,这样一个少年,早早就被权力的枷锁束缚住了,真不知是不是可悲。

马车忽的猛地一个停顿,我来不及反应,抓不住一旁的扶手,生生的朝前面跌去,好在夏侯耀眼疾手快,转身一把将我扶住,我暗叫幸好前面还有一人,否则下一刻我定是摔倒马车下面,不被马儿踩死,也该被马车撵死了。

“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莫不是前面有什么人堵了去路了吧。然我放眼望去,前面竟是一片空旷,别说是人,就是一些可以阻人过去的东西都没有。我不禁有些疑惑,抬眸望向夏侯耀。

夏侯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一部小心没留意前面的路,才会这样,下次不会了。”

我看了他许久,他大概如今也是心烦气躁的,毕竟到了宫门口,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我默默退回到马车内,这里离京城中心其实并不远,一旦到了中心也就意味着宫门不远了,每走近一分,我心里的恐慌就多上一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敢作敢为的我了。从前因为心里没有顾虑,所以也就可以放手一搏,却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我心里的牵挂反而越来越多,比如灵鸢,比如连潇,又比如此刻在外面架着马车的夏侯耀……

马车在京城内缓慢的行驶,我微微掀开窗帘向外望去,一片繁华之色,京城的百姓个个都是锦衣玉食的。纵然是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夺位大战,似乎也并没有在她们心里留下什么阴影,一切都结束了,而他们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都无所谓,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他们只在乎,那个皇帝是否能让他们安心的生活,国泰民安,这便足以。单从这个角度来说,连潇无疑是做的最好的,因为从前无论是姑母,还是先皇在世的时候,都免不了手足相残,而京城中的百姓整日的提心吊胆,这恐怕也是为何到最后,换了帝王,百姓却仍旧不发一言的原因吧。

放下帘子,我习惯性的向腰间去摸索,却什么都不曾碰到。那个地方曾经是连潇亲手为我系上的紫宸佩,如今却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开始想到得到它,若是,若是这块紫宸佩落到了除了连潇以外的人手里,我实在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思绪忽的又转到了夏侯耀身上,都说落月国狼子野心,在吞并了其临边两个小国之后已经不甘心只屈居在那一方天地,于是将目光瞄准了嬴朝。早些时候在农房,夏侯耀虽然对我说了许多,却始终都不曾说过他来嬴朝的真正目的是何。似乎每次,只要我要提到这个问题,他总是有千万种方法来敷衍打发我。这是个心思足够缜密的男人,可是他不知道,一个谎,是需要用其他许多个谎来圆的。

若是我没有猜错,紫宸佩才是夏侯耀真正的目的,只要我出了冷宫,他才能光明正大的与我接近,也才能一步步知道有关于紫宸佩的事情,若不是连潇在他刚进宫那日刻意行刺,大概他还没有接近我的法子,从某种意义上讲,连潇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我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的清醒来了,就像夏侯耀说的,有时候糊涂一些也许会过的更好,然我天生性子随我姑母,有些事情若是不明白个透彻,就算是死我都是不甘心的。

马车再行驶了许久之后终于又缓缓的停了下来,这次停的很稳。我掀开帘子看向四周,这里已经离宫门不远了,我不明白为何夏侯耀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我刚想问他,他却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他冲我使了个眼色,要我安静。

我随着他的视线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有许多的不寻常,寻常这个地方,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安静,就连守门的侍卫都没有几个。我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捏住夏侯耀的衣袖。现在这个时候,他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一般,我只有牢牢的抓住他,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恐慌。

“有杀气。”夏侯耀忽的冒出三个字,随即揽了我立刻跳出好远,就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刹那,几十支箭飞射进马车,我脸色蓦地变得苍白,下意识的抓紧夏侯耀。为何每次,夏侯耀都能准确无误的嗅到空气中的杀气呢,难道这就是练武之人特有的嗅觉敏感吗。

夏侯耀不再多做停留,他揽了我往宫门的方向飞掠而去,我却在心中思忖着这便是夏侯耀口中所说的宫门口有埋伏吗,若只是这样,未眠显得太过简单了些。直觉和经验告诉我,若是这样,后面越是有一大场戏等着我。

我看向夏侯耀,他脸上并无异常之色,只是从他额头密密渗出的汗水,还是让我心里一悸。然下一刻,他便携了我停在了宫门口。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宫门口已经未满了侍卫,为首的是成平,他一脸得意的笑着,哪里还有从前嬴朝第一大将军的姿态。那模样,倒像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我只觉得恶心。我放开夏侯耀,往前走了一步,夏侯耀有些不放心,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我看了看他,轻轻甩开了他的手。

我冲着成平笑。“成大将军果然足智多谋,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平安无事的出现在皇宫里,我是该佩服成平大将军的好手段呢,还是该惋惜皇上的有眼无珠?”

“大胆,皇上乃天之骄子,岂是你等贱民可随意诽谤之的,来人,将这个妖女给本将军绑起来带去大殿见皇上。”

此话一出,几乎他身边的所有侍卫都朝我走来。我心里冷笑,原来这便是夏侯耀口中所说的宫门口的埋伏,这一招,虽然简单,但是实用,比那些个明枪暗箭都要有用的多,因为一进了这宫门,我便无处可逃了,纵然夏侯耀再有本事,也绝无可能在他人的皇宫将我救出。而且,若是我记得没错,成平大将军跟代太后向来交好,如此一来,我便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呢。

就在侍卫要接近我的时候,夏侯耀一个挺身而出,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四周,我有些惊慌的看向他,这人是在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一来就是与成平为敌了么,何况以他落月国皇子的身份在此,实在有些微妙。若是这个时候成平将一个谋反的罪名扣到我头上,大概也没多少人会反对,毕竟,我与夏侯耀出去多日,若是说我与他勾结,也不是不可……

“还请七皇子不要扰乱本将军奉旨办事。”成平冷冷的说道。

夏侯耀却是一个轻笑,他眼眸似有似无的扫了我一眼,淡淡道:“哪里,成平大将军办事本皇子就算是有十二个胆子也不敢在此扰乱,只不过本皇子要提醒大将军,楚绡如今虽是废后,然终究是皇上从前的结发妻子,保不准皇上心中还留有私情,本皇子不过是奉劝大将军,凡事给自己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夏侯耀说完便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不知为何,在听到夏侯耀这番话后我竟送了一口气,天知道我有多怕他会说出为我求饶之类的话来。不过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以夏侯耀的智谋,怎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大概也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警告成平的。

成平果然没有对我送粗,一群侍卫只是在我身后站定,成平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连看都不曾再多看他一眼,昂首往前走去。这次想必是太后和成平联手要对付我了,走出不远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夏侯耀,他正低着头若有所思,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我最后朝他瞥过去的一眼。不知道这个男人,这次还能不能救我于水火之中呢。

我低头茫然的苦笑,有些事情,我不想强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现下,只是不知连潇到底是什么反应。

大殿之内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两旁大臣已经站定,高坐之上的连潇正襟危坐,他的右边是皇后韶华,左边则是代太后。一副三堂公审的样子,果然是要拿我开刷了。我被成平带到了最前面,俯身跪下。

“启禀皇上,楚绡带到。”

连潇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我虽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我身上。这是从前就培养出来的直觉,我能够在人群中很快感觉到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此刻。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镶着金的黑靴,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连潇。我将头低的更低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此刻我眼里的无助,一直以来,我都希望将最好的自己呈现在他眼前,可是一次次都失败了,这次,起码留给我一些尊严吧。

“抬起头来看着朕。”连潇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我轻轻一笑,抬头将目光对上他的。连潇的眼中似难过,似隐忍,似热切,很多的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在我还来不及捕捉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隐藏了起来。他微微低下身,认真的看着我。他的目光让我心疼,有些空洞的无奈。我不禁想抚上他的脸颊。

连潇,那个位置让你不快乐吗。

“他们说你勾结落月国七皇子,密谋造反。”连潇淡然说道。然此话一出,我分明能够听到大殿之上大臣们的倒抽气之声。不止他们没有料到,连我都不曾料到,连潇竟会这般直白的将话都讲了出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连潇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若是从前我还能看懂一些他,那么时到今日,我已经完全不了解这个男人了。时间让我们变得对彼此都陌生了。而我们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在彼此的眼眸之中。

我淡然一笑。“那么皇上相信吗。”

他眸光黯淡,抬起我的下巴道:“朕要听你说实话。”

我看着他,讽刺一笑。“实话,皇上想听实话?何为实话?能让皇上掌握住权力的就是实话,若是今日楚绡说我没有,皇上会因为这是实话而放了我吗。”

我看到连潇眼里深深的刺痛,我的话伤到他了,不止是伤到他,也同样伤到了我自己。我不愿这般尖酸的与他说话,然而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每每在看到连潇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些过往,然后开始怀念从前的自己。

连潇忽的放开我,哈哈大笑起来,两旁的大臣皆不敢多言,一个个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吭声。“皇上,恐怕不动刑她是绝不会招供的。”成平在一旁提醒道。

然连潇一个挥手,视线犀利的投向成平。成平似乎被震慑住了,连忙闭了嘴。

“传朕旨意,将楚绡关进大牢,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前往探望,更不准私自审问。”他的声音十分威严。

我淡淡一笑,果然,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能预料到连潇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我明明知道,心却还是那般的疼……

皇宫内的大牢,其实并不比外面的要好上多少,许是有连潇照应过,狱卒对我都还算客气,我倒也不觉得害怕,连潇将我送来这里,其实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而已,若连他这点心思都猜不透,怕是浪费了他这一番心意了。恐怕现在整个皇宫里从太后皇后到大臣们,对我的成见都是很大的。我窝在墙角的稻草内暗自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走才好。

如今我真正是一个人了,成平倒是真有本事,竟能将我与落月国联手密谋造反这样的谎话都编出来,难道只是因为这些日子我与夏侯耀在一起才会这样诽谤与我呢。

不知道连潇是否知道成平问我要紫宸佩的事情,若是知道了,还能如今日这般镇定,那才是真正的隐忍了。

我静静将头抵着膝盖,牢房里有些冷,我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给自己一些温暖,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考验我的时候,我除了自己再也倚靠不了别人。

不知道夏侯耀这会在做什么,此事,恐怕也会牵连到他吧。以连潇的性子断然是不会随意纵容的。正想着,牢房那头忽然有些许响动,我茫然抬头望去,却见到一脸笑意的夏侯耀。

我怔怔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会在这里。方才连潇明明才说过,没有他的旨意不准任何人前来探望的,怎么才一会功夫,夏侯耀便出现在这里了?

更加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狱卒居然一下将夏侯耀推了进来,虽然手上没有什么力道,可夏侯耀还是一个踉跄。

我忙起身扶住他,疑惑问道:“你怎会有办法来这里?”

夏侯耀满不在意的一笑。“要什么办法,你我不是密谋造反么,自然是我与你一同关进这里来了,免得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我蹙起眉心。“你是自己请愿被关进来的?”

夏侯耀不点头也不摇头,他找了个略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枕着脑袋。琥珀色的眼眸望着我,竟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无奈的摇头,咋他身边坐下,仔细的看着他。

其实夏侯耀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心思未免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比如现在,连潇大概是没有想过要治他的罪的,毕竟是落月国的七皇子,然他却自愿进来,这样一来,外界的猜测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夏侯耀,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忽然问道。

没想到夏侯耀却是懒懒的闭上了眼睛转了个身子。“本皇子累了,让本皇子先睡一下。”

昏暗的牢房内,我与他并肩而坐,他侧着身闭着眼睛,而我的心绪已经再也难以平复了。若是夏侯耀在外面,至少还有些希望可言,可如今我们两个都在这里面,怕是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呢。我长长叹了口气,额头抵着膝盖,若是换了从前的我,又何至于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呢。